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兵的悍勇和不好管教,在整个大汉都是出了名的。秦旭可不敢保证占据了广陵的丹阳兵,出于对徐州州郡仇恨的态度,会在军纪上会有多么严格。
而且,在收到郭嘉发来求援信函中,说是只能坚守一个月,倘若逾期,那便怪不得他郭奉孝,只有听天命以尽人事了。算算来回时日,现在可是已经过了近二十天了。虽然秦旭相信郭嘉能够说道做到,说是一个月便绝对不会打折扣,但仍旧不敢耽搁丝毫的时间,一路之上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的往这赶,甚至路过家门都没有下马一步,就是因为此番若是丢了广陵事小,倘若因此令郭嘉有个三长两短,那秦旭还不得哭死。
心里有事儿的秦旭同徐州文武打了招呼,简单与张昭交谈了一下徐州事务,便即推却了大舅子糜竺以及吕布便宜老丈人曹豹家人的晚宴邀请,直接就住在了青州兵营之中。
秦旭虽然是吕布所任命的青州兵营统领,但青州兵营日常的事务,却因秦旭不在徐州,而由副统领曹性主持。虽然秦旭对于曹性的印象,仅仅来源于夏侯惇的独目,但不可否认,能被吕布选中为实际上也是统领一营的军事主官,至少曹性在统兵上,还有颇有几把刷子的。
青州兵营在下邳东南,选在了原本属于前徐州牧陶谦嫡系丹阳兵的演武场边上,一水的青色帐篷,整齐排列,依着兵法分列成阵,颇显法度。
秦旭来时天色已黑,营前空旷之地上,燃烧着松油火把,纵列集行的兵阵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子肃杀的气氛。身着玄色衣衫的精装兵士,立如标枪一般的挺拔身躯,无不宣示着这支军队的雄壮,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肆虐青州的黄巾贼寇的影子。
这些兵士的主要武器是长枪,近四米的白蜡杆顶着铸有倒齿的枪头,狰狞而有威;在前排约莫还有两百余人的背上,还带着长长的巨弓以及斜跨着的箭袋中露出的白羽箭簇。秦旭知道曹性极善弓箭,单论在这上面的功夫,就连吕布也是赞不绝口,想必这些兵士也得了曹性的真传。
随着秦旭等人下马来至于近前,被上万双眼眸中透着崇敬信仰之意关注,让一贯奉行低调发财的秦旭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情来。
“弟兄们,久违了!”之前因为吕布刻意的“造神运动”,补充了当初黄巾战兵的信仰缺失,再加上秦旭在平定青州黄巾时所使出的种种非人力所能及的手段,虽然久不相见,但却并不妨碍使得青州兵对于秦旭的敬仰已经到达了绝高的程度。
“秦帅威武!”像是训练好的一般,在秦旭话音刚落时,整个营地中突然爆发了齐声的巨吼。上万人齐声的喊叫,使得跟在秦旭身后同来的先登营兵士也不禁变了脸色,不得不死力拉住身旁的焦躁不安的战马,脸庞也是涨的通红。“秦帅”这个带有黄巾色彩颇浓的称呼,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了青州兵口中,几乎是青州兵对秦旭这个精神领袖独特的称谓,此刻数万人喊将出来,也颇有种当年张角登高一呼,万夫景从的披靡气势。
曹性总算是见识到了秦旭在这帮青州兵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吕布很得兵心,也从未有过这万人齐齐如此的景象。统领青州兵这两年,曹性可是设身处地的知道这帮人是多么的桀骜不驯,若不是在弓箭上还有几手绝活能镇住的话,自己都不知道被这班人鄙视多少回了。可对于秦旭呢,曹性可是深知秦旭出身的,虽然这些年不见,秦旭明显的比之前壮了不少,几番战阵的磨练,使得身上的柔弱之气几乎消尽,可若秦旭不是吕布女婿,且身旁没有那个黑大个整日不离的话,曹性还是有把握几个呼吸间将秦旭放倒的。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两年前还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子,竟然能得了这许多悍勇之兵士的军心,着实令人惊奇的紧。
当初只是听闻青州兵几乎等于是秦旭的私兵,而且吕布竟然也默认了这么个怪异的军势存在于本军之中,听闻过秦旭收服黄巾“事迹”的曹性,还以为最多也就是秦旭有什么小恩小惠加诸过这些人身上,毕竟青州流民策的始作俑者,吕布军高层大多知道就是出自秦旭之手。在曹性看来,就算这些性子执拗,不怎么服管教的兵士,就算是再听秦旭的话,也不过是知恩图报之心作祟而已。直到看到如此的情景,曹性才明白之前自己想的和事实的出入有多么大。毫不夸张的说,这群青州兵的兵心已经被秦旭所尽得,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吕布军二线战斗序列,但只要秦旭一声令下,说是要同吕布军为敌,曹性毫不怀疑这帮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战阵攻伐丝毫不弱于陷阵营的狠人会立马操刀子迎头冲上去。曹性在忧心之余,也难免有些庆幸,还是自家主公眼光长远啊,收了这么个妖孽做女婿。
“弟兄们,此番丹阳兵反叛,祸乱徐州,荼毒广陵,今日秦某需借助诸君之力,平却逆贼,诸君肯借力否?”被这些目光纯笃的目光注视良久,还没有适应过来的秦旭也忘却了来此时候一路之上想好的诸般说辞,身边曹性的神色也置若未见,朗声问道。
“愿为秦帅效死!”
