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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兵锋指梁山
    杨戬的计策说白了也很简单,投官家所好而已。
    这些日子,迷道教迷得走火入魔的官家又恋上青词了。
    青词当然不是李师师、赵元奴那种级数的美人,而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所以又称绿章,对形式的工整和文字的华丽都相当有讲究。
    杨戬的主意是——只要献上一篇令官家赞不绝口的青词,在字里行间将伏魔卫道的大义宣扬一番,再将梁山妖魔化,那时的官家岂有轻饶这伙叛逆的道理?
    高俅听了,连声叫好,可是问题来了——这篇青词该由谁写呢?
    杨戬高俅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当然是蔡老太师!”
    他们不得不有自知之明。文字雅驯的青词,一个只懂帮闲的幸臣和一个只会拍马的太监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只能当弄臣和小丑,而蔡京却可以当太师的重要原因。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杨戬高俅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样打动蔡京的时候,蔡京的请帖到了。
    看到送请帖来的是小管家高安而不是大管家翟谦,杨戬奇道:“云峰先生呢?”
    云峰先生是翟谦的号。翟谦从小跟着蔡京,文化气息熏得多了,就算他只有三分文才,开封府里的士子清流也会知机的将他抬举到十分,东京文坛都尊称其为“云峰先生”,即使是杨戬这样的当红太监,也不敢以下人目之。
    高安把腰躬得极低:“云峰先生远游山东方回,若遽然登门相请,只恐赴赴风尘,有碍观瞻。”
    “哦”了一声,高俅问道:“太师老爷请我们何事?”
    高安低眉顺眼地道:“小人不知。”
    杨戬高俅对望一眼,都站起身来,蔡京来意如何,只消上得门去,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见到蔡京的时候,蔡京刚刚愤怒完毕。虽然太师老爷的满面春风天衣无缝地掩饰了他的怒火,但蔡府的下人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杨戬高俅又是对望一眼,都心道:“是谁竟能惹老太师生这般大的气?”
    是西门庆。蔡京派翟谦去山东联络西门庆,想问问自家禳灾祈福的事儿西门庆办得怎么样了?结果翟谦回来后痛心疾首地控诉,西门庆是忘恩负义之徒,当年他根本就是拿太师当猴耍,此番相见,其人口出多少不逊之言,翟谦都不敢原文转述。
    蔡京听了,两年来的殷切期盼尽皆化为怒火,向来唯有他蔡京阴人,甚么时候被人阴过?雷霆之怒下,蔡京立即让高安去请高俅杨戬——西门庆!小竖子!你真以为你的翅膀硬了?
    太师、太尉、太监落座,蔡京先道:“近日高唐州之事,老夫察之明矣。皆因柴氏后裔谋逆被擒,其梁山党羽便引兵逆袭,这才残毒了我大宋州郡,一府衣冠,尽丧其手,其中罪魁,就是梁山贼首西门庆!”
    高俅切齿道:“老太师说得是!我探听得梁山虽是晁盖为首,但其党羽西门庆却最得贼人死力,此次攻破高唐,就是此人运筹帷幄——我必杀之!”
    杨戬道:“西门庆其人之事,连官家都有耳闻,李师师赵元奴更是他的知己。太尉若要杀他报仇,须得求快,否则让这人受了招安,有两个婊姐儿做强援,便难以得手了!”
    他是得宠的太监,主子和婊姐儿办事的时候他没少在旁边伺候,自然深知那两个女子狐媚时的能量。
    蔡京拍案而起:“洗掠州府,荼毒官吏,若这等人也受招安,老夫当挂冠而去,岂能目睹此辈竖子跻身于钟鸣鼎食之庭,乱我朝堂,坏我纲纪?”
    高俅听了大喜,起身作揖道:“正如太师所言,此等欺君罔上的逆贼,就该屠灭!奈何官家心慈,不肯妄动刀兵,只好请老太师一挥如椽巨笔,写一篇得力的青词出来,将降魔卫道、清净妖氛的意思上达天听,官家必然兴兵翦除!”
    蔡京慨然道:“责无旁贷!”说着挥毫泼墨,一篇青词顿时跃然纸上。
    翟谦在旁边伺候着,嘴角上慢慢露出了一缕得意的狞笑。其实西门庆和他会面时,倒也言语有礼,只是淡淡地说此时天机不可泄露,请翟谦回去禀明太师,禳灾祈福之功,自有暗应。
    谁知翟谦这些年在东京城里被人奉承惯了,西门庆见了他竟不磕头,一不喜;听他对蔡京有礼,对自己却直以奴辈目之,二恼恨;三来西门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自己很久以前托付他的娶妾事,怎不叫翟谦老羞成怒?
