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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们可以互相留个手机号,再加一下微信好友。”
    穷奇的舌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啧,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和叶遥一样,是iphone 7。
    “鼻子真难吃?”
    穷奇勉强点点头道:“是我。”
    “药药药药药丸?”
    他嫌弃道:“这名字真没有新意。”
    叶遥心说,那是你名字有新意过头了,还有为什么是鼻子?
    但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今天还算是挺圆满的一天,至少同处处碰壁的昨天相比,今天要好多了,当他走出山海宠物店时,甚至觉得天上的阳光都变得更加灿烂,空气中涌动的热量,只是让他感到过分温暖。
    不错的一天。
    “解放?”
    zippo发出啪嗒一声响,穷奇的手指间夹了一根万宝路的烟。
    他甚至不屑于抽中华。
    [我听见人类说解放]
    无精打采的狗张开了嘴。
    [他昨天就不正常,我怀疑他对那人类做了什么]
    “是吗?”
    穷奇弯腰,以他黑得过分的瞳孔看向球蟒,而宠物蛇只是在生态箱中无辜地吐了吐蛇信子。
    “随便你做什么,给那人一点教训也挺不错,但你竟然觉得凭借他就能解放你?”
    他吐出一口烟,球蟒只能看见一片烟雾缭绕。
    “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第5章 holy shit!
    [解放我]
    游魂似的声音在他脑中如同烟花嘭地一下炸开,瞬间挤满大脑中所有的剩余空间。
    叶遥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甚至想要狠狠地掐一把大腿肉,好从怪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每天晚上做清晰的没有头绪的相同的梦境,甚至不用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的头顶是苍茫而寥落的天空,脚下是混杂着枯黄色杂草以及泥土块的荒地,而他的面前,是远远大过自己的球蟒。
    它有一条漂亮的尾巴,还有同宠物店中塞内加尔球蟒一样的花纹,甚至连它们的眼神都是相似的,是动物界捕食者的眼神。
    叶遥觉得自己有病,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让他觉得自己可以看破动物的眼神?要知道,根据科学推断,这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除了黑猩猩之外就是海豚,而且最高也不过就能达到8岁孩童的智商,但是蛇——
    且不说他觉得球蟒的眼神足够意外深长,当它站在面前同自己对话时别说像是一个孩童了,它甚至像一位阅尽千帆的老者,而冷血动物的智商,一向不太高。
    叶遥看向那巨大的,仿佛能够顶天立地的蛇道:“解放你,你要我怎么解放你?”
    它伏下身子,同叶遥对视。
    [你知道怎么解放我]
    [我的身体我原本的模样将它们还给我]
    叶遥道:“但我根本不知道你原本长什么样?”
    [你知道的]
    倒竖的蛇瞳锁定在他的脸上。
    [你知道我长什么样]
    [找到我]
    [解放我]
    它已经不仅仅是俯下身了,蛇类巨大而粗壮的身体贴在地上,它白白的属于蛇类的腹部同泥土相摩擦。
    这是完全臣服的姿态,它或许想要叶遥坐到它的背上。
    但是为什么?
    向前走了两步,跨坐在蟒蛇的身上。
    不,以它的体型怎么能被称为蟒蛇,它只不过是徒有蟒蛇外表的怪物。
    它载着叶遥,一路向上,脱离了地面,脱离了自由引力,往下看,只有灰蒙蒙的大地,风划过他的脸,像一把把尖锐的小刀,甚至能够将他并不是很白嫩的脸颊割出一道道血痕,但他确实在接近天。苍穹在他的头顶上,触手可及。
    “!”
    叶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面无表情,情况比昨天稍微好一点,至少他眼睛下面没有挂淤青。
    “滴滴——滴滴——”
    手指在苹果机屏幕上滑动,关上了闹钟,多亏了这铃声将他从诡谲的梦境中拉了出来,就差一点点他的手就要碰见穹顶。
    但怎么可能,就算是才上幼儿园的小孩儿都知道,天空上面是大气层,而不是光滑的玻璃面,如果他的手指真的触碰到了熟悉的平面,他会以为自己打开的是生态箱的玻璃罩子。
    现在是上午11点,距离他约见穷奇还有4个小时。
    他套了件卫衣,这让叶遥的脸看上去更嫩,像是没有出大学的学生,其实他也想把自己拾掇得稍微成熟一点,然而草食系男子的容貌让他无论怎么打扮都年轻得过分,即使西装革履都不能像个社会人士,反而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无知少年。
    夫子庙星巴克在南京市还算是装修得不错的星巴克,叶遥以前也去过几次,他印象中这家店好像评上过什么南京市6家最美星巴克之一,当然,在之后就被老门东的星巴克打得体无完肤。
    就算是从西方传来的咖啡文化,在景区中经过了新中式装修的包裹都能焕然一新。
    药药药药药丸:你到了吗?
    鼻子真难吃:在楼上。
    药药药药药丸:你喝点什么?
