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得芸的言语中有几分吃味,杨娥皇闻言低下头,言道:“姐姐,我。”
室得芸见杨娥皇似有几分内疚,言道:“妹妹,别如此,我们草原上的女子,有什么说什么的,就算是草原上头人,哪个不是娶了十几个老婆的,何况夫君是堂堂可汗,我早做好这个准备了。”
杨娥皇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室得芸对一旁缩在自己身后的平平,言道:“平平,这位是大夫人。”
平平听了室得芸的话,反是缩得更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转来转去盯着杨娥皇看。
“还有几分认生呢,”杨娥皇笑了笑,当下从兜里取一东珠来,言道,“平平这个给你玩好不好?”
李重九见这东珠有小指头那么大,心知是宫内贡物,他看了一眼平平,言道:“平平,大娘给你的就收下。”
平平听李重九之言,当下上前一步接过东珠,然后施礼答谢。
杨娥皇不由对李重九笑道:“好乖的姑娘,将来一定是位美人。”
李重九点点头上前摸了摸平平的头,自从怀荒镇收养她以来,现在平平有十二三岁了,按照女孩十五岁笄礼,她也快是要嫁人了。以李重九今时今日的地位,平平要嫁不难,但是如何找一个真心对她的男子,对于李重九而言却是发愁。
幸好还有几年,以后再发愁此事吧。
见了室得芸,平平之后,杨娥皇看到了丫鬟抱着的李重九长子李鹰。李鹰两岁了,白白胖胖的,现在正趴在侍女的怀里眨着眼睛,东瞧西瞧,分外可爱。
杨娥皇问道:“可以让我抱抱吗?”
室得芸还未说话,一旁侍女即言道:“公子他脾气不好,认生,换了别人抱他会嚎啕大哭,甚至咬人。”
李重九微微皱眉,就算自己抱李鹰也是如此,这小子丝毫没有给他这当爹的面子。
“不妨!我就是想抱抱。”杨娥皇这么说,室得芸也是欣然点点头。
待杨娥皇从侍女肩头上抱起李鹰后,李鹰张大了嘴巴,似要大哭,众人暗道不妙,但这神情只是一瞬,随即就眉开眼笑地呵呵笑起。
众人见了都是松一口气,杨娥皇摆弄着李鹰的小手,对众人言道:“这孩子与我投缘呢。”
李重九对杨娥皇,室得芸言道:“以后你们二人就是他的大娘,二娘了,还不有缘,是什么?”
杨娥皇抱了一会,当下将李鹰还给侍女,室得芸叮嘱了几句,让李鹰回房让奶娘给他喂奶,之后李重九一家四口一并坐在一桌吃饭。
饭刚吃到一半,这时郡司马林当锋入内拜见。
李重九对林当锋点点头,当下将吃了一半的饭丢在一边,放下筷子,与林当锋一并来到书房。
林当锋向李重九禀告言道:“启禀上谷公,突厥突利可汗来消息,处罗可汗,已是取消了出兵怀荒镇,与窦建德南北夹击的决定。”
李重九闻言不由笑道:“可是义成公主说动了处罗?”
林当锋言道:“正是,义成公主与突利可汗两人坚决反对处罗,赵德言二人的东进之策,言现在李唐已摆脱突厥的控制,与吐谷浑部结盟作大,而突厥自取了榆林,朔方郡后,再加上梁师都,刘武周附庸势力,颇有南下争天下的打算,故而处罗可汗已是放弃了东进的决定。”
李重九闻言笑了笑,处罗可汗,义成公主不知,五原郡郡守张长逊已是暗暗投靠突利可汗。而在其中牵线搭桥,却是额托,英贺弗与林当锋。否则张长逊怎么会恰好向义成公主推动此事。
说来说去,还是李唐现在已有三分之一天下,其势太强,连草原上的突厥人也感觉控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就是养虎遗患了,故而相较于李重九,李唐才是将来突厥最忌惮的敌手,否则李重九此移祸江东成功之策,也不容易成功。
突厥战略目标转移,也能拖一拖李唐的后腿。毕竟现在李唐虽是势大,但仍不是突厥的对手。
李重九想了下言道:“这一次义成公主送了厚礼给娥皇作嫁妆,我也派一能言善道的使者,借着回赠的机会,转告义成公主,就说将来我与公主殿下之子,将会是幽州之主,只要有我李家在的一日,杨家世世代代荣华不衰。”
林当锋笑道:“此事再容易不过了,我立即派人去办。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说吧。”
林当锋言道:“日前李渊加卢赤松为光禄大夫,而卢子迁为涿郡公。”
李重九面色一凛,问道:“卢家答允了吗?”
