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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春暖是贴身服侍柳香雪的,杨氏将一对儿女看得心肝肉一样,不知道春暖做了什么,让杨氏发这么大火气,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杏仁哆哆嗦嗦的又说道:“孔妈妈还说……让府里所有的丫鬟、杂役都去、去……”
    后面的话显然极为难说出口,杏仁‘去’字说了好几遍,在柳相思疑问的目光中终于狠狠心、咬牙说了出来:“去观刑!”
    杏仁和柳相思差不多的年纪,十三四岁的样子,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刚念完小学的学生。她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春暖被按在地上痛打,血肉横飞的样子,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便是有下人得罪了她,悄悄的处置了也就是了。杖毙,而且还这般大张旗鼓的命府中所有下人都去观刑,显然是杀鸡给猴看。
    谁又是这个猴?
    杏仁带着妙蕊居的所有下人走了之后,穆三再次从窗户跳了进来。柳相思看着来去影无踪的这位,淡然的点点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五小姐,根据在下的调查,放出谣言陷害您的,正是这位春暖姑娘。”
    “怎么会是她?”
    这么说来,那日她回府之时,好像是远远的看到了春暖的影子,可她当时也是急于回妙蕊居,并没有将那一扫而过的身影放在心上。
    她本没指望穆三回答,只是实在纳闷,不小心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穆三却一本正经的答道:“那日五小姐回府走的角门,给您开门的那个婆子正是春暖娘亲的好姐妹,这事正是经由她口传出去的。而授意她的人却是春暖,这是她许给那婆子的好处。”
    说着,递给柳相思两根银簪。
    柳相思顺势接过来,两根簪子雕工精美,入手极沉,应该是实心的,对于府中的下人来说当真是好物了,这春暖,真是出手阔绰。
    可她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那日在妙蕊居吃了点小亏,便伺机报复不成?
    她想不通,目光悠长的看向外面,耳边似乎能听见春暖的惨叫声。杨氏杖毙春暖,会是因为此事吗?那柳香雪呢?她可知情?杨氏杖毙她院子里的丫鬟,她可曾为春暖求过情?
    此时,梧桐居中。
    梧桐居的下人也全被叫去观刑,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柳香雪一人。房间像是刚被人打劫过一样,茶壶、茶杯全都摔在地上变成一块块碎片,上好的绸缎做成的桌布也破布一样被扔在地上,上面大片大片的湿漉漉的痕迹。
    而柳香雪,则是趴在桌子上大声痛哭!
    那日她惯用的脂粉用完了,就派春暖出去买。春暖回来时,却讲闲话似的告诉她,五小姐出了一趟府再回来却是满身的狼狈。马车也不见了,是走着回来的。而且回来时连正门都不敢走了,是从下人进出专用的角门进府的。
    她当时也是奇怪,问春暖是不是看错了。春暖却信誓旦旦的答道她虽然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可给五小姐开门的那个婆子却看得仔细,说五小姐的衣服上都是灰尘,头发都散乱了,活像是被……而且不只是她,一路上好多下人都看见了,还有夫人屋里的孔妈妈也在场。
    春暖没有说出柳相思是被强了,可她的语气却让人不自觉的往那个方向去想了。在主子面前说这样的话是犯忌讳的,柳香雪刚要斥责她两句,却不知怎地没有张开口。
    一直以来,她虽然对五妹妹的不识好歹心中不悦,却不曾真的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然而当春暖的嘴唇开开合合的说着五妹妹的种种不是,她就跟被蛊惑了似的,居然会产生同仇敌忾的想法!
    尤其是当春暖说道,五小姐在府中极为清高,谁也看不上,装的跟多高贵的人似的,不过是仗着自己投胎好,托生了个小姐胎落在了这知州府,夫人心善、性子软,事事对她照顾的妥帖,倒让她得意忘形了!也不瞧瞧,连三小姐这样的正经主子都蕙质兰心,在夫人的教导下,从不曾张狂的,五小姐不过是个庶女,架子摆的比三小姐还大!
    她说这些,不过是痛快痛快嘴,在主子面前黑五小姐几句,还带着点挑拨二位小姐关系的意思,以求有一天三小姐能彻底和五小姐决裂,甚至针对五小姐,那她才能真正出一口恶气呢!
