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新野城已经彻底被烟雾弥漫,仿佛藏身在雾霭中的一座怪兽一般,鼓声一阵接一阵的响起,喊杀声却很少能够听见,高顺用投石车不断轰击着城墙,井阑在高处压制,城内的守军根本毫无优势!
新野的城头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碎石遍布,血迹斑斑,旗帜早已七零八落,黑烟飘荡,城上的守军神色惊惧,面对这样的攻城方式,他们亲自面对时,才知道比听说的要可怕的多!
诸葛亮在城楼中眉头紧皱,此次用计,好像全都在高顺的预料当中,高顺兵多,昨夜偷营,只是调动了一部分兵马防备,而新野却不同,精锐尽出,关羽张飞等都率兵出城,关羽狼狈退回,张飞甚至手臂上受了伤!
一夜折腾,毫无胜果,却损失了两千多兵马,这对守军的士气打击极大,尤其是关羽和张飞,对诸葛亮开始不闻不问,听说敌军攻城,不听调度便各自上城去防守,连刘备都约束不住!
高顺派来攻城的士兵一波又一波的轮换,根本不见疲惫,而且也只是摆弄投石车,但守城的士兵就不一样了,新野总共就那些兵马,昨夜偷袭不成,今日还要整队防守,士气更是低落!
正当诸葛亮左右难为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传来,赵云果然派兵偷袭樊城,被诸葛亮派出的伏兵在半路阻拦,成功击退了偷袭的兵马,为诸葛亮挽回了一点面子!
投石车攻城,的确很难防守,诸葛亮也是愁眉不展,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在城墙上也装备投石车,但投石车不说制造麻烦,光是那些材料,也无法一时备齐,此时便只能被动挨打!
张飞仗着勇猛,两次杀出城去,想要破坏外面的投石车,却都被挡回来,高顺军中有好几人与关张不相上下,就算冒着箭雨冲到跟前,张飞也无可奈何,关羽虽然冷傲,但看到张飞两次冲击无果之后,便只好在城上守候,接受一波又一波石雨的打击!
苦撑了大半日,眼看就要天黑,城中的百姓和兵马也早就收拾完毕,只等着夜色掩护,便立即往樊城撤退!
“报!”就在此时,哨兵送来消息:“赵云已经突破罗川口,魏延将军败退,正往樊城撤退!”
刘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罗川口一旦被攻破,赵云便能与高顺会合,光是高顺的兵马,他就无法阻挡,再加上赵云的十万兵马,新野还怎么守的住?
“周瑜兵马在江夏可有动静?”为了争取时间,刘备直接让圣旨发到了江夏,并没有再向建业绕一个大圈子!
“使者此时恐怕才到,还未有消息传来!”一名副将答话!
刘备嘴唇动了动,又觉得这不是责备下属的时候,忍着心头焦急不再说话!
“主公现带兵撤往樊城,早做部署!”诸葛亮知道时间紧迫,不得不提前行动,便劝刘备:“若赵云不来新野,直接进军樊城,便难固守了!”
刘备看了看诸葛亮,本想说百姓之事,却又有一名哨兵冲进来,却是从宛城来的:“报主公,张绣在黄石谷大败高顺兵马!”
“嗯?”刘备眉毛一挑,这边节节败退,张绣却在宛城胜了一仗,倒是事出意外,急忙问道:“宛城兵马不多,怎敢出城作战?”
那士兵答道:“张将军用贾诩之计,诱使张辽、夏侯惇两部兵马同到黄石谷,黑夜两军看不真切,自相残杀,张绣并未损伤一兵一卒!”
刘备听得一阵激动,总算听到胜利的消息:“你先去向张将军报功,日后定有封赏!”
那哨兵得了刘备命令,不做停留便出了新野城,直奔宛城而来,饶是刘备再谨慎,也想不到此时张绣已经弃城投降,而那个传令的士兵,却是荀攸让张绣派来的,将宛城的消息暂时隐瞒!
诸葛亮听闻方才的消息,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手中的戒尺停在了半空,他在新野屡次用计,都被高顺识破,而贾诩在宛城,却用了驱虎吞狼之计,让敌军相互厮杀,这等计谋看似简单,但要让两军同时到达黄石谷,却并不简单,一个不慎,便会引起敌军警觉,但贾诩却偏偏做到了!
刘备看了看诸葛亮,他此时还不会想诸葛亮是故意调离贾诩,只觉得将贾诩调去宛城,是否正确,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抱拳道:“我先带兵守住樊城,百姓就由胡班和王威二人保护,新野部署,便全靠军师了!”
