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的来意,并没有隐瞒吕布的意思,不过张邈也是知道,因为同吕布交情的原因,自当从陈留太守位子下来之后,虽然官职被曹操表奏提了好几个档,说好听点也是位列中枢,可实权却是明升暗降,一点也无了,而如今还能有出使的差事,已经是曹操顾念旧日情分做出的安排了。反过来想,都已经同曹操的关系冷到这种程度,还能被托付什么要务?所以,张邈也就没有了顾虑,大摇大摆的同吕布毫不见外的在秦旭府上饮宴。
不过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即便是张邈只是公事公办的在人前照本宣科了一番曹操的“友好和善意”,随后便被吕布拉了来显摆怀中的吕宸,但之前同贾诩一番对话,早已是将曹操的真实意图摸了个七七八八,又见如今曹操派来的是同吕布交好,也是因为吕布的原因而至如今不得重用的张邈,更是同侧方面坐实了贾诩对曹操的猜测。事有非常必定生妖,曹操的心思,深沉的很呢。
“你小子这又怎么了?有事儿就说,孟卓于某乃是过命的交情,青州的一切都不须瞒他!”吕布的酒已经喝至了酣处,见秦旭同张邈见了礼之后,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吕布眉头直皱,看了眼脸色平静的张邈,陡然喝问秦旭道。
“诺!主公,据暗影得到的消息,刘备那厮有动静了!”秦旭本是一副在出神的样子,猛然听到吕布发问,像是一惊,冲张邈略带尴尬的笑笑,回答道。
“唔?刘备?刘大耳?这厮有什么异动?莫不是又从公孙瓒那骗了数万精兵,侵袭平原了?端的不当人子!来人,取某的方天画戟来!”吕布现在最听不得的,便是刘备的名字,那差点就让飞将归天的毒箭,可就是出自刘备之手,也就是吕老板身子板强悍,再加上运气逆天正遇上华佗,否则后果如何,辛苦打下的基业会不会分崩离析还真不太好说。
“主公,主公息怒!”为了怕宝贝孙子吕宸闻不惯身上的酒味,吕老板可是自吕玲绮怀孕中期就被三位妻妾下死令禁了酒,也就是今天老友来,严氏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开了戒,现下已是有点超量了。秦旭的本意也只是问寻找一个出兵河北的借口而已,如果让吕布太过将注意力放在刘备的身上,那之前的计划说不得就得大打折扣,连忙劝说道:“主公放心,之前暗影已经得了情报,公孙瓒只给刘备留下了一万余被刘备洗了脑去的幽州兵,表刘备为南皮太守,令刘备驻守南皮、渤海一带,以防我军。而公孙瓒自己,却是因为辽东公孙康的叛乱,早早的便回北平去了。”
“唔,如此说来,那刘备必然是怕了!所以才调集大军以防被某杀败,哼,他倒是谨慎的很!”吕布冷哼一声说道,再没有提拿兵器去干他那啥刘备的话头。
“主公!怕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看吕布的样子,好像只是将河北的敌对方缩至在了刘备身上,却对冀州、并州乃至于幽州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似的,秦旭正在暗自思量该怎样至少在张邈极其从人面前勾起吕布对河北其他州郡的兴趣,突然此番正当值的郝昭却是自厅外走了进来,脸色古怪的递给秦旭一条竹简。秦旭正好要借机省出思考的时间,顺手便接了过来,上面娟秀的小字,秦旭并不熟悉,且也没有落款,但此上的内容,却是让秦旭在惊讶之余,感叹当真是人若是走了运,瞌睡都有人会立马送枕头来。
上面的内容写的很是简练,但却是在说刘备于近期暗访了邺城,并且同袁尚势力中的高层,甚至包括那位极为美艳的刘夫人,都有过接触。虽然不曾探明刘备来意的具体内容,但从两方宾主尽欢的场面上足可推测,原本因为各为其主的两方敌对势力,至少有缓和敌意的可能。
袁氏和公孙氏缓和关系,因为袁绍之死,袁氏分裂,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了。但作为刘备自己来说,别人或许会被大耳刘仁义的外表所迷惑,不知道这位大哥的雄心壮志,可秦旭却是门清,而且从刘备尚未发迹时便已经忌惮不已了。只是因为刘备背负着的“猪脚光环”太过逆天,才让秦旭几番大好机会竟是都没有对刘备造成实质性的成果。如今,这消息倘若属实的话,刘备的用意秦旭用屁股都能想的出来。如今的冀州邺城当中,就剩下一对昔日被袁绍宠坏的孤儿寡母,一位性子刚直,不擅变通的刚直能臣,两个忠心耿耿武力高强却时刻被提防的大将,外加一群治政是一把好手,但抡起洞察审时、临机诡变却懵懵懂懂的官员。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单论操弄人心这一项的话,这些人就算是都加起来,也未必是刘备的对手。至少若是其两方面角色互换的话,袁尚一方之人,却是绝对没有这么孤身入敌营的胆色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布自然也看到了郝昭给秦旭送来竹简的动作,见秦旭如此说,也自纳闷,笑问道:“难不成那刘备不敢直面于某,却是敢打河北的主意不成?”
