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徐徐落山,红霞满天,平壤城的城头在霞光回亮之下,一片火红。
赵军对平壤城的第二度攻击,已是进行了三个时辰了,一路一路士卒被投入了战斗,还未参战的士卒看着高句丽人的京都平壤京,无不显得精神亢奋,杀气腾腾。
平壤城城门灰烟燃尽,城门在一个时辰前,被赵军埋下的火油弹的爆破下砸开了口子,干戈板以及包铁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城门洞穿。
破城门时赵军士卒以为城破杀了进去,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瓮城,士卒们踩着了高句丽人布下的拒马,鹿角,铁蒺藜,接着城墙两侧弓弩齐放,埋伏在瓮城两侧的藏兵洞内的数百高句丽士卒杀来,将冲入瓮城的百余名赵军杀了大半。
幸亏后来人马支援得力,这才避免了全军覆灭,现在赵军将高句丽布下的拒马,鹿角,铁蒺藜尽数破去。一员大将率领几十名武卫军精锐士卒,披着三层重甲,手持着步槊杀入瓮城之内,与眼前拿着重盾铁矛高句丽军杀作一处。
赵军大将也是凶横人物,拿起一杠狼牙棒所向披靡,高句丽军的士卒,也是铁了心,身后瓮城的城门早就被堵死,等于被绝了后路。他们从藏兵洞杀出来时,就报了战死的决心。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结果。
两军在瓮城之内,杀得是叠尸垒垒。
而在城墙上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攀上了城头,高句丽军苦苦支撑着抵抗。城头上告急的锣声响得急切,高句丽的生力军不断从其他各处调来,与赵军争夺城墙。
城头上激战越剧烈,与高句丽人的紧张不同,城下赵军士卒越是士气高昂,赵军现在在城墙上取得的立足点,已是在逐步稳固了。
东侧城墙上,在之前赵军抛石机的打击中,被哗啦下一大块城墙,现在薛万彻组织敢死队扛着盾牌,与高句丽重点争夺此处。
两军杀至天黑,恶战已是超过了八个时辰。城上城下灯火一片通明,赵军士卒举着亮晃晃的火把,不断地涌入平壤城,漫山遍野赵军生力军不断投入对平壤城的攻击,连山上休整完毕的新罗军都投入了。
赵军的生力军仿佛无穷无尽,城墙上越来越多城垛被攻陷,高句丽军士卒手忙脚乱,拆东墙补西墙,赵军则步步深入,城头上已是几乎都为赵军的火把所覆盖。
战至深夜,攻城马上要超过十二个时辰,赵军士卒上下都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终于,前线方向终于传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呼声:“城破了!”
在场赵军士卒都是振臂高呼:“城破了!”
可以望见,举着火把的赵军涌入平壤城,滚滚人潮停也停不下。在火光之中,赵字大旗竖立在了平壤城的城头上。
“陛下,终于成功了。”张玄素激动地向李重九禀告。
李重九立在阵前,轻轻松了口气道:“还不是大功告成时候,不要忘了来护儿是怎么败在平壤城下的。”
“不错,我们要提防高句丽人的夜袭。”
李重九传令下去道:“命令五个骑兵团,提防大城山城方向高句丽军的情况。”
“至于诸位随我入城!”
“诺!”
众将一并领命。
平壤城内,乙支文德在士卒搀扶下,仓皇离开。城墙方向高句丽军士卒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城门洞开之后,赵军士卒沿着街道方向挺进。
乙支文德恨恨地看向城墙上一眼道:“城池已经破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一死以谢陛下了,不过李重九以为攻下平壤城就胜利了吗?”
说到这里乙支文德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对左右喝道:“传令下去,依之前计划行事。”
一旁将领神色一变道:“大对卢真的要这么做吗?”