    见三小姐没有阻止她,她的那些话说的就更顺溜了,后面越说越难听,又提起柳相思回府时狼狈的样子——
    “任谁看到五小姐那个样子,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守门的春花姨说了,须得费口舌让看见了的人都守住嘴才成,若是传到外面去,可真真是丢死人了!”
    柳香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顺着她说了一句:“依你说,府中那么多人看到,守门的婆子便是费劲口舌,又哪里知道都有谁看见了,哪里嘱咐的过来?”
    春暖一怔,随即眼睛一亮,“小姐说的是!五小姐做下这等丑事,哪里是能遮掩得住的?奴婢明白了。”
    这不就是让她将五小姐的丑事宣扬出去?这种给五小姐脸上抹黑的事她怎会拒绝?等五小姐真的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她才要高兴呢!
    春暖言辞闪烁地试探着柳香雪的意思,见她怔怔的,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心中狂喜,这就是不反对了!
    “奴婢忽然想起,母亲要我捎些东西给春花姨,小姐容我告个假,奴婢去去就回。”春暖再次出言试探。
    柳香雪收回发怔的目光,说道:“她事事都替五妹妹考虑,费心了,你去花开那取二十两银子赏她,就当我替五妹妹谢谢她。”
    春暖忍不住嘴角的喜悦,连忙应是。去花开那儿拿了二十两银子,却没有将银子给守门婆子,而是从府里拿了两根自己用厌了的银簪。
    那婆子平日里守着个下人进出的角门,没什么油水,不像春暖在主子跟前伺候好处有的是,收了春暖的两根银簪美得很,胸脯拍的当当响,当天晚上,知州府五小姐恐遭歹人永强,身子不洁的消息就插着翅膀飞出了知州府。
    当第二日从表姐口中听到春暖散出去的话时,柳香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是感觉到一种做坏事的快感,再一个,表姐来的太快了。流言还没传开,便被母亲知晓,母亲为了府里的面子,定会为五妹妹遮掩的。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表姐居然也在五妹妹手下吃了亏!然而五妹妹也未曾讨得好处,表姐回府后,那些话被传得愈演愈烈。
    听春暖眉飞色舞的和她说外面的人都在议论五小姐时,柳香雪知道,这中间少不了表姐的功劳。
    可渐渐地,柳香雪笑不出来了:五妹妹的事已经被传得如此不堪,可众人议论得最多的,居然还是她的美貌!
    第93章 弃卒
    春暖没想到一时的意气之争反倒害了自己性命,而授意她如此做的人却毫发无损。当孔妈妈带着人来梧桐居捉她的时候,她正在小姐身旁服侍,孔妈妈给小姐回禀了一声,根本不等小姐求情,便朝她扑将过来。
    她拼命想向小姐求救,而小姐却如当时她在三小姐跟前说五小姐的坏话时那样,动了动嘴皮,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当春暖在众目睽睽下被杖毙的时候,她始终望着梧桐居的方向。临死之时,对柳相思的恨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柳香雪的滔天恨意。是她属意自己去对付五小姐,事发后,竟什么也不说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自己身上,让她做了替罪羔羊!
    夫人怕她将祸水引到三小姐身上,连审问她,容她辩驳一番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堵住嘴乱杖打死!三小姐也够绝情,连在夫人跟前替她求情的话都不曾有!
    如何能不恨?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春暖忽然想起五小姐为了给妙蕊居的守门丫鬟出气,让她在烈日下罚站的场景。若人真的有来生,她希望只在妙蕊居做一个平凡的守门丫鬟,也不想再做梧桐居的一等丫鬟……
    而随着春暖的死去,府外的流言传得如何柳相思不知道,反正整个知州府的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能避着妙蕊居便避着走,生怕触了霉头。
    梧桐居近来也十分沉默,柳香雪的气色不佳,柳香雪本身的气质便像白莲花一样高洁,再羸弱几分,看起来倒是更让人我见犹怜了。杨氏心疼的不行,找大夫来看却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五来,总是敷衍的说是郁结于心,心病好了,身体自然也好了。
    可不论如何问她,柳香雪就是不肯说是什么事。难道让她和母亲说,夜夜她都会做噩梦,梦见春暖来找她报仇?
