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的宫灯之下,照的一片通明。
李芷婉戎装在身,按剑而立,即便晋阳宫夜宴之时,她也不忘武备。
李芷婉审视了一番众人,问道:“为何喧哗?”
“是张记室在殿前无礼咆哮,卑职为担心惊扰齐王,要抓拿此人。”卫兵头领抢先一步言道,但对方悄悄看着李芷婉的神色,显然没有相信。
李芷婉对张寿也略有所知,心知对方不是如此轻易孟浪之人,否则其父李渊,就不会任他为记室辅佐齐王。
“先放开张记室!”齐王卫士闻言不敢违命,只能松手。
李芷婉问道:“张记室可是有紧急军情么?”
张寿一整衣冠,上前言道:“回禀公主,卑职实在有紧急军情,要禀告齐王?”
“如此不算无礼,齐王呢?”李芷婉看向卫士头领。
“这……”卫士当下有几分支吾。
李芷婉凤目一凛,言道:“你立即入内禀告齐王。”
“诺。”
不久李元吉穿着一身宽松衣袍,从殿内而出,众人看其脸上有几道红印,似女子的胭脂,当下皆是心照不宣。李元吉来到之后,有几分愤怒,但看到李芷婉后有几分心虚。
这时李元吉听闻张寿说,幽州李重九很可能已来袭太原,顿时脸上有些惊慌,言道:“张记室,你说可是真的?”
李元吉年少未济事,平日只听闻父兄武功,眼下颇有几分仓皇无措的样子。
张寿上前言道:“眼下务需立即停止晋阳宫宴,命人用快马通知周边太原郡各县严加提防,同时令刘少卿,殷总管,刘司马速速前来以商应对之策。”
“好,速速去办。”李元吉开口言道。
不久晋阳宫之内,卫尉少卿刘政会,太原道总管殷开山,齐王府司马刘德威一并前来议事,此外齐王府护军李思行,都水监赵文恪,还有齐王府户曹武士逸,此人乃是禁军简校右厢宿卫武士彟之弟,一并前来。
这些人中刘政会,殷开山,李思行,赵文恪这四人都是李渊晋阳起兵时的勋臣,皆可免一死,仅次于李世民,裴寂,刘文静这等免二死的勋臣。
现在留在太原一并辅佐李元吉留守。
因为李渊自晋阳起兵,部下多从其入关,原本太原之中兵马不多。后李重九于幽州作大,李渊不放心太原,故而令李芷婉率关中带来的三万娘子军,以及殷开山的五千府军,从关内赶至太原驻防。
众人听说幽州细作密报,当下纷纷揣测。
“若是五日前出发,李重九兵马此刻应已是到了雁门郡,正翻越太行山道之中,我们现在动员府兵乡兵自保,也不算太迟。”卫尉少卿刘政会开口言道。
李思行言道:“此未必,听闻此贼喜以番骑为先导,若是以马军之速,恐怕已至太原境内。”
听到李思行这么说,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刘政会开口言道:“这不可能,若是番军骑兵一来,汾阳,榆次,孟县三地不可能会无事,他们必然向我们示警,可能以今日的情况边境一切正常,不说是番骑了,连个马贼的影子都没看见。”
李思行言道:“此言差矣,我听说番军骑兵来去如风,彪悍擅战,若是以轻骑切断,阻扰,前后通路,再袭击驿站,中断我消息,前方三县被袭之事,我们可能还蒙在鼓里。”
李元吉听了不由言道:“莫非我们要派遣一军,前往汾阳,榆次,孟县三县,看看动静。”
“万万不可。”在场众人异口同声地言道。
刘政会开口解释言道:“太原兵力本就防卫不足,若是派一军前去查探,在未知敌军部署情况下,很可能遇袭中伏,如此平白损失我们生力军。”
“那如何是好?”李元吉不由顿足言道。
刘政会刚要开口,却看见太原道行军总管殷开山,面露笑意独自不语,当下言道:“殷总管负责太原郡兵马调度,莫非有什么高见?”
殷开山看了李芷婉一眼,从容笑道:“高见不敢当,只是你们大可不必如临大敌。”
“殷总管,已有了应对之策?”刘政会问道。
殷开山素来足智多谋,否则李渊也不会将太原防务皆交由他,听此人开口。李元吉当下言道:“殷总管请说。”
殷开山将袖袍一抖,白衣立于殿中,言道:“天子将太原防务交于某,某怎敢不尽力,贼子擅骑,其行乃速,若我们只靠汾阳,榆次,孟县三县预警,岂非等到对方打到鼻子前,方才察觉,不是太迟了吗?
