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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造船攻梁山
    有些事回忆起来是令人不快的,但只有学会回忆,才能成长。
    扈三娘在丈夫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后,终于融化了昔日的阴影,继续道:“若不是咱们三弟及时赶来,并折箭立誓,扈家庄早已被宋江领人洗荡成了白地!庄子一破,玉石俱焚,也就没有咱们两个的今天了。所以我才特意将咱们三弟折了的断箭收了起来,宝贝一样藏着,这两截断箭之上,寄托着我扈家满门良贱的性命,实是非同小可!”
    武松点头道:“受人大恩,永世不忘!正当如此!”
    扈三娘又道:“你们男子汉之间的事情,本来轮不到我一个妇道人家插口,但是——你随在咱们三弟身边,打遍东南西北,我也放心得下;可若是你跟了那宋江,便是睡里梦里,我也将提心吊胆!如今我已是作了胎的人,再受不得惶恐,二哥你不信我话,也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离那孝义黑三郎远一些吧!”
    武松听着,真如九天响一个霹雳,早将一切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扈三娘道:“三娘,你竟已有孩子啦?”
    扈三娘含羞点头,同时急道:“小声些,休要让外人听到了!”
    武松直跳了起来,在炕下当地一阵手舞足蹈,一时倒象疯魔了一样。最后一把捧了扈三娘道:“三娘放心,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丝儿委屈——你安心休养,我去请安神医,讨教个安胎理气的神方回来!”言罢,不由扈三娘分说,用心扶了她躺下,武松自己一路欢欣舞蹈着去折腾安道全了。
    扈三娘看着象个孩子一般欢喜而去的武松,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盼你能听我一言,撇开那矬子宋江,就是咱们一家终身的福气!”
    晁盖的突然离家出走,在梁山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波浪过后,倒也没什么后遗症,这时,平日里晁盖放权的好处终于显出来了。习惯了一把手不揽权的梁山众人,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没有乱成一团。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进入二月了。
    这个政和五年的正月过得并不平静,宋朝对西夏大举兴兵,熙河经略使、西州名将刘法率领步兵和骑兵共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率兵五万出会州,童贯率中军主力驻扎在兰州,为两路声援。
    刘仲武率兵由麻累山西至清水河时,被西夏阻挡,不得前进,于是筑城留兵戍守而还;刘法则率兵抵达古骨龙(这个很西幻的地名位于如今的青海乐都县北),与西夏右厢军展开激战。结果西夏军大败亏输,被斩首三千级,战后,刘法在此修筑震武城,留兵戍守。
    开封府中的梁山密谍发来暗报——因为征西的功劳,二月庚午日,宋徽宗降旨,以童贯领六路边事。当时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熙河各置经略安抚使,这一回以童贯总领之,于是西兵之权柄皆属于童贯了。
    蔡京、高俅二奸趁着官家打了胜仗正高兴的时候,就提出了除恶务尽的口号,号召宋徽宗趁胜追击——却不是打西夏——而是清剿去年被梁中书杀得大败的梁山泊。当时梁中书因为没有征进的战船,只能在逐北之后望水泊而兴叹,不得已而收兵,令蔡京、高俅欣慰之余,却又暗暗地切齿。
    这二奸一个为了替便宜大舅子慕容彦达报仇,一个为了给兄弟高廉雪恨,费了一月的工夫,四方调集了一批好木料过来,准备造战船攻进梁山犁庭扫穴,同时还点选了一员大将刘梦龙——此人初生之时,他妈梦见一条黑龙飞进了腹中,于是长大后就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率领一万五千水军,棹船五百只,守住江南,帮着朱勔到处搜刮花石纲,与蔡京、高俅之辈共属同道中人——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官家一道圣旨的东风了。
    宋徽宗赵佶本来一向对蔡京高俅言听计从,但这一回却把眼睛一翻,说什么也不答应二人的征进梁山大计。为什么呢?原来,徽宗看上蔡京、高俅弄来的那些木料了。这些好木头造了战船实在是屈材了——梁中书先败梁山,童贯又大破西夏,正说明了自家洪福齐天,三清保佑,这些好木料理当建造一座宏伟的宫观,做为道祖的留云下院,才是正理啊!