    杨氏没办法,各种补药补汤拼命的往里端,可她就是那副样子,仿佛风一吹就倒似的。
    在柳香雪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日子中,终于到了该出发进京的日子。
    柳老爷已经将公务全部交接完成,今日便在家中和大家一起用早饭。今天松涛苑的人特别多,府中大大小小能称之为主子的人都来了,包括未曾见过几面的几位姨娘。
    当然,在家宴上,她们是没有资格坐下来用膳的,几个人都侍立在老爷夫人身后,帮忙夹个菜什么的。
    “郭姨娘真是越来越稳重了,老爷,有郭姨娘照料府里,咱们上京心里也放心。”杨氏扭头笑着对柳老爷说。
    郭姨娘见老爷点点头,显然是杨氏之前已经和他商量过了,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了一下,给杨氏夹得菜都掉在了桌子上。
    “老爷,夫人……我……家中事向来是夫人说了算,我哪里能行呢?便是连我自己院子里的事,都管不明白时常要厚着脸皮来求夫人帮忙呢,如何能管得了整个府里的事?怕是会辜负了老爷和夫人的信任啊!”
    这位郭姨娘看着年纪不小了,色衰而爱未弛,能在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可见柳老爷对她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她原是柳老爷身边的丫鬟,后来年纪大了,便由柳老爷的娘亲做主,让他收了房。多年的情分在那儿,柳老爷一直对郭姨娘不错,便是现在年龄大了,一个月还总是有两三天要到她那里去过夜。
    老爷夫人决定举家同去京城,说明述职之后皇上怕是会安排别的官给老爷做,不会再回云州城。老爷都不在这儿了,便是整个府宅都由自己做主,又有什么意思?名分上是姨娘,干得却是管事妈妈的活儿。等什么时候老爷想荣归故里,回云州城定居了,恐怕到时候她也是人老珠黄,这辈子都过去了!
    夫人真是玩的好手段!
    杨氏这分明是要清除异己的架势了,柳陵容紧张起来,她是万万不能留下的。她的亲事还未定,留在云州城中无人给她撑腰,哪家肯上门提亲。她的人生大事,就拴在杨氏的身上,为了自己的前程,必须要好好的扒住她才行!
    因此,柳陵容极为热切的看着杨氏,生怕她将自己丢下。
    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杨氏显然极为享受的。宛云和陵容两个丫头都是适龄,她带着去京城或是去新的属地也有用,可以和当地的大家族联姻,巩固老爷的地位,倒是……
    “郭姨娘不用怕,咱家这些少爷小姐啊,也就是小五儿还有点主见,我把她留下帮你,凡是你拿不定主意,做不了主的,就跟小五儿商量着来。”
    郭姨娘闻言转头看向柳相思,眸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叹息自己躲不开留下的命运,还是庆幸有人陪着自己倒霉?
    柳相思倒没有郭姨娘的不情不愿,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杨氏走了,整个府里都由着她做主,不用成天和杨氏撕,杨氏撕完和柳香雪撕,终于可以把混乱的画风扭转成她最喜欢的种田风了!
    杨氏主要目的是要给柳相思找不痛快,郭姨娘就是顺带的。然而杨氏却觉得自己琢磨不透柳相思的想法,她太平静了,该是郭姨娘那般的反应才对啊……
    “老爷、夫人,老奴有话禀报。”
    果然,站在柳相思身后的张嬷嬷说话了。
    张嬷嬷可是郑老王妃身边的人,不是柳家的下人,杨氏待她向来恭恭敬敬的。虽然心中不悦,仍是给足了张嬷嬷面子,说道:“嬷嬷请讲。”
    “下月便是咱们郑老王妃的六十大寿,咱们老王妃是最疼五小姐不过的,临行之前还给老奴留下一张请帖,请五小姐去京中给老王妃祝寿。原本是要跟夫人提的,可府中有喜事,柳老爷也要去京中述职,本想着与柳家人同去,可若是五小姐留下管理祖宅,怕就是赶不上老王妃的寿辰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嬷嬷语气带着些为难,柳老爷眼睛倒是晶晶亮的,没想到,他家这个不懂事的小五儿倒是入了老王妃的眼了!
    “老王妃回京之时还是炎炎夏日呢,她老人家贵人事忙,想必早就不记得咱家小五儿了吧?”