“愿为秦帅效死!”
领袖的作用是伟大的。如果说之前的青州兵是一群悍勇骄横、不服管教的骄兵的话,现在这支骄兵已经有了足以约束并激发其更高一阶段战力的军魂。秦旭现在有些能够理解为何历史上的青州兵在曹操麾下时纵横捭阖,而在曹操去世之后,却是集体解甲归田,从此消泯于历史长河之中了。这是一支心向一处想,力朝一处使,近两万人如同一人,而且有信仰的军势,这样的军势在迸发时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足可令任何一支军队胆颤。
如同潮水一般的呼喝仿佛能够传染一般,令秦旭身后的先登营兵士也跟着激动起来,除了心怀忧虑的曹性之外,甚至连秦旭身边的典韦,眼圈也有些发红,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
“传令!诸军各回本营歇息!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启程!兵发广陵!”眼见着气氛再这样热闹下去,说不得整个下邳城都要被惊动了。虽然需要这种气势来给下邳城中各方窥探之人一个信号,但过犹不及,再把人给吓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曹将军统兵有方啊!那两百余人的弓箭手,想必就是曹将军送给秦某的大礼吧?”在好容易安抚了青州兵激昂的士气,秦旭住进了被青州兵营帐团团围住的中军大帐之中,见曹性在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旭以为曹性是在担忧广陵的战事,毕竟青州兵虽然在战力上不必多言,可毕竟自成军后经历的战事颇少,于是打趣笑着问道。
“呃!是!秦将军好眼力!”曹性被秦旭突然的问话惊了一下,这才想起眼下这青州兵营已然换了统帅,而且是尽得兵心的统帅,曹性赶忙摆正了脸色,一副肃穆的模样,对秦旭说道:“末将在操练兵士时,了解到此中不少人之前曾经是山中猎户,苦于生计才不得不委身从贼,又想一支军势中若是没有远程打击力量,终究还是有些不便。正好,末将在弓箭一道上,小有些成就,也颇有些心得,于是……”
“呵……曹将军!”秦旭摆了摆手,对一脸正色的曹性笑着说道:“曹将军不必如此肃穆。曹将军从主公征战杀敌时,旭彼时尚不过一垂髫童子而已,且若同玲儿论起,说不得秦某还得称呼曹将军一声世叔大人才是呢。”
“末将惶恐!万万不敢当秦将军如此抬爱!”曹性是久闻秦旭在吕布军高级将领当中人缘极好,虽然大多数是由于吕布就只有吕玲绮这么一个独女的原因,但不得不说秦旭当初出于对历史人物的“敬畏”而自带的友好光环,也是有着相当大的比重。使得尽管曹性出于对吕布在军中威望的忧虑而在对秦旭顾忌颇深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说同秦旭相交,感觉到的只有平等和敬重,而丝毫没有那种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恶感。
“曹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此番攻略广陵,说不得还要借重将军所训练之弓手兵卒。到时候还望曹将军不要藏私哦!”秦旭笑着摆摆手说道。
“这……诺!”秦旭有心同这位历史上名列八健将之一,却只如流星闪烁,青史不闻的颇有特种兵风范的弓兵大将搞好关系。姿态放的很低,让曹性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夜无话。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秦旭便被一阵军中鼓号以及脚步踏地声扰醒,这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好容易到达目的地,这一晚上的休息,使得秦旭感觉身上有充满了力气。走出军帐趁着晨风舒展了下散尽疲惫的身子,完成了自家小娇妻吕玲绮布置的“功课”,胡乱填拨了几口饭食,也没有惊动张昭等一系列徐州官员,只吩咐人留下了一封书简,便在青州兵殷切催促的目光中,开拔离开了下邳城。
下邳距离广陵地界横切有百余里,再到广陵县城也还有一百多里,既然留给自己的时间已是不多,秦旭便令诸君加急行军,待到广陵境内时,再集中休息。倒不是秦旭不爱惜兵将。青州兵虽然是步卒编制,但曾经在原徐州牧陶谦因为黄巾围城,求援于吕布时,青州兵就曾经展现过其强悍的耐力和恢复能力。自临淄而至于下邳,七百余里的路程,疾行三天即到的体力,以及只稍歇息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一举攻破让陶谦麾下的丹阳兵据城而守,也颇为吃力的当初阚宣及徐州黄巾余方众的联军。现在阚宣同黄巾贼首余方,都已经成为了往日云烟,但青州兵的强悍,却是给世=人留下了很强的印象。眼下这不过一百多里的路程,对于青州兵来说,实在不是个事儿。
青州兵也无愧于悍卒之称。特别是有秦旭在军中的情况下,除却留守本营,策应后续辅兵运输粮草的兵卒之外,此番出征的一万五千青州兵的行军速度,竟是丝毫不弱于骑在马上护卫秦旭的先登营五十名老兵。这倒是让本是以秦旭私兵而自衬的先登营兵士,也生出了争强好胜的心思来。别的倒也罢了,可同样是跟着秦将军,自家又是跟着秦旭曾经奠定威名的老牌的天下精锐之一,而且还骑着马,怎么就能让这帮成军两年,大仗一次没有打过,之前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出身,还曾经从过贼的新兵蛋子给比下去?在这种小事情上被抢了风头,日后回去后怎么和兄弟同袍交代,说不得自家统领麹义,也必然不会有好脸色吧!