“已是答允了,卢赤松,卢子迁接受了李唐的册封,不过却十分低调,卢家内部也只有数人知道。”
李重九言道:“卢家这是收两家下注,左右逢源。”
林当锋言道:“正是,听说李渊十分信任卢赤松,我看这次加封,也可能是李渊挑拨卢家与我们的关系。”
李重九言道:“不错,李渊确实有此打算,而卢家亦有觉得我们拿他无可奈何,若是我们对卢家动手,卢家就彻底投唐,这就是李渊期待之事。”
林当锋言道:“此事还请上谷公定夺。”
李重九负手言道:“我本是给了卢家机会,现在是他自己不珍惜,也没什么好怨我了,想收两家聘礼,我让他一个子都拿不到!”
李重九这一次可谓是动了真怒,深吸一口气,当下问道:“记室参军王珪何在?”
林当锋言道:“今日沐修,应在官舍。”
李重九言道:“立即将他召来我有话与他说。”
“诺。”
林当锋言道:“还有一事,那周洲士子这几日……”
李重九闻言问道:“他现在如何呢?”
林当锋笑道:“自那日落榜之后,周洲倒是有几分消沉,为几名士族士子奚落,故而愤然之下,已搬到郊外,一面耕田读书,一面侍奉老母。”
“这倒是独善其身之道,不过此人还是有才气,让其落榜,也算磨砺一番,你去安抚一下。”
“诺。”
涿郡郊外,一农舍后院之中。
周洲正在砍柴,一贯拿笔的双手早被柴刀磨出血泡,可是费了半日功夫也才劈了一些柴,不由坐在一旁歇息。想起那日郡试落第之事,周洲顿时意兴阑珊,当时放榜与一旁中式的同窗相较,他觉得格外落单。
特别是自己的好友贺信,也登上榜尾,得了第十名。连一贯不如自己的贺信都中式了,周洲还有何话好说。
周洲看着贺信与其家人一并在榜前抱头痛哭一幕,自己一个人默然收拾行礼,返回家中,侍奉老母。
一旁一名中年男子路过周家的篱笆,看了大笑言道:“后生仔,哪里有穿着长衫作活的,还不脱了衣裳,换了短衫。”
周洲闻言看了身上长衫,已是为汗水所透,当下言道:“多谢郎君提醒。”
那中年男子言道:“现在后生,就是如此,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驱逐外寇,这也就罢了,连农活都不行,这就叫高不成低不就,可叹,可叹。”
周洲闻言愤然言道:“郎君这哪里话,看你出口成章,应也是有读过书,岂非听过明珠也有暗投之时。”
对方哈哈一笑,言道:“你说明珠暗投,我却听说,那些无用之人,一无是处,也在那自伤什么怀才不遇,你说你有才华,这一次郡试,上谷公不以门第论之,全凭才学取士,你说你有才为何不中。”
周洲闻言冷笑言道:“什么唯才是举,不过笑话罢了,这世上就是阿谀奉承之人,横行于道,而敢于直言之人,却是落榜,这难道就叫唯才是举?”
这中年男子哦地一声,反问言道:“莫非你也参加过郡试,能想来必是不第,否则也不会在此耕田了。”
周洲拱手言道:“话不投机,多说无益,郎君请了,不是天下之人都如你这般闲来无事,我还要干活了。”
对方冷笑一声,言道:“周洲若是你还是如此,那么郡试不第之事,你还未得到教训。”
周洲闻言抬头,见对方负手冷笑,不由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此人言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看过你卷子,才华横溢又如何,但文中指谪是非,难道以为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吗?若非上谷公有惜才之意,我才不会来此一趟,看看你现在如何?”
周洲当下放下柴刀,哈哈大笑言道:“原来是一介走狗,上谷公这算什么,用砭用针的帝王心术。”
“吾闻尧舜禹汤,闻过则喜,从谏如流。而我卷中不过实言言之,居然将我贬落,这岂非是心虚吗?不敢直视,内心有愧?居然以落榜来折辱我,大丈夫当百折不挠,临大节而不可夺之风。”
“你以为上谷公要卖你的帐吗?”此人冷然言道,“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会因为你说几句话,就来与这一介士子动怒?故意来折辱你?杀了你不更容易吗?”
周洲闻言一愣。
此人言道:“怀才不遇的寒门子弟我见得多了,他们与你一般都是不接受现实,坚持自己之道,如此着实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