乙支文德目光浮出了一抹厉色道:“打战不能有妇人之仁,这点牺牲又算什么,我高句丽人宁死不辱,决计不将这平壤京便宜汉人。”
在赵军破城之后的片刻,高句丽军依旧在城内与赵军巷战,以阻止他们杀向安鹤宫。而这时候安鹤宫方向却突然火焰冲天,见到这一幕所有高句丽人士卒都是惊呆了。
随后不仅仅是安鹤宫,平壤城的各处大街小巷,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是燃起了大火。
城内无数穿着高句丽衣裳的百姓,哭喊着从住宅里奔出,整个平壤城在瞬间各处起火。而乘着这火势隔断,乙支文德率领残兵一面四处放火,一面于城道街垒放置障碍,阻止赵军的追击。
大量高句丽士卒乘着这机会,向赵军攻城另一方向狂奔。而进攻的赵军士卒,却被这火势阻碍住,无法前进分毫。
“陛下,乙支文德放火烧城,阻拦住我军追击。”
李重九目光一厉,他此来攻打平壤,就是为了高句丽的粮仓,钱库而来。没料到乙支文德竟然放火焚烧平壤城,连城内百姓也是弃之不顾,这明显是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做法。
众将听闻之后,不由大恨。
次日之后,火势熄灭,赵军占领平壤全城。俘高句丽百姓,士卒粗记三万余人。不过本已以为必毁的高句丽粮仓,钱库却没有丝毫闪失。
李重九骑马来到这里时,但见满地尸首,一名将领带着一名僧人向李重九引荐道:“陛下,是这位僧人,率人攻占粮仓的,阻止了高句丽人焚烧。”
那名僧人听说这名将领称呼此人为陛下,不由双目一凛,但见到无数火红的战旗上皆是书着赵字,不由讶然用汉语问道:“赵?陛下?这是怎么回事?于大帅呢?来大将军呢?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这名僧人仰天大呼,状若癫狂。
侍卫怕此人暴起伤了李重九待要将他制服,却见李重九伸手一止道:“这名弟兄,大隋已是灭亡了,现在已是大赵的天下,至于于仲文将军当年辽东兵败获罪,下狱后郁郁而终。而来护儿将军与天子在江都一并为逆贼宇文化及所杀。”
这名僧人身后的百余人听李重九这么说后,都是失态,不少人都是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有人言道:“爹娘,你们知道吗?孩儿沦落在异国十年,本以为有一朝,朝廷会来救我们,没有想到朝廷亡了。”
“是啊,朝廷亡了,我们恨啊。”
“此生报国,国却灭亡,是我等不幸。”
那名僧人神色微微变化,倒是恢复了理智看向李重九道:“抱歉,是我失态了。你是现在朝廷的皇帝吗?抱歉,我是粗人,不知面见天子的礼仪。”
李重九道:“朕就是天子,与你们一般原来也是大隋的士卒,宇文化及谋逆之后,朕于幽京拔剑而起,戎马至今,凭着侥幸和运气,才有了今日这么一点成就。”
那僧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都是追随于仲文大帅的府兵,我是关中人,萨水兵败后大家为高句丽人所俘,本该就死,却忍辱偷生活到今日。弟兄,这位是当今天子,快与我一并朝拜。”
听了那僧人的话,身后百余人有的拜下,有的观望了一阵也是犹犹豫豫地拜下,还有十几人则是站着不动。
一旁穿戴着鲜亮的甲胄,赵军廷卫军看着十几名不跪之人,都是不满,就待李重九一声令下上去抓人。
这时候李重九上前高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当年征讨辽东的府兵,异国十载,各位可想念家里的亲人呢?”
众士卒闻言一并皆是一并点头。
李重九言道:“这位兄弟方才说大家是忍辱偷生活到今日,这句话不对,人谁无亲人家小,忍辱不是为了偷生,是为了重见亲人而活,为了重见家人而活,尔等为国家,舍生忘死,千里来到辽东,所为的是什么?不说那些大道理,还不是为了立下军功,将来能光宗耀祖吗?你们说是不是?”
“是。”不但百余名士卒皆是眼眶拭泪一并回答,赵军的廷卫军亦是一并如此回答道。
李重九说这里正色道:“尔等为国家征战,抛头颅洒热血,不惜青春,奋战到死,你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眼下你们沦落在异国受辱,仍心念故国,坦白说是国家亏待了你们。而一个国家,若不能让有功的将士得到应有的荣耀,就不配存在,朕也就不配作个皇帝!”
“现在朕对你们说,你可以回家了,回家去见你们的亲人,让他们都知道国家不会忘记你们,尔等都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忠魂!”
李重九说完之后,辽东故卒都是热泪盈眶,不断擦抹着眼角得泪水,而一旁赵军士卒则是不断的鼓掌,神情为之振奋,并高呼万岁。
这一席话不仅仅是说到辽东故卒的心底,也是说到身旁赵军将士的心底。
那僧人高涛上前激动地道:“有陛下这一番话,我等在十年也是值得了。”
一旁张玄素亦是不由感慨道:“我终于知道为何陛下军功谋略不过是中人之资,却有今日之基业了。原来全在于对人心的把握啊,得民心者得天下!”
“万岁!”
“万岁!”
一旁辽东故卒也加入到赵军士卒一边一并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