    杨氏表面上是自谦之词,可尽是推脱之意,张嬷嬷反驳道:“请帖就在我房里,夫人若是不信,老身可以回去取来给夫人过目。”
    “尽请老王妃放心,等上了京,我定带着内子、犬女登门拜访。”
    不等杨氏说话,柳老爷便把这事拍了板。开玩笑!郑王府在京中那是什么地位啊?多少人抬着重礼前去,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半辈子自己钻研,没想到人到中年,反而借上了儿女的光了。
    透过柳相思,柳明又看到了当年孙姨娘的影子。这么些年,他始终没有忘了相思的娘亲。长相绝美,性子又好,真真儿是他的温柔乡。从衙门回来便到她屋子里去,保准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小五儿与她娘亲倒是有几分相像,比她娘亲更漂亮。
    一时间,看着柳相思的眼神也甚是温和。
    “那便全都拜托郭姨娘了。”杨氏面上也是一副替丈夫高兴的模样,可等目光转向柳相思时,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顿饭一扫之前府中沉闷的气氛,吃得喜气洋洋的,唯有郭姨娘,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举家进京,只有她,被当成了弃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男人对发妻好歹还有几分敬重,而以色侍人的妾室,便是得了老爷的心意,命运也是拿捏在夫人手里的。郭姨娘此刻的心情如丧考妣,却不敢表现出来,夫人方才凌厉的眼神摆明了告诉她,要是她敢吵闹,还有更厉害的等着她呢。
    回了自己院子里,柳相思却忽然绷不住了,握着张嬷嬷的手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张嬷嬷慌了手脚,忙用帕子给她抹眼泪,嘴里碎碎念问道;“哎哟,小姐这是怎么了?放心吧,有老婆子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别哭,别哭啊!”
    她越是哄,柳相思便越是哭得厉害,扑在嬷嬷怀里抽抽噎噎的。
    杨氏要对付她,她可以谨言慎行让她抓不到小辫子,找不到借口。柳香雪、杨冬歆给她穿小鞋,她也可以反击。可以说,她已经适应了知州府水深火热的生活,任她们如何打击自己都不会在意,坚强的面对。
    可就是那位没有血缘关系,此刻仍在千里之外的一位老人,却给了她这么多的温暖。可以说若不是有两位嬷嬷给她撑腰,她早就被杨氏拿捏死了。甚至还早早地替她谋划好了后路,对亲孙女也不过如此了,让柳相思怎能不感动!
    张嬷嬷温柔的拍拍柳相思的背,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五小姐就是没投个好胎,托生到了柳家做个庶出的小姐,不讨嫡母的喜欢。若是托生到王府里,长成这般颜色,又不是骄纵的性子,怕是要被捧到天上去呢!
    那杨氏也是个没脑子的,亲生的一对儿女被骄纵的不像样子。大少爷就不提了,三小姐瞅着是个心善的,实际如何,自有时间来验证。她在云州城有娘亲护着还能装一装,等到了京城,若还是这幅白莲花似的性子,早晚让人吃得渣都不剩!
    第94章 迎接
    古代说的风尘仆仆那绝对不是夸张,而是非常贴合实际的形容。这一路风餐露宿,让所有人都非常疲惫。女眷坐在马车里还好,虽然难免浑身酸痛,好歹身上还干干净净的。那些或是骑马或是步行的男人们个个都如同天灾时云州城来的难民似的,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比那些人好些。
    然而当京城的大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难掩脸上的激动神色。那巍峨的城墙比云州城更加高大,就连守城门的士兵,也比云州城的士兵更威武,腰板挺直的站在岗哨上,目光锋利的打量着每一个进城的百姓。让人顿生渺小感的同时又有一种自豪感:这就是京城啊!他们终于到京城了!
    柳明在马了他。
    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做到如今的一城知州,从一个贫寒学子到如今儿女满堂,十几年时间过去了。当年进京赶考,在金銮殿上,对皇上提出的问题他激动异常只顾直抒胸臆甚至忘了龙椅上面坐着的那个人,待他将心中的想法全部表达出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殿试,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战战栗栗的抬起头。
    皇上笑的看着他,他却被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自己怎么回的客栈都不知道了。本以为自己肯定没戏了,战战兢兢的在客栈中等待皇上的发落。然而想象中问罪的圣旨没来,反而等来了皇上的旨意命他去做石桥县做县令。
    石桥县是出了名的艰苦,家里稍微有些背景的士子都不愿意去。听说柳明被派到石桥县,大家看他的表情都是幸灾乐祸中带着几分可怜的意思,谁叫他家里穷,只能要别人挑剩下的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