    但是这话不好意思当朝明说,于是徽宗背地里给自己的两位爱卿递了话,索要这批木头,要盖一座葆真宫。蔡京、高俅听了也只好苦笑,官家算是不错的了,还愿意婉言跟自己二人商量,这是客气,自己二人却不能将客气当成了运气。于是二人将这一批木料拱手献上,又趁徽宗大喜的时候,提议用官钱收买民船,以做征伐之用。
    徽宗得了这么一大批好木材,想像里空中楼阁的葆真宫就算是修成了一半儿,心头正高兴,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蔡京高俅官钱买民船的提案,同时例行公事地加了一句:“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以即行,慎勿害民。”
    蔡京高俅急忙下拜,连声道:“微臣不敢!”
    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彰化军节度使杨戬杨公公不由得微笑起来:“官家圣明,深知老太师与高太尉皆是保国安民的忠良,岂肯苦害百姓,动摇国之根本?随便以言戏之,二位大人怎可当真呢?”
    徽宗听了,便哈哈大笑:“正是!正是!还是杨卿知我啊!”说着命小太监扶起蔡京高俅,众人皆大欢喜。
    梁山密谍将这些情报探了个八捌玖九后,急报上梁山来,西门庆执掌兵事,于是聚众商议,宋江便道:“如此大事,若无晁盖哥哥决策,如何是好?”
    阮小七大大咧咧地道:“宋江哥哥忒也琐碎了!平日里晁盖哥哥诸事不理,由四泉哥哥独当一面,不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明日若有官军敢上门送死,只消四泉哥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都将他们送进水泊深处喂鱼,方显咱们梁山的威风!”
    聚义厅上,不少人听了阮小七之言说得雄壮,都齐声喝彩。
    宋江却固执道:“四泉兄弟平日领兵,乃是晁盖哥哥金台拜帅,上得天命,下顺人心,所以才能克敌制胜。如今晁盖哥哥去往大理,却由谁来发令?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兵凶战危,岂可不慎乎?”
    阮小五听了道:“宋江哥哥这话说得,忒没道理。天王哥哥如今也不知是正在往大理的道上行走,还是被兄弟们追到了,正拉了回梁山——如果哥哥回来了,自然是阿弥陀佛,千好万好,如果寻不到,难道咱们就不打仗做事了不成?”
    吴用咳嗽一声,正要表现一番自己的演讲与口才,却不防外面撞进一个探马小喽罗,大叫道:“众位头领,王定六头领回来了!”
    被他这么一拦截,吴用一番话都梗在了喉咙里,差点儿把他憋死,不得已之下,智多星变身为智多猩,一伸脖子,将所有的杂气病气浊气废气都硬生生咽了,解除了有鲠在喉后,复又温文尔雅地替宋江追问道:“王头领身边可有晁天王吗?”
    探马小喽罗一摆头:“没有!只王头领一个空身。”
    宋江一听,悲喜交集,抑喜留悲后,眼眶里闪着泪花道:“天王哥哥决意一去不回,这该当如何是好?”
    吴用急忙呵护宋江,正安慰时,霍闪婆王定六已经闪进聚义厅来。
    只见王定六满面风尘之色,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儿,连两条腿都蹓细了,一见众人,便不由得满脸愧色,扑翻身拜倒在地,把头顿在地上,却难发一语。
    众人急忙搀扶,董平便道:“贤弟何故如此?”众人听了心道:“还用问吗?肯定是王兄弟没找到天王哥哥,或者是找到了却拉不回来,所以面羞见不得大伙儿。”
    果然王定六道:“小弟这些天在通往大理的道路上转悠了千多里,四下里多方打听,惭愧的是,实在寻不着天王哥哥丝毫踪迹——小弟无能,请哥哥们降罪!”
    西门庆温言安慰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寻隐者不遇,这如何能怪得兄弟?王兄弟这一番跋山涉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请归座,待兄弟们排开盛筵,为你接风!”
    众人皆七嘴八舌地道:“正是正是!沿路寻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寻到了是运气,寻不到是晦气,有甚么降罪不降罪的?王兄弟尽管放开怀抱,爽快喝酒罢!”
    宋江又问道:“寻不到晁盖哥哥,王兄弟可见到了戴宗兄弟与时迁兄弟?”
    王定六道:“时迁兄弟与我分路后再未曾见,倒是见了两回戴宗哥哥。戴宗哥哥的神行法把道路都趟遍了,实实的辛苦!”
    宋江吴用对望一眼,都是长叹一声。这正是:
    人前显贵何为贵?傲里夺尊谁作尊。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