听殷开山之言,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只见殷开山伸手虚指言道:“自李重九若从幽州来攻太原,必经飞狐陉,从太行山取道雁门而至。我只需在云中城设警,一旦贼子前来,立即可以速报,何必担忧。”
刘政会喜着道:“这么说李贼大军还未过雁门?”
殷开山言道:“今日刚得到细作传信,雁门郡无事。”
听殷开山这么说,众人皆是松一口气,只要李重九大军未至雁门,太原郡就暂时无事。
殷开山这时言道:“李重九大军虽未至,但我们却不可不防备。我们可致信,让浩州刺史刘赡,潞州刺史郭子武,石州刺史王俭各检精锐来太原驻守,以御李贼。”
李思行言道:“调动三州兵马,需天子调令,在李重九未至之下,我们不可贸然如此,否则乃是大罪。”
“这有何不可,”殷开山驳道,“天子以齐王总督太原,太原若有失,河东皆是不保,此事从权。”
“就以齐王府调令三州兵马,不得有误。”李元吉断然言道。
见得到齐王支持,殷开山作揖言道:“李贼五日未过雁门,足见其用兵不过如此,我们若聚众在此,可以逸待劳。”
众人见殷开山如此说了,皆是纷纷默默点头。
李元吉看向李思行询问其意见,见李思行亦是点头,当下喜道:“既然如此,一切有劳殷将军了,还请一定襄助本王守住太原。”
殷开山作揖低头言道:“还请齐王放心,我只怕李重九不来太原,若来,一战足以败之,让其不能生回幽州。”
李元吉当下喜道:“父王果真没有看错人,让殷总管来太原辅佐吾,吾高枕无忧了。”
“公主殿下,你对我的部属可有意见?”殷开山当下看向李芷婉。
众臣一并看去,李芷婉在关中,击败了屈突通,乃是李唐夺取长安第一功臣。这一次来太原带来了三万大军,都驻扎于井陉口之上,防备恒山郡,博陵郡方向的窦建德。
太原驻军之中,属她人马最多,自要听听她的意见。
李芷婉皱眉言道:“殷总管布置按常理,自是万无一失了,只是怕对方不以常理。”
殷开山听了不由心底不忿,心道你这么说是我不如李重九。殷开山言道:“李贼如何不以常理,还请公主示下。”
李芷婉听了言道:“这我不知,但若李重九既已出兵,太原至现在仍如此平静,倒也是太反常了。”
李芷婉话音刚落,这时一名士卒飞奔入内,言道:“禀报齐王,石州刺史禀告境内发现番军铁骑,其势有数万之众。”
“石州!”众将顿时集体失声。
“怎么可能会是石州?”殷开山陡然问道,“你有没有搞错?”
对方被殷开山如此一喝,顿时不敢言语。
李芷婉言道:“战况如何?”
士卒垂头言道:“敌军已连破定胡,平夷,太和三县十二城,现正包围攻打修化,而离石亦已被重兵包围,刺史王俭泣血疾报,若是再不派援军,石州数日之内,必然全境沦陷。”
殷开山颓然无语,而李思行一拍膝盖,言道:“我明白了,好个李贼,他居然不走雁门云中城,而是居然从刘武周那借道,直伐离石郡。”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唯一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
殷开山勃然言道:“居然一日一夜连丢十二城,你们刺史是饭桶吗?”
那名士卒言道:“我军也是措手不及,谁料到对方一夜之内,突然杀至城下,我们还以为是,刘武周何时与梁师都联合来攻,居然有如此多的兵马,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幽州军。还请齐王速速派军救援石州吧。”
众人左右一看,李元吉亦露出为难之色。
石州即是原先离石郡,李渊称帝后,改郡为州,将离石郡改为石州。离石郡位于太原郡西侧,现在石州被袭,打乱了殷开山所有部属,不用说齐王李元吉了,连殷开山此刻也不知如何应对。
“三姐,你现在有何应对之策。”
满殿之人,皆是看向李芷婉,殷开山已是不用指望了,现在只有李芷婉方有言语之地,不说她的才能,只凭着她的三万大军。
李芷婉微微皱眉言道:“石州遇袭,我们失了先机,但李……幽州也是行险,但凡用兵者,哪有将镶道假手于敌境的。但以我之间,幽州这一次动员兵马其多,最少有五万之众以上,其势不仅仅是一个太原,我们若是应对不当,河东亦可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