涿郡平静的一日。
辰时三刻,东边的晨曦已照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
就在坊间鼓声准时响起,司徒丘从家里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漱口后,挎起长弓,从门后取下腰刀准时出门。
在坊里的闾门前,正拥挤满了要出门赶集,或者是上工的苍头百姓。守门士卒持抢侯立,而坊官坐在塾门内打着呵欠。
又是平常的一天,司徒丘看后大步走向闾门。
拥挤在门前的百姓,待见了司徒丘后,皆是点头哈腰言道:“司徒弓手,早,去衙门应卯呢?”
“司徒弓手,早。”
司徒丘笑着点了点头。
“司徒弓手,我和你打听个事,魏郡守说今年免赋,可是真的?”
发问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司徒丘想了下言道:“是,不过只是免了今年丁税,不过你家的炊饼铺,还是要收钱的。”
对方听了大喜言道:“看来是真的呀,我家大牛今年二十,二牛刚十六了,若免了丁税,不就是可以省了两份子钱。”
看着这位大娘高兴的样子,司徒丘亦是笑了笑,他自小生在蓟县,家道贫寒,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的,对坊里的乡里乡亲很有感情。
不久坊门开了,百姓们不再攀谈,各自背上自己的工具,出门走去。
司徒丘在街上行走者,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葛衣,头扎麻布的乡兵,扛着长枪巡城。司徒丘腰间挂着弓手的腰牌,故而可以持械,畅通无阻的行走。
穿过两坊之地,司徒丘到达了县衙,任何一城县衙都是心腹之地,但蓟县县衙,因为与涿郡郡守府,幽州刺史府两府同城,故而只是在城西占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毫不起眼。
司徒丘应了卯,听闻上司陈捕快说了,县令今日带着县丞,主薄等一瓢县衙官员,去城南视察秋收去了,故而不在县衙。司徒丘点了点头,劝课农桑关系到县令政绩,自必须重视。
陈捕快这么说了,自己早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县官不在,自然县衙内兄弟们就可以随意一点,又领了一日俸禄。
司徒丘心道看来涿郡还是一如以往平静,如此就好了。
当下司徒丘寻了个借口,向陈捕快告辞,熟门熟路地来到街边酒馆。司徒丘来到酒馆前,突然见酒馆的酒幌子,突然反了一面挂着,目光一凛,当下快步进入酒馆。
这个点酒馆还未开张,小儿在抹着桌子,掌柜则是随意看着账目。
“诶,客官。”
司徒丘进门对掌柜言道:“要三碗高粱酒,送到楼上来。”
“好咧,三碗高粱酒。”
司徒丘噔噔上楼,来到沿街一位子坐下,左右屏风遮起,座位十分隐蔽。
随即一名面上有者黑痣的店小二,用盘子端着三碗高粱酒到桌上,高声言道:“客官,你的三碗高粱酒。”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店小二言道:“三日前,城南军营之内,蓟县一万府军不知踪迹。”
司徒丘闻言脸色一僵,言道:“这怎么可能,为何三日后才知道,不是我们人一直盯着吗?”
“谁知道,幽州人这般奸猾,他们用乡军替代府军的旗帜,每日操练,号子都不停,待我们人察觉后,才知道大营内的府军早三日之前早已出发了。”
司徒丘凝神言道:“我看他们是一定去攻打太原去了。”
“不错,”店小二用拳头一砸,言道,“幽州军若是出兵攻打契丹,高句丽,奚族,焉要用如此瞒天过海的计策。这明显就是他们用来,诓骗我们这些在幽州的细作的,”
司徒丘叹了口气,言道:“太出乎意料了,之前从刺史府,郡守府传出的消息,幽州今年出兵之事,给涿郡魏郡守,从事郎中姬川给否掉了,我们都以为今年幽州不可能有所动作的。没想到,我们都被骗过去了。”
“是啊,上头说的没错,李重九此人有揽括天下之志,我们都大意了,”店小二深吸了口气,言道:“但是眼下我们必须将此事告之给唐王,让太原早作准备。”
见店小二将目光自己,司徒丘言道:“包在某身上。”
司徒丘心知自己自投靠了唐王,成为其细作之后,就必须当起这责任来。当初他成为唐王细作,一来是待遇优厚,可以给自从家中不富裕的他攒下一笔银子,二来司徒丘是认为李重九这般市井出身的人,怎么能统领幽州。
但自李重九入主幽州一年来,官声甚好,民间拥护,连一贯反对的幽州士族也有所改观。司徒丘也算慢慢接受了李重九,甚至刮目相看,但无奈身入此门,不可能有下船之日,所以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小儿,喝不完给我装酒葫芦了。”
当下司徒丘将一碗高粱酒喝下肚,将嘴巴一抹,店小儿给了一个装酒的酒葫芦,就下了楼梯。
随即他挎着腰刀,刀柄挂着酒葫芦,来到城西榷场,这里是番汉马匹互市之地。中原番地来的马贩子,皆在这里交头。
司徒丘看似有几分心不在焉,但突然脚步一顿,在一家卖着骡子的马贩子前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这头青花毛色的骡子,问道:“你这骡子多少钱?”
