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被秦旭大军围而不攻,兵事危急。倒是反令原本已有水火不容之势的孙氏新旧两代将臣,难得有了凑在一起商议对策的机会,倘若此刻不在此处的孙策见了,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虑。
周瑜作为孙策委任的豫章最高决策者,又有老夫人吴氏夫人力挺,在得知了秦旭军临的消息后,便将军中核心将领,程普、黄盖、韩当以及一众孙氏亲族将领约到了府上。周瑜的本意是想借此机会,劝说那帮拧头老将们放下成见,共同抵御秦旭来兵固守城池以待孙策回援。却不料,还没说两句,就被程普韩当若有所指的话刺的气闷不已。若非有黄盖、孙河等人从中尽力说合,又念及这两位老将也是心怀本军得失,周瑜在瞬间都有想要撂挑子的冲动了。待程普再次提出要出城同秦旭决战,而一旁的韩当甚至黄盖皆有些意动时,周瑜没奈何只能“借古讽今”,拿当初孙策仅用月余时间,便连续奔袭作战近千里,硬抗严白虎当时十倍于己的大军,并且成功夺取了吴郡会稽两郡的真想来,企图说服这帮子脑子一根筋,只想着自家痛快的孙氏老将。
“严白虎当初用兵失当,我军将士用命,当然,还要再加上公瑾你屡出奇计,趁那严贼后方空虚时突袭城池得手,将严白虎赶了出去,这不是在场诸位皆经历过的么?”程普黄盖等人,当初被孙策用玉玺换了回来,也是亲身经历过当初狂风急电一般横扫江东,促使孙策成名的那场战事的。此刻听周瑜问起,几位老将和孙氏宗族将领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是黄盖开口问道。
“呵!严白虎当年跨距两郡,自称东吴德王,坐拥带甲贼兵近三万人,仅仅用在部署在吴郡一地抵御当初我军的贼兵,就有足足一万人。且又有吴郡高墙厚壁的坚固城池为依靠,公覆莫不是以为我军兵士个个都是天兵下凡不成?”周瑜听了黄盖的疑问,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说道:“再者会稽郡乃是当时严贼苦心经营的大后方,有近两万贼兵固守,各方势力的关系被那严贼处的极其精妙,称之为固若金汤也毫不为过。而我军当时自得了吴郡之后,分兵进击的兵士尚且不足千人,老将军也是经历过那场战事的,难道就没有发觉出什么不对来么?”
“这个……难不成是……”黄盖也是经历过孙策讨伐江东之战的。平日间不去想还没觉得怎样,自家少主英姿勃发,武力高绝,在同严白虎交战时,黄盖等人是亲眼见过孙策每战必定争先,每每都是第一个冲入敌阵,将贼兵杀的兵心大乱,直有项藉复生,英布再世的气魄,江东诸郡县,甚至可以说是望风而降,就连严白虎的两座本城,其实也并没有费多少的力气,就被城中被孙策威势所慑的世家豪族、本地势力迎入城中,最终还赢得了个江东小霸王的称号。
等等!黄盖终于明白周瑜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是啊!就算是严白虎在当时再不得人心,也绝不会接连两次出现要么是城中大户率家兵制造混乱,或者是本地豪强势力,甚至连严白虎最后的杀手锏最终都选择了良禽择木而栖这一在孙氏诸将看来无比正确的选择。打顺手了的孙氏诸将,倒是还真就没想过究竟是为什么。只笼统的归功于孙策愈发积累起来的威风所至。可现在想来,吴郡倒是还好说。毕竟吴郡是老孙家固居了几百年的老地儿,孙家一帮人的人脉关系比那不过是个盐贼的严白虎要丰厚的多,因而吴郡轻易被攻下,还能解释的过去。可会稽郡就不同了。会稽郡中异族颇多,向来为中原人所不愿接近,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能够处理好同各族关系的严白虎用手段抚平之后,作为最为稳固的大后方来经营,却不料,在当时孙策大军兵临会稽城下时,甚至比吴郡还要顺利的就将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弄懵了的严白虎军势一举击溃,而成功驱逐了严氏兵力入主会稽。现在想来,还真是有太多地方说不通了。因而此刻周瑜再次说起时,却是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眼下已经是秦旭大军兵临城下了。诸人也皆不会以为都这个时候了,周瑜还有心思讲古,此番说起此事,必然是有其因由所在。因而就连最看周瑜不顺眼的程普也闭上了嘴,咂摸着嘴巴,等着听周瑜的下文。
“其实说来倒是简单的很!”周瑜又用手帕捂着嘴长咳了几声,被书童抚了几下背后,强撑站着,说道:“主公出身吴郡,世代兵家为生民所敬,能有义士相助并不稀奇。可那会稽郡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况,相信诸位老前辈也是尽知,到如今也无甚好瞒的了,当时会稽之所以可以被主公率领诸位以八百之兵力迎严贼数万贼兵而夺之,其实是另有朋友相助,才得以这般快速得手的。诸君可猜到是何人相助我等么?”
