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娥皇,拂衣这么说,芸娘,曲嫣然对视了一眼,心道此事难道还有其他人知晓。
杨娥皇笑着言道:“此事早有传闻,东都坊间传言,说是齐王殿下身旁之人抓刀所作。”
杨娥皇轻轻一句话揭过,拂衣心知失言,当下就闭口不语了。
曲嫣然亦是笑了笑,揭过别的话题,一行四人倒是没什么说话。
渐渐天色渐晚,道路旁已隐隐有了犬吠人声。
马车停了下来,杨娥皇徐徐睁开了眼睛。拂衣扶着杨娥皇下车,曲嫣然言道:“好妹妹,已是快到了黎阳了,现在城门已闭,我们在村落里休息一晚,明日入黎阳城。”
杨娥皇点了点头,心道黎阳莫非是李密之地。
曲嫣然见杨娥皇心事重重,言道:“妹妹,我来黎阳不过是暂住而已,奴家不过飘零之人,只求一口安乐茶饭而已,眼下天下大乱,东都打成一片瓦砾,河北能稍算安定,也只有黎阳与幽州而已。妹妹不嫌弃,暂时与我在黎阳住下,先把病治好。”
杨娥皇听了疑虑渐去,言道:“好姐姐,你说的幽州,可是冠军侯李重九所据?”
芸娘笑着言道:“李重九已不是冠军侯了,现在为李密封为上谷公,幽州刺史,领幽州八郡之地。此人甚是厉害,幽州之地,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威服番人,连高句丽,契丹都被他击破了。”
杨娥皇垂下头,点了点头,手边不由摸了摸腰间。
一旁杨暕亦刚好下车,听了这一耳朵的话,言道:“哦,李重九,此人当年一介布衣,今日居然也一方称侯道公。”
杨暕心有不快,芸娘故作不知地言道:“哦,莫非这位公子识得上谷公?”
杨暕傲然言道:“当然识得,此人当年不过我……不,是齐王府上一行走罢了。”
杨暕想到这里不由一叹,东都打成一片瓦砾,自己昔日在东都宜人坊的齐王府,早就是破落了吧。
芸娘暗暗察言观色料定不仅齐王,连这位女子也与李重九相熟,在青楼她也算阅人无数了,早就奇怪这女子身份,正要开口试探,见曲嫣然对她摇了摇头,当下将她话头止住。
一夜无话,众人在村落中找了个人家,休息一晚后,次日即进了黎阳城。
黎阳城之中,魏公府上。
李密白衣纶巾,轻摇羽扇坐在主位上。李密率瓦岗军新破宇文化及,正是踌躇满志之时。瓦岗军上下大破宇文化及的十几万精锐骁果军后,亦觉得大胜之后,可纵横天下。
众将坐在大堂之上,却乃是兴高采烈。
“魏公此次大破宇文化及,告捷于天子,再顺势入朝,东都必倚重之,我等诸将荣华富贵,皆在魏公身上了。”单雄信开口言道。
李密看了单雄信一眼,笑了笑。
长史邴元真捏着三撇长须,笑道:“天子尚幼,朝中大臣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之臣,皆非匡弼社稷之臣,魏公入朝,乃天下仰望之事。”
李密笑道:“邴长史,入朝是不错,但某不为王莽、董卓,乘危邀利,而当为伊尹、霍光以继绝扶倾,匡济国难,此密之本志。”
邴元真笑着言道:“以魏公今日匡扶社稷之功,伊尹、霍光复生也只能甘为其后。”
李密闻言不由朗声大笑,众将也在一旁凑趣。李密左右看之大堂之上,唯有大将徐世绩一人独饮。
李密心底对徐世绩颇有芥蒂,当日杀翟让时,徐世绩,单雄信二人皆是在堂。二人见翟让身死,自己也要加于刀斧之下时,跪而求饶。李密念二人骁勇能战,故而皆免之他们的死罪。
李密表面上对二人虽信任有加,但心底却颇为防备,疏远,见徐世绩一人独喝闷酒,不由眉头一皱。
徐世绩亦在喝酒,突见李密看着自己,微一惊慌下筷箸落地,连忙举杯。李密笑了笑亦举杯,小啄了一口。
李密微微一晒,心道单雄信,徐世绩二人心有芥蒂又如何,眼下天下大势已在我掌握之中,这一度击败宇文化及,又得皇泰主信任,自己表面恭顺,实际上却有入东都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志。
就在瓦岗众将饮宴时,突有人来报言道:“魏公,东都传来消息,数日之前,王世充率兵兵谏,夜袭皇宫,内史令元文都,尚书左丞卢楚,内史侍郎。郭文懿,黄门侍郎赵长文皆被杀之。”
“什么?”众将中有人酒杯落地,李密勃然斥道:“慌什么,继续说下去。”
“是,现在王世充已掌握东都全局,以兄王世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政事兵马皆由其党羽操控,天子已被架空。”
李密仰天长叹言道:“此乃国之不幸尔!”