“不要肉好,换六匹绢或者十石米!”马贩子开口言道。
“哪里的骡子?”
“恒山郡的。”
“便宜点,行不行,”司徒丘点点头,凑近对方言道,“涿郡府兵已离蓟县三日,动向很可能朝太原郡而去。”
这马贩子目光中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只见司徒丘面色一狞,言道:“太贵了,不买。”
那马贩子连忙言道:“官爷,官爷,再便宜也好啊。”
司徒丘脚步不停的离去,随即这马贩子一副垂足顿胸的样子,再过了一刻种,立即收了摊子,牵着骡子出了蓟县城门。
太原郡晋阳城。
晋阳宫内,一名身着青衣的太监,正手持黄书帛,站在香案之前,而左右各有一名身着金甲威武士卒候立。
而在太监身前,齐公李元吉,李芷婉,殷开山三人,皆是跪伏在地上。
这名太监徐徐言道:“武德元年八月,朕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命萧造兼太尉,告于南郊,大赦天下,改元武德,国号为唐。赐百官、庶人爵一级,义师所过给复三年,其馀给复一年。改郡为州,太守为刺史。”
“追谥皇高祖曰宣简公;皇曾祖曰懿王;皇祖曰景皇帝,庙号太祖,祖妣梁氏曰景烈皇后;皇考曰元皇帝,庙号世祖,妣独孤氏曰元贞皇后;妃窦氏曰穆皇后。”
“世子建成为皇太子,秦公世民为秦王,晋齐公元吉为齐王,平阳县公主芷婉为平阳郡公主。钦此。”
说到这里,这位太监本是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言道:“齐王,公主地上凉着,赶紧起身吧。”
李元吉站起身来,有些激动言道:“娘你看到了吗?孤今日封王了,而娘你也得追谥,真是太好了。”
“齐王,你应该称穆皇后。”
“孤到是一时忘了,对了,你们也平身吧!”李元吉哈哈大笑,而堂下太原郡百官,以及殷开山这才站起身来。
李芷婉接过圣旨。那太监言道:“公主还请借步。”
李芷婉点点头,二人来到殿旁一走廊上,大殿之内,是一片颂声如潮,都是向李元吉道贺李渊在关中登基,登上帝位。
听着周边文臣武将慷慨之言,以及李元吉爽朗的笑声,只令人觉得新生的大唐鼎运昌隆,恰如繁华似锦,烈火烹油。
太监笑着对李芷婉,言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陛下那么多女儿,唯独你一人得赐郡公主,这乃是天大的恩宠啊。”
李芷婉淡淡地笑了笑。
太监见了李芷婉神色淡泊,不由嘉许暗道,这么多人宣旨,能荣辱不惊的,也唯有秦王与平阳公主二人而已,果真是一对龙子凤女啊。
“公主有什么话,要老奴带给陛下的吗?”
李芷婉嗯地一声,犹豫了一阵,言道:“让父皇一切安心,太原这里,有我帮着齐王,他自己不需勤于政务,太过操劳了。”
“诺。”太监欣然言道,想了下又言道,“有句话老奴说了公主可不要见怪。”
李芷婉心知这位太监是李渊身边人,也算半个家人,言道:“公公直说无妨。”
“其实陛下也一直惦记着公主呢,上一次在太极殿批改奏折,言道高密公主都及笄了,而朕的三娘还没有嫁人,若是皇后在,还能劝劝她,现在皇后不在了,家里能与朕与三娘传个话的人都没有。”
李芷婉听到这里,不由眼眶一红,不由半侧开身子去,不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这太监亦是长叹一声,言道:“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啊,天下哪里有父母不为自己子女好的,公主不要再与天子怄气了。”
李芷婉悄悄抹去泪水,言道:“我晓得了,多谢公公。”
与此同时,在雁门郡,黄沙漫天之中,一路前后看不见首尾的大军,正踏着尘土,滚滚向太原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