    鼻子真难吃:超大杯冰巧克力去奶油。
    叶遥抖了一下眉头,心想这人真不跟他客气,明明他们两人之前的见面都不欢而散,气氛完全可以用剑拔弩张四个字来形容。
    当然,他也没有想到穷奇会点超大杯巧克力,无论是什么年月的人特别是年轻人总会觉得喝咖啡比喝巧克力时髦一点,当摒弃了最开始在点餐时要求加双份榛果肉桂四品脱咖啡等等诸如此类的复杂装逼方式之后,剩下来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意式浓缩或者言简意赅的美式。
    有些人是真的喜欢,另一些人可能是因为美式最便宜。
    他给自己点了一杯大杯的冷淬冰咖啡,穿着围裙的店员建议他点,说是夏季的新品,本着敢于尝试的精神,叶遥点头,他对咖啡不挑,反正以他并不是很灵敏的舌头也分不出馥芮白与拿铁之间的区别。
    捧着托盘上二楼,就看见穷奇坐在沙发上等他。
    这人终于脱下了颇有些反差萌的围裙,穿牛仔裤和t恤,有小姑娘躲在角落里盯着他窃窃私语,好几次摸上了摆在桌子上的手机,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拍张照,等到叶遥坐到了穷奇对面之后,眼神中更是着带狼性。
    叶遥客气道:“久等了。”
    其实现在才2:55,他还早了5分钟到。
    穷奇道:“没,还差5分钟。”
    他正常人似的说话方式让叶遥睁大了眼睛,几乎欣喜若狂,他怀疑自己已经被对方在短短的几次见面中虐成了m,差点就要习惯他狂犬病似的状态,现在难得正常一点,表现得像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就让他受宠若惊。
    当然,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他最近实在是过得太不“日常”了,急需与正常世界接轨的能量来冲刷一下可怜兮兮的大脑。
    叶遥道:“我带来了转让文件。”
    他从书包里将牛皮文件袋抽了出来,递送到穷奇面前。
    穷奇没有接,他撕开塑料吸管纸,插入装有超大杯巧克力的杯中,狠狠地吸了一口,深奶油色的液体刺溜一下下去了半根拇指长的高度。
    穷奇道:“我已经看过你的转让文件,不用再递给我,我知道,这家店现在的产权归你。”
    在说道“产权”的时候,他脸上又带了点熟悉的轻蔑色彩。
    叶遥道:“那你在这家店已经干了几年?店员就你一个?”
    穷奇道:“店员当然就我一个,不如说能够照看那些动物的只有我,至于我在这家店干的时间,很难用单纯的长度单位来计算,你只要知道我呆在这里的时间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就够了。”
    叶遥心想,他真的讨厌这种带有春秋笔法的说话方式,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比如说告诉他究竟在这家店呆了3年还是5年,怎么饲养那些分明就不该出现在一家店中的各种各样的宠物,还有他们过于珍惜甚至挺难在市面上见到的品种。
    如果他说实话,叶遥会尽量去接受。
    叶遥道:“那这家店的流动资金……”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穷奇打断了,他做了一个手势,带着一点诡异的,仿佛从亘古流传下来的优雅韵味,老一辈的知识分子经常这么做,在说话之前,以手比划提醒别人,而坐在他对面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闭嘴。
    穷奇道:“关于这件事,我有别的想法。”
    叶遥道:“请说。”
    穷奇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这家店彻底租给我?”
    叶遥道:“什么?”
    他还挺惊讶。
    穷奇道:“我不知道是谁将这家店给你的,但你既然说是继承,就证明你不是买下这家店的不是?”他以过分锐利的眼神将叶遥从上倒下打量一遍道,“你是23岁,还是22岁?总归是才出大学的年纪,而目前为止我所观察到的你对动物的了解恐怕比门外汉还门外汉,既然这样的话,接手这家店,应该就是为了盈利,为了钱,我说的对不对?”
    叶遥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虽然穷奇说的这些都是很容易能够推断出来的,但不是谁都高兴被人看破自己的隐私,他可不像是waston,能够在holmes演绎出有关他家庭的所有秘密时,充满惊叹地说一句amazing,但叶遥还尽量保持着自己应有的教养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穷奇道:“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租借这家店,每个月定期给你一笔钱,算作是这家店的租金,你也可以收着自己的产权证书,这家店明面上还是归你的。”
    他道:“你放心,这笔钱一定不少,你可以按照市面上宠物店每月的盈利开价。”
    叶遥保持沉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被打动了,因为穷奇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不错,他接手这家店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钱,什么都不做,每个月还有不少的资金进账,何乐而不为?
    条件几乎是完美的。
    然而他依旧尚存疑窦,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死活找不到店铺的位置,为什么穷奇第一次看见产权书时反应这么大,为什么他会连续两天做古怪的梦,为什么宠物店里所有的动物都不发出声音,为什么穷奇现在能心平气和地提出租赁这家店的要求?
    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叶遥咽了口口水。
    他应不应该探知下去,他应不应该接着挖掘,仅仅为了满足好奇心。
    叶遥的思绪又忽然飘远了,他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天空,看见了被微风吹动的杂草以及飞沙走石,当然还有自己身下的大蛇,以及它漂亮的蛇尾吧。
    但这一次,他觉得触感不太对,他胯下的坐骑真的是蛇吗,而不是马,不是牛,不是别的生物,要知道,在昨天梦境的最后,他的手触及的并非是蛇冷冰冰的鳞片,而是其他什么有热血在躯干中流动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