“主公明见万里,所言一语中的!”秦旭很是严肃的模样,对吕布的愕然视而不见,说道:“刚刚收到消息,那刘备怕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就在前几日,刘备只带五十骑兵并关张赵云三人,自南皮出发,目的地就是邺城!”
“刘备去邺城?怎么可能?不说昔日袁绍同公孙瓒的恩怨,单就上次刘备意图借黑山贼之手,突袭夺取邺城之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邺城民众怕是恨刘备这个当初打着来援的旗号却有这等龌龊心思的刘备更甚黑山贼寇,他刘大耳不会不知道啊!怎么还敢只带着这么点人就去邺城?是不是情报有误?”吕布这会子酒醒了不少,和同样疑惑的张邈对视了一眼,眯着眼睛问道。
“不会有误,这情报的来源是……甄家!”看着竹简上娟秀的小字,秦旭顿时就猜到了这笔字出自谁手,因而虽然竹简上并未具名,但秦旭还是说对了出处,道:“主公也知,甄家在河北的势力遍布三教九流,在各大势力中也有不少‘朋友’,因而往往能够打探到一些不为人常知的隐秘,因而这份情报的可信率,只怕不低。”
“刘玄德还真敢打冀州的主意?会不会是公孙瓒之命?故意麻痹袁氏以防止袁氏趁其辽东有事而背后击之?”听了秦旭之言,吕布的目光首先关注的是军事上的得失布局,问道。
“恐怕不是!”秦旭气定神闲,语气肯定的说道:“若是昔日袁本初党政,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没准有八成的把握会是如主公所料,毕竟当时的袁绍可是控据两州之地,拥兵十万,有粮草数十万石,公孙瓒用这等方式以安袁氏之心,还说得过去。现在冀州虽仍属袁氏,但却经历了袁绍、袁熙、最终为袁尚所得,而袁绍暴毙、袁熙下落不明之事,使得邺城中人虽然承认袁尚的冀州之主的身份,但抡起齐心来,却是差了不止一筹。再者,昔日袁绍的长子,奉袁绍命掌军的袁谭,可是在当初带走了至少六成袁氏精兵去了并州,只给冀州留下了不到两万原本属于袁绍本部的精锐。这点兵力,又要防守壶关以防并州,又要南守白马以扼黄河咽喉,还要北防公孙氏的突袭,另外冀州本土内的治安之属也需要大量的兵士,这么看来的话,就算是那袁尚有秦皇汉武之志,田丰辛呲等有经天纬地之能,张颌文丑等有韩信英布之勇,却怎么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不具备北上偷袭幽州的能力。这点公孙瓒久久同袁氏交战,怎会不知?而且刘备是何等人也?对此必然也是门清,又怎么会将精力浪费在如今恐怕数年之内,都不会有外扩之心的冀州上?所以,此番刘备去冀州的用意,绝对没有么有那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恐怕会是……”
“是什么?难不成那刘备同袁氏相逢一笑泯恩仇?却是想要暗中联合冀州之力,另有所图不成?”吕布本来还是笑着将这话当成是个笑话一样说,但见秦旭神色,吕布脸上的笑容淡去,也渐渐严肃起来,沉思片刻,说道:“那么依你之见,倘若刘备同袁氏势力当真有结盟的意思的话,那么他们主要应对的目标会是谁?是公孙瓒?疑惑是……我等?”
“这不太好说啊!”秦旭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似乎也在沉思的张邈,对吕布说道:“主公明鉴。本来此番公孙瓒突然撤兵,旭同文和乃至奉孝传书,因为此事涉及刘备,我等三人且都怀疑其中之事,怕是没有表面上因为公孙康侵袭幽州腹背,逼公孙瓒退兵这么简单,从暗影送来情报的分析上看,此间涉及刘备的痕迹颇多,因而不好说此番刘备同袁氏有联盟之意,是不是要借袁氏之力集合冀州、并州加上本部兵力,打起了幽州的主意。毕竟虽然冀州、并州之间矛盾很深,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便是同公孙瓒的仇怨。因而刘备此番是打着要趁公孙瓒突然陷入后方战事之机有所动作,这个主意的可能性不小。可话又说回来,刘备所据之南皮、渤海一带,同平原郡接壤,而冀州也是一般,而不管是刘备,还是袁尚,其实明里暗里,都同我军有极深的成见。也就是一个在表露在明处,一个暗藏于心里罢了。倘若两方当真联盟且同心协力的话,说实话,单单只凭借平原小城中,成廉将军那一万飞骑营,怕是不好守住这青州通往河北的门户。倘若平原城破,又截断了同北海的海路途径的话,我等若是在想对河北有所作为,却又不知要费多大工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