当下李密立身而起,手捧酒杯一洒至地。众将见之当下亦效李密,将酒杯中之酒撒落在地。
李密盈泪而下,喟然言道:“我与元文都,卢楚数位大臣,神交久已,此皆乃是忠于社稷之良臣,不意今日竟命丧奸贼之手,大隋主幼国疑,而今天子又遭蒙难,而密欲一展抱负,尚不能作为,何为人臣?”
见李密如此,众将皆是纷纷上前劝解,群情激动。
众将纷纷言道:“恳请魏公下令,攻打东都,杀奸臣,救天子!”
“不错,杀奸臣,救天子!”
众将皆是振臂高呼。
李密见此正色言道:“王世充乃窃国奸贼,密绝不能与之干休。现与众将同命,告令天下,吾不破东都,誓不归黎阳!”
瓦岗军与宇文化及的童山之战,才刚刚落下帷幕不及一个月,而这边滔天战鼓再度擂响,李密率二十万瓦岗军南下,再次攻打东都。
幽州。
虽到了夜间,但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皆掌灯,万家灯火之下,透着一股暖暖的温馨。
在这天下大乱之时,幽州已成为河北仅有不多的净土,百姓在此安居乐业。
郡守府内,灯火通明,郡守府的官吏早已知晓郡守的习惯,每日不到三更,这屋内的灯火绝不会熄灭。
一盏油灯下,魏征正在批改的公文,眼下涿郡因为流民依附,人口增多,治下忙碌之事亦越来越多。
快近岁末,蓟县内的户数已是突破了一万户,城内拥挤颇有人满为患之感。
这还不算上蓟县城北的草市。
入城虽免出入城税,但在城外市集贩卖所得却需要交纳交易税,聪明的胡商汉商,故而在蓟县城外,建了一草市售卖。
郡内的官员对于草市,颇有微词,认为如此乃是偷税漏税之举,需予以取缔,将草市封闭。
魏征听说后,亲自往草市视察,只见城外廛肆甚盛﹐列肆如栉,繁华不逊色于城内之市集,况且草市因夜间没有市坊约束,不需闭门,没有宵禁。
许多找乐子的人可以在此通宵达旦,当然如此之地,也是鱼龙混杂,治安极差之所。
魏征看后决定写一个条陈,在草市中置一校尉所,市署令。校尉所设巡城校尉,维持草市治安,而市署令则是对草市之内,进行收税,扩大财源。
以草市的繁华,再设立一市署令后,每月所得之钱,何止千贯,如此又可以给幽州捉襟见肘的财政,稍稍松一下脖颈上的缰绳。
魏征写完条陈之后已快到三更。
魏征搁下笔正要歇息,却恰好看到案上刚送来的一封公文,不由随手拿起看来。对于魏征而言,不将事务办完绝不歇息,已是他的常事。
谁料魏征看完公文后,却怒而站起,将公文直接甩在桌案上,喝道:“岂有此理。”
这一下直接惊醒了,本是在旁磨墨,且昏昏欲睡的书吏,书吏很少见魏征动此大怒。
魏征深吸一口气,言道:“快备马,我要去刺史府!”
“现在?”
“难不成还天明吗?”
魏征下令之后,士卒马夫立即从睡梦之中惊醒给魏郡守套上车马。
大街之上,魏征坐车直往刺史府而去,而一路之上巡城值夜的巡骑见有人赶路,立马尽职地上来盘问,待见了是魏郡守的车马立即退避在一边。
一名巡骑看着魏征的车马过去,不由对旁人言道:“魏郡守大半夜的出门,肯定又是谁要倒霉了。”
“唉,还不是,我们校尉大人,整日战战兢兢,本来好两口的酒,现在值夜时也不敢喝了,还不是怕魏郡守的缘故,去吧,去吧,祸害别人去吧,不要找我们麻烦就好。”
闲聊几句,巡城骑兵又骑马而去。
幽州刺史府中。
李重九揉着室得芸,正在好梦,陡然听闻有人在外敲门。
李重九不快地醒来,连室得芸亦是揉了揉眼睛。
“何事?”
门外传来自己亲卫的声音:“启禀上谷公,魏郡守求见。”
李重九听到睡意全无,当下下床,连忙言道:“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不行,卑职也是这么说的,可魏郡守说十万火急,一定要今夜见到上谷公。”
“连觉都不让我睡了。”李重九下榻,胡乱穿鞋,魏征连夜而来,为了何事他心底有数。
但想到对方那猪肝脸,以及那倔脾气,李重九不由头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