诸葛亮回过神来,向刘备行礼:“主公放心,新野城中,我早已命人安置完毕!”
刘备点点头,和其他将领先行往西门而去,诸葛亮看着城上滚滚浓烟一阵发呆,莫非自己此次出山,真的是时机未到?遇到高顺这样的劲敌,连番作战,用计不成,连诸葛亮自己都有些动摇了,但他此时已然别无选择,他不可能就此悄然离去,定会被人耻笑,所有的豪言壮语也将成为笑谈!
夜幕降临,漆黑一片,刘备带领兵马从西门赶往樊城,高顺主要攻打北门和东门,西门并无敌军,围三缺一,这是高顺留给刘备的生门!
城外的攻击终于又停了一波,从早上到现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石块,此时城墙上对了厚厚一层石屑,城下的石块更是有半人之高,而城外已经被挖出了无数大坑,新野就在汉水边上,底下石块极多,材料充足,便能源源不断的攻击,倒是苦了守城的将士!
鼓声终于停歇,让胡班护送百姓撤离,诸葛亮召集众将升帐,这是他最后一条计策,只要高顺中计,他还有重振威望的机会,有新野这么大一座城作为诱饵,诸葛亮觉得就算高顺如何谨慎,也不可能识破自己的计策!
各部将领到了府中,诸葛亮坐立帅位,刘备已经带兵离开,只留给了诸葛亮一把佩剑,来行驶指挥之权!
此时诸葛亮再也顾不上卖关子,他的威信已经不足以服众,要想调兵,就必先说明计策,诸葛亮扫视众人,沉声言道:“高顺用兵谨慎,今新野城小,不能久守,主公已在樊城部署等候吾等,吾欲用新野城火烧高顺兵马,诸将务必听令行事!”
众将此时皆以关张为首,关羽卧蚕眉似闭非闭,一只手轻抚长髯,不发一言,张飞却忍不住了,瞪着诸葛亮大声道:“军师怎知高顺必中火计?”
诸葛亮言道:“吾坚守一日,便是料到今夜必有大风,已然命人于城内人家屋上,多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高顺兵马攻城一日,定然困顿,晚上必必安歇民房;只等夜风起时,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此计可成矣!”
张飞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想不出质问的话来,只好挠了挠头,咕哝道:“这还算得上一条妙计!”
诸葛亮又看了一眼关羽,关羽还是老神在在,不多说话,知道他此次不会反驳自己,心中大定,只等今夜大败高顺,便可扬眉吐气!
收敛身形,诸葛亮将印剑放置桌前,扫视众人,朗声道:“诸将听令!”
关羽在内众人都向诸葛亮行礼!
诸葛亮才下令:““云长引两千千军去白河上流埋伏。各带布袋,多装沙土,遏住白河之水,到了后半夜,若听下流头人喊马嘶,便取起布袋,放水淹之,再顺水杀将下来接应,不得有误!”
关羽领命,转身离去,此时已经入夜,要想聚集更多的河水,自然是越早去越好,关羽虽然对诸葛亮不太服气,但也想着大败高顺一次,这几日作战,处处受挫,实在太过憋闷!
诸葛亮又对张飞言道:“三将军引三千军去博陵渡口埋伏。此处水势最慢,高顺兵马被淹,必从此逃难,可便乘势杀出。”
张飞听令,也去准备了,诸葛亮又唤出李严和刘封、关平,吩咐道:“你三人各率一军埋伏在东、南、北三门,今夜风起之时,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不必杀进去,只在城外呐喊助威!”
三人离去,诸葛亮再命冯习和向宠在西门埋伏,见败军逃出城外,放过先前部曲,从后面尾随追杀,再与关平等人会合前往白河追杀逃兵!
诸葛亮将所有的部署一口气安排完毕,又仔细回想一遍,此计是他这几日仔细推敲而来,万无纰漏,想了想各个细节,方才舒了一口气,和高顺对战,实在要步步仔细,稍微露出一点破绽,边有可能前功尽弃!
城外鼓声再次响起,高军的又一波攻城开始了,此时已到天黑,高顺还不打算停歇,看来是想要一句攻破新野了,诸葛亮也正中下怀,心中冷笑:此次便叫你得偿所愿!
吩咐邓先和宋忠将早就准备好的草人木桩搬到城楼上,其余人马收拾行装,准备撤退,此时天黑如墨,除了城头上的火光,四下看不到人影,正是埋伏和撤退的好时机!
诸葛亮迈步走出房门,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夜风,长长舒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若此次还不能让高顺中计,恐怕真的是要天灭炎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