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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燕于歌面上不动声色,矜持够了后,又说:“陛下有什么事情,是非得单独谈的。”
    自然是谈女人的事情了,这种私密的话题,燕秦并不想让多余的人听到哪怕是一个字。
    他斟酌了词句道:“谈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孤近些时日以来,一直深深地为这些问题苦恼,王叔是孤的长辈,经验丰富,定能为孤答疑解惑。”
    摄政王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红是因为小皇帝居然难得的要和他谈感情问题,就算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地理清楚自己的感情问题,但想谈感情的人就站在前面,便是傻子,也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青是因为小皇帝一口一个长辈,而且还说什么经验丰富。这句话让他感觉有些微妙,总觉得下一秒,小皇帝的口中,会吐露出什么让他心生不悦的句子。
    理智和感情在摄政王的脑海里迅速的打了一架,最后感情占了上风,在令人难捱的沉默过后,他点了点头:“能为陛下答疑解惑,是臣的荣幸。”
    年轻的摄政王和比他更年轻的天子放弃了御撵,屏退了跟随的侍从,肩并肩地在宫城宽敞的青石板路上走着。
    沿途的风景很美,但不管是燕秦,还是摄政王,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风景上。
    并排走了一阵子,燕秦觉着气氛还算融洽,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有几分胶着尴尬的状态:“不知王叔可还记得,五日前的那个下午,就是那一日,你来宫里寻我,然后我们两个,一同去了李府。”
    “我记得。”出于某种私心,摄政王舍弃了臣,还有本王这种并不算亲近的称呼,改成了我字,当然,他也不再一口一个为人叔父,毕竟他本来就和皇帝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何必套上叔父的称号,让人觉得他是在打破伦理,老牛吃嫩草。
    燕秦心里想着的是婉妃的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称呼的不对劲。他先是委婉地问燕于歌:“我们回宫的时候,马车行到一半,王叔便停了马车,好些时辰后才回来,我能知道,王叔先前是去干了什么吗?”
    他不打算太直白地问出来,干脆先绕到摄政王身上,然后再绕回来。毕竟摄政王是看到了什么人之后才离开的,而且一去就去了很长的时间,他有理由怀疑,吸引摄政王的是他的一段情债。
    吸引燕于歌的当然不是什么情债,但于他而言,倒也和孽缘两个字挂的上勾。这种事情,搁在以往,他是不可能和小皇帝继续谈下去,但转念一想,反正伴侣都是迟早的事情,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完全可以从一些小事上慢慢地渗透小皇帝的生活,便开口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个故人。”
    燕秦探听八卦的耳朵竖了起来,他按捺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尽量让他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期待:“哦,什么样的故人?”
    他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姿态,免得摄政王厚颜无耻吊他胃口。
    很难得的,摄政王竟然顺了他的心思,没吊他胃口,直接就说:“是我在塞外时候的一个故人,他同我有些渊源,曾救过祖父的性命。”
    这个故事听起来一点也不刺激有趣,燕秦这会是真的有点兴致缺缺,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句:“哦。”
    燕于歌像是没有听出来他这种没兴趣一样,又接着往下说:“只是为了救祖父的性命,那人也牺牲了自己的一条命。”
    所以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以至于喊住了车夫,自己跟了上去。
    “人都死了,那肯定不是本人。王叔还追过去作甚么?”
    燕秦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认为摄政王是一个这么愚蠢的人,面对着这么明显的陷阱,居然还追过去。
    “我只是不大想看到别人顶着那张脸而已。”燕于歌轻描淡写地把结局说完,“把那张假脸毁了之后,我便回来了,只是路上稍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才耽搁了一段时间。”
    燕秦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王叔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一些。”
    尽管知道小皇帝不一定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安危,但作为一个刚刚意识到自己心意的单身老男人,听到这样的话,说不高兴,那肯定是在骗自己。
    “陛下说的是,我今后不会轻易涉险。”实际上他有九成的把握,才会追出去。当然这种扫兴的话,他是不会在这个看起来温情脉脉的氛围里说出来的。
    摄政王的小心机,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的燕秦完全就没有接收到。他在认真地思考摄政王说的故人到底是多重要,竟然能够让摄政王甩下他这个皇帝好几个时辰。
    而且瞧摄政王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叫不想看到别人顶着那一张脸,然后就自己上去,把那设下陷阱的人的假脸给毁了。
    这种感情,是怎么样深厚的情谊才可能做的出来,至少搁在他身上,只有在前世对婉妃情真意切的时候才做的到。这样一想,摄政王和那故人之间,绝对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他是救了我祖父的男人。
    燕秦多问了一句:“王叔口中的故人,年纪多大?”
    燕于歌回想了一下:“比我大三岁吧。”
    燕秦又追问说:“那王叔觉得,那故人模样如何?”