“难不成是……山越人?”孙河身为孙氏宗族,又是孙策最为信任,委托其掌一部分军权的本家子弟,在周瑜话音刚落时,就开口问道。
“不错!而且巧合的很!说来诸君可能不信,正是此番借道给那秦贼的山越新都宗部!”周瑜很满意场中黄盖孙河等人的表情,咳了两声说道:“我等用厚利说通了当时被新都蛮王乌鳢派至严白虎处的此时正为宗族长老的上任大祭司,令山越人与我军约为内应,当严白虎被主公所诱,又见我军彼时兵少而带兵出城迎战时,在城中制造混乱,在严白虎还在洋洋得意时,孰不知,会稽已为我军所得了。而那严白虎不识兵法,我军又用几番小计让其误认为我军兵力繁多,这才率军逃离。等严贼知道了真相之后,却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公瑾说这些陈年往事,究竟是何用意?”韩当是个粗豪的性子,不必程普那般颇有智计,虽然听周瑜再次复述一遍当初的辉煌日子的确是件很爽的事,可眼下也忒不是时候,秦旭大兵在侧,孙策久久不归,急性子的韩当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公瑾,你是说那严白虎当日匆忙逃离豫章,极有可能效仿我军当日之事,其实还有后手留在城中?”韩当的话并没有引起在场诸人的响应,程普阖目不言若有所思,孙河脸上显出几分惶然之色,最终还是黄盖先从思绪中缓过神来,颇有些犹疑的小声问道。
“为什么不可能?”周瑜并没有直接回复黄盖的话,反倒是反问了一句说道:“严白虎毕竟是积年老贼,又是曾经称霸东南一角的枭雄人物,虽然落魄至今,但仍然有万余贼兵舍命相随,而这老贼,却又还有能轻易舍弃保命军势的狠心,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公瑾兄长,都怪某轻信了那严白虎!”周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再不明白周瑜的意思,就不太好说了,当初同孙静一起“放走”了严白虎的孙河一脸愧疚的说道,一旁的黄盖也是涨红了脸庞。
“哼!想必前些时日豫章内乱,定然也是出自这位tnnd东吴德王之手!某这就领兵去城中巡逻,但凡稍有异动者,格杀勿论就是!”说话的正是黄盖。孙河态度很“正确”的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却是让黄盖有些拉不下脸来了。要知道,虽说最终孙策周瑜回军时,是孙河孙静放走了严白虎,可在当初豫章守兵生乱时,却是黄盖执意要用严白虎的,甚至还曾经安排彼时所认定的孙氏军势的“严大忠臣”放在了自家主公家眷老小的防御圈中,现在想想黄盖都是一身冷汗。倘若彼时严白虎突然发难,且不论成功与否,以严白虎的凶性,说不得老孙家真要在孙策这一代断了根儿也说不定呢。因而此番周瑜将事情说的明白,反倒是令黄盖羞愤欲死的心思都有了。
“不忙!”周瑜冲黄盖笑笑,见韩当程普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后,才语气淡淡的说道:“公覆无须这般!只需命兵士谨守各处城池及要害之地,且勿露出声色,其他各位将军且谨守本职便可。某料定最迟不过今夜,那秦贼必然会有动静,届时就需要借助诸位将军之勇力,斩了那秦贼的后手,依豫章之固,谨守待援,切切将一个完整的豫章,交还给伯符才是正理!”
“就依公瑾!”黄盖一惯就是个宽厚的性子,见周瑜拿出了决策,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而一旁听周瑜解释反驳不易的韩当程普,也并未再言及其他,算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快,默认了此番周瑜的部署。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周瑜的府上早早的便点上了数盏牛油大蜡。进进出出的传令兵将平日间周瑜这本是幽静典雅的府邸,赫然当做了临时的“御敌指挥部”,除却去督促布兵防御城中孙策府邸及兵库辎重营地等重要场所的黄盖、程普外,韩当、孙河等皆留在此处待命,时刻准备正巡视四门的孙静发来讯号,便率兵前去平叛。只是不知城外的秦旭究竟如何作想,明明午时便已经率三万大军,将豫章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别说是开战了,就连个上前叫阵之人也不曾见到。就仿佛秦某人所率兵力来此,并不是为了夺取豫章而是为了来春游的一般。
然周瑜等人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甚至为了防止至今仍旧有出战未尝一败名声的秦某人夜袭,还特地安排了三班倒的防御节次,顺着高厚的围墙插满了松油火把,将豫章城池照及附近三五里处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可谁料直到午夜,也未曾见已经安营扎寨的秦旭大军有丝毫的动静。
这下,就连自以为此番肯定已经摸透了秦旭路数的周瑜,因为前车之鉴,心思也不禁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