有了这种比拼的心思,青州兵自然也不会甘落人后,相对于丹阳兵一样,军中皆是故旧乡亲,却在军纪上不知道比丹阳兵好了多少倍,有劲一处使的情况下,凭着两条肉腿,竟然也同先登营兵士斗了个旗鼓相当。以至于秦旭本以为天黑才能到广陵境内,只在午时刚过,便已经深入广陵境内二十里了。
无论是青州兵还是先登营这五十名老兵,说来可都是秦旭的心头肉,是在已是叛兵的丹阳精兵面前安身立命的本钱。正常的竞争秦旭自然乐观其成,可若是因此而伤了和气,损了身子,掉了士气,可不是秦旭想要的结局。眼见虽然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更是连马匹都有些受不了,却犹自为了争一口气而不休不止的先登营同青州兵士,秦旭也唯有苦笑着吩咐,就地扎营歇息,恢复体力,同时加强警戒,以防止被丹阳叛兵有机可乘。
不过事实证明,秦旭也许是多虑了。直到晚间,派去的吴郡的青州兵士,已经换人带回了郭嘉的回函,撒出去的探马也没有见丹阳叛兵的踪迹出现。
郭嘉的回函写的很是简单。字里行间也如秦旭所料一般,根本就没有将广陵的丹阳叛兵太当回事,只是用私人语气,催促秦旭快快带兵过江的同时,隐约间也却是也透露出来一些对江东局势的担忧以及全盘在握的自信。
对于郭嘉这鬼才,秦旭是完全放心的!就像是在郭嘉的求援信函中,说是能够固守一个月,保住吴郡、会稽两郡不失,那秦旭便相信肯定在一个月内两郡无忧一般。之前的急迫,也主要是对自家这位身体不怎么好的好友关心则乱,再者在豫章的那位江东美周郎,也着实让秦旭放不下心来,得了郭嘉这毫无烟火气的回函,秦旭见到了回函,倒是终于放下了心来。
大军用过了饭食,又休息了半日,左右只有七十里路程,而且据探马送回的消息,盘踞广陵县城的丹阳叛兵倒是还顾念一些原本同源的情分,没有太对广陵民众肆虐,全军龟缩城中,似乎在收囤粮草,看样子是真的被占据丹阳郡的严氏父子的回乡之劝说动了心思,打算去投奔严氏父子了。而且此时丹阳叛军的首领陶亘,也不像是个久经战阵的人物,竟然在遍寻不到广陵太守陈登的消息之后,竟然开放了紧闭了广陵县城,而且宁可派兵监视百姓出入运粮入城,也没有放出哪怕一个探马哨骑之类周旋探查,真不知这陶亘心中是在如何作想。
不过这对于秦旭来说,倒是一个绝好的消息。之前在同陈登玩笑中说起的密道,本来在听了只能容纳数人进出之后,已经绝了用此入城破敌的心思,毕竟广陵县城中现在盘踞有数万丹阳兵,就算是能趁着彼方大意,能放进去几百上千人,但面对数万敌兵,这点人明显就不够看的。但现在得了广陵的消息,竟然是这般状态,秦旭几乎感觉这陶亘若不是弱智,那便是另有诡计应对肯定会来平叛的徐州兵士,当然,也不可否认陶亘也许也是对那位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某个人,太过信重了些。
秦旭有了计较。当即叫来曹性,命其率领两百被其挑选出来的弓手,率先起行,到秦旭附耳告知之地有所动作,而秦旭则是继续领军开拔,在距离广陵县城只有十里之时,还不见丹阳兵叛兵出城迎战,感叹一群如狼似虎的丹阳兵这回是跟了个什么样子的人物反叛之余,也唯有哭笑不得的下令随行的先登营兵士,打起了自己全副徐州刺史的仪仗,给广陵城中的丹阳叛兵提个醒,他这特进卫尉、征东将军领徐州刺史、武亭侯秦旭“找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