    “还行。”到底是对自己的祖父有过救命之恩的人,他还不至于说一句长得很难看,便只好用还行这两个词了。
    燕秦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象,摄政王多挑剔一个人啊,京城第一美人,在他口中也只能得到一般般这样的评价。
    那个男人,要么是真的还行,要么是摄政王情人眼里出西施。比起前者来说,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除了摄政王之外,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军中有什么能够称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男人了。
    强烈的好奇心作祟,燕秦把猜测直接问出了口:“那个故人,就是王叔你至今不娶的理由吗?”
    第55章
    摄政王脸上因为小皇帝同他单独谈谈而浮起的隐秘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一干二净:“当然不是,陛下的记性似乎不大好,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
    啊?燕秦略带茫然地回看了一眼摄政王,他怎么完全不记得自己问过类似的话题,
    “那位故人同陛下是一个性别。”看小皇帝这副样子,燕于歌深吸一口气,没忍住提醒了他一句。
    除夕那一日的时候,他们两个共处一室,燕秦就问了他,心中可是早有心仪之人,当时他便回答了没有。而且当时他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燕秦问自己什么时候发觉自己是断袖,他回答的是十日前。
    他方才就说了,故人死了多年,坟头草都三丈高,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在对方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是个断袖,而且未曾有过心仪之人,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为他老爷子牺牲的陌生人多年不娶。
    燕秦认真地想了想,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孤误会王叔了。”实际上他还是没有记起来自己问过这样的话题,但是看摄政王很不高兴的样子,他很聪明的选择了撒谎。
    反正他今儿个的目的是婉妃,想要让摄政王顺着他的意,自己肯定得先把摄政王哄高兴了。
    燕于歌的神色稍稍和缓了几分,又问燕秦:“陛下可还有其他问题想问的?”
    他明了自己的心意,也知晓,皇帝怕是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既然要俘获对方的身心,他就不能用强,得循序渐进地来,先让小皇帝主动了解自己,就是循序渐进的第一步。
    光是问了句摄政王有没有心上人的事情,就被打上了个记性不好的标签,还惹了对方不高兴。燕秦吸取教训,便是心中好奇,也还是放弃八卦的机会:“没有。”
    他话音刚落,青年脸上的阴郁之色又浓了几分。
    看了看摄政王黑沉沉的脸,燕秦收回自己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忍不住腹诽:真的是,他探听八卦摄政王不高兴,不听了这男人还不高兴,
    罢了,谁让他有求于人呢。燕秦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趁摄政王情绪恶化之前,先把自己的问题给解决了。
    “昨日我生病,险些从高台上摔下来,多亏了王叔,我现在才能好端端站在这。”
    “只是小事而已。”小皇帝轻的很,抱起来走那么一段路对他来说一点压力也没有。
    燕秦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引出他找摄政王单独谈话的目的:“我也不瞒着王叔,其实我那日会生病,是因为有件事情一直放不下,心中有牵挂,才会思虑过度。”
    摄政王有点意外,平日里小皇帝可不会同他说这种体己话,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转了性,但只要对方想说,他自然不会傻到去拒绝。
    他顺着对方的话问道:“陛下有何烦心事?”
    “王叔寻故人回来的时候,不是瞧见我在一家书坊里发呆么?”燕秦这话本身也没想让摄政王回答,不等对方接茬,他自问自答道:“我当时之所以没有注意到王叔,是因为见到了一个人。”
    燕秦这一句话让燕于歌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他走过去的时候,确实是听见那些个客人在议论燕秦,说他是遇到了个美人,见过看那人看得痴了。
    当时的时候,他心里便为此心生不悦,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曾察觉自己的心意,也就没细想,为什么会不悦。
    而且他当时居然还劝小皇帝去追上去,现在想来,得亏小皇帝说对那美人没兴趣,不然的话,他岂不是要给自己添堵。
    “是,我记得你说过,所以呢?”若是小皇帝现在对他说,想把那个美人接入宫里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别说是额外的那些美人了,便是先前自己送进宫的那二十个,他也得想法子给弄出去。
    倒了一个兰妃,还有另外十九个,那十九个女人,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如果皇帝要临幸他们,他还真没有办法拦,总不能皇帝传召一个,他就去折腾些事情出来,一个两个还好,做多了,总会被小皇帝给察觉到。
    万一一怒之下,小皇帝直接逮着个宫女临幸了,那他不就得不偿失。