    山东地方好风水,这里的妹子有旺夫运,翟谦是深信不疑的。为了让自己旺一旺,他抱了老大的希望,请西门庆给他寻一个山东女儿做妾,谁知西门庆压根就忘了。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谁知这世道小人都进化成了君子,所以连君子也不能得罪了。翟谦怀揣着一肚皮的耻辱回到东京,自然要在蔡京面前添油加醋,将西门庆涂抹得万分不堪——西门庆关系着蔡京的福祉又怎的?气上心头时,先图自家的舒服!
    蔡京深信翟谦,听了谗言,果然冲冲大怒,又想起年前西门庆闹了江州,惊了自家的干儿子蔡得章,如今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正是忍无可忍!
    看着“三太”围在一起给西门庆操办后事,翟谦心中无比的快意:“西门庆!你终于也有了今天!”
    西门庆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今天已经很艰难,现在的他如鱼得水,活得不要太滋润哦!
    回到梁山后,西门庆在第一时间内,把自己三十四岁时灾消难满的好消息告诉了月娘,月娘听了热泪盈眶,当场拜倒叩谢上天。因这件喜事,二人当晚小别胜新婚时,更是格外的放纵,弄得西门庆差点就从此议事厅上不早朝了。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翟谦这时候突然来暗中探访,西门庆本来就见不得这等奴才,现在这奴才又搅了自家难得的假期,自然更见不得他了。不过他没料想到,翟谦这厮居然有那么强的自卑自尊二合一心理,碰了冷钉子后竟然敢在蔡京面前给他上眼药。
    不过被翟谦打断了兴头,西门庆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后蜜月,把心思重新放回到梁山事务上来。既然自己死不了了,当然更要努力做点事情出来,这个腐朽的世界,不踹它两脚都显得自己腿懒。
    晁盖是个不管事的,这些天只是和公孙胜、无嗔讲经说道,居然还乐在其中,真想不到这一僧一道一俗居然如此投缘。西门庆摇着头,命令时迁把梁山的哨探四面八方多放出一百里外,结果一个多月,探子天天都报告“各地官府情绪稳定”。
    西门庆才不信这一茬。高俅可不是蔡京,自己杀了他的兄弟高廉,那小人岂肯善罢干休?必有后续的手段!这一个多月,即使官府办公的效率再低,但商谋定计,提调兵马,准备辎重,犒赏三军,这些事情怎么着也办完了,梁山泊前必然有一场好斗!
    果然,这几日东京方向连连传来急报,称枢密院领了圣旨,发下公文,宣召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蔡州汝南郡都统制呼延灼星夜进京,欲对我梁山不利。
    闻讯后西门庆长笑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啊!今天终于要对上传说中的呼延兵了!
    梁山上又响起了久违的钟鼓声,众兄弟全伙都到,西门庆登上圆桌中心高台,把军报一念,众人或惊或喜。
    西门庆便问道:“公明哥哥,何以面色失惊?”
    宋江喃喃地道:“朝廷终于派兵来打我梁山了!”
    西门庆又问李逵道:“铁牛大哥,你怎么满脸喜气?”
    李逵攘臂道:“朝廷终于派兵来打咱们梁山了!”
    众人听宋江李逵言语相似,语意却是大异,无不纵声大笑,战前的紧张情绪因之一空。
    西门庆亦笑道:“兵来将来,水来土堰!江湖上传说那呼延灼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左手的重十二斤,右手的重十三斤;他的兄弟呼延庆,使一条浑铁枪,背后一柄赶山鞭,两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呼延兵铁骑无敌,当年杀得契丹闻风丧胆,有‘金呼家,银杨家’之说——今日两军阵上相见,倒要瞧一瞧,呼延兵的威名,在咱们梁山怎使!”
    众好汉听西门庆话中意气豪迈,无不喝一声彩,雄心陡振。
    晁盖笑道:“四泉贤弟胸中可有计较了吗?”
    西门庆拱手笑道:“小弟已是胸有成竹,只缺两物,未能行计。”
    众人大奇,皆追问道:“却不知所缺何物?”
    西门庆收起笑容,正色道:“小弟斗胆,要借天王哥哥案头兵符令箭和腰间三尺龙泉一用!”
    众人听了,心头皆是一凛。宋江便叫道:“四泉兄弟,你今日竟是要掌我梁山的兵权吗?”这正是:
    只说奸赃生鬼蜮,且看志气列坚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