    燕秦可不知道摄政王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看着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非常非常的难受。”
    他当然不可能对摄政王说自己重生的事情,便是深受他信任的常笑,他也不会对后者透露半分,只好把原因归咎在眼缘上,毕竟讨厌一个人,本身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万事开头难,说出来了这一句,接下来的话就好说许多:“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在事后,我便差人去查了一下那个女子的情况。然后……”
    听到这里的时候,年轻的摄政王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就是话本里说的,在人群中瞧见了你一眼,从此没有能够忘记你的容颜。在那本水利工事里,就有这么类似的一对欢喜冤家,一开始的时候是两看两相厌,但因为对方太特别,到后面两相厌变成了两相恋。
    一想到这个可能,燕于歌的心仿佛被人猛地一揪,他的神情染上一份微不可查的苦涩:“然后呢”
    “然后孤便知道,那个女子,是大齐新帝的妹妹,大齐的六公主商婉。”说出商婉名字的时候,燕秦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自己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受。
    燕于歌的心里越发苦涩了几分,大齐的公主,身份至少同皇帝相配,若是皇帝真心喜欢,再打着联姻的旗号,多么的名正言顺。
    年轻的摄政王心塞塞地道:“既然是大齐的公主,陛下便是喜欢,也不能许她皇后之位。”
    便是再名正言顺,他也能想出来让两个人不相配的法子。天知道那大齐公主有没有情郎,便是没有,在嫁给皇帝之前,他也能让她多出个情郎来。
    作为皇帝,万万不可能娶还没有嫁进宫便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女人,只要过错是大齐公主的,大齐新帝,也没有任何理由拿捏大燕,把过错怪罪到大燕皇室。
    燕秦接着说:“孤探听到,这位大齐公主是代表新帝来我大燕,并且与大燕联姻。”
    皇家的女子,身份固然尊贵,但往往都会成为她们父兄手中的棋子,被以联姻的方式,笼络住君主所需要的朝臣,缔结与他国的同盟。
    燕秦作为大燕的新帝,在这场联姻中,明面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他心中对商婉心怀芥蒂,便是这明面的好处,他也不愿意“享受”。
    燕秦抿紧了唇:“孤的皇后之位,自然不可能留给她。但大燕一直同齐国建交,若是拒了这一桩联姻,有碍两国的友好邦交。”
    大齐新帝登基也才两年,不过人和他不一样,对方是在皇室的诸多子嗣中厮杀,最后成了胜利的那匹群狼,背后又有强大的母族支撑,一登上皇位,便大刀阔斧地把朝臣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比起他这个皇帝来说,完全就是同人不同命。
    哎,反正自己早就认清楚了现实,瞅了瞅摄政王黑了一半的脸色,他还是把早就打好的成算说出了口:“孤是这样想的,若是我们不同意联姻,燕国便会与晋国联盟,燕齐的联姻极有必要,所以我们必然还是要留下这位六公主。可是孤实在是不喜欢她,王叔先前不是对孤说,不想让旁人知道你是断袖,我思来想去,觉得大燕实在没有比王叔更合适的,不然你就委屈一下,就娶了她做王妃吧?”
    这是他今儿个早上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反正摄政王是个断袖,不用担心他会和这齐国的公主搅和到一起,然后上位把他这个皇帝灭了。
    而且摄政王一直以来未曾娶妻,忍受着各方面的催婚也很是辛苦,若是娶了个大齐公主做王妃,不就可以拿对方当挡箭牌。
    婉妃手段再高,也没有本身把断了的袖子接上,这样既维持了燕齐两国明面上的和平,还能够稳住婉妃,甚至有几率顺蔓摸瓜,毁了齐国在大燕安插的势力。
    多么两全其美的办法,燕秦抬起头来和摄政王对视,眼睛一眨也不眨:“我听说这位六公主的嫁妆非常丰厚,反正王叔也不吃亏,你会答应的吧。”
    面对着眼睛亮晶晶的小皇帝,年轻的摄政王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锤死他。
    第56章
    燕于歌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到底还是记得,燕秦是这大燕的天子,而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没有除了摄政王和皇帝这层身份之外更多的关系。
    在燕秦不知道他的心意之前,对方提出这么个解决办法,也无可厚非,他能怎么办,再气也要忍。
    但便是告诉自己,燕秦到底还小,不懂事,他到底还是意难平,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本王说不能呢”
    这会燕秦意识到他称呼的变化了,先前还是亲切的“我”,现在就变成冷漠的“本王”了。
    上一世的时候,他推给摄政王,也没见摄政王这么生气啊,怎么现在又发脾气了,难道他重生一回,摄政王的性子也便得更糟糕了不成。
    燕秦心下不解,避免和摄政王正面起冲突,他尽量温和地说:“王叔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吗?既然你没有心仪之人,将来也不会有……”
    “等一下……”摄政王出声打断了小皇帝的话,“你把刚刚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燕秦愣了下,还是顺着他的意愿重复了一遍:“既然你没有心仪之人……”
    “我说的是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