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座小岛整整二十天了,没有任何船只经过这里,仿佛这儿就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红疤依旧没有进行任何攻击行动,他在等待,等待颜烽火这些人最虚弱的时候再进行必杀一击,就像在搜救艇上一样。
这是黄金捕猎法则,等到猎物最虚弱的时候才给予致命一击。红疤的骨子里是一个野兽,是个深悉此道的狩猎高手。
小岛西面临海的礁石上,颜烽火把两条小腿浸在海水里,仰起头盯着高高悬挂在头顶的太阳。他的眼神很专注,一眨不眨,浑浊的瞳孔呈现出死寂的灰色。从他的脸上,你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跟木头人一样。
“前辈!前辈!”卡尔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焦急的说道:“那帮美国佬来了,正在大喊大叫。”
“哦?喊叫什么?”颜烽火问道。
“你去听听就知道了。”卡尔抓着颜烽火的胳膊要扶他起来,脚下踩到滑腻的藓类注植物,整个人掉进海水里。
“噗!”
从海水里站起来的卡尔喷出一口海水,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道:“海水怎么是热的?太阳晒的?”
说完之后,卡尔把双手放进海水里,感受里面的温度。
没错,海水是热的,但绝对不是太阳照射出来的,因为两者的温度迥然不同。这里的海水温度几乎要达到四五十度,就像一处大温泉似的。
“海水为什么不能是热的?”颜烽火笑了一下,嘴角鲜红的伤疤透出一抹狰狞之色。
“奇怪……”卡尔嘀咕着,爬上礁石搀扶颜烽火。
视力已经完全不行的颜烽火不管走路还是干什么,基本上都由别人扶着。本来他并不习惯这样,但他已经把自己即将失明的事实告诉大家,也就乐于享受别人对他的照顾。
这些人里,卡尔是对他最为忠诚的一个,也许因为两个人认识的最早,也许因为其它的原因。
“走,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颜烽火松开卡尔扶着他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前辈,慢点,别摔着了。”跟在后面的卡尔关心的说道。
但他发现颜烽火根本就没有摔倒的迹象,即便是一块小小的石头,也能在不触碰的情况下绕过去。
看到这一幕,卡尔的脸上露出惊讶,随即笑了起来,颇有点老奸巨猾的味道。
中界线上,红疤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身边是几名精神非常好的美军士兵。而颜烽火这边的史密斯几个人则趴在岩石后面,脸上不停的变换种种色彩情绪。
当颜烽火走过来的时候,这几个人脸上的情绪立刻收敛起来,露出疲惫的笑容。
缺乏淡水,仅仅依靠鸟蛋和鸟血来补充,终究还是不行。所以他们每个人的精神都很不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迟早还会变成在救生艇上的模样,陷入死亡边缘。
“我们有淡水,我们有食物,我们拥有各种野外生存技能。而且我们已经通过特殊方式联系上了我们的政府,很快就有人来营救我们。”红疤一脸笑容的说道:“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困苦与死亡的威胁,能够活下来实在不容易。越是这样,越是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没有什么再比活着更让人开心了。你们那边没有淡水,甚至都没有食物了,而我们这边非常充足。”
这是一个诱惑,不管对谁都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我的上帝,他们再诱惑我们,但是你放心,我们才是一伙的,嘿嘿。我讨厌这群自以为是的杂碎,我不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史密斯裂开嘴巴笑着,嘴唇上满是干裂的血口。
颜烽火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继续听红疤实施的心理攻势。
“这个世界总是非常奇妙,奇妙到让人难以琢磨。有的人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个世上的,他们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可有的人却一无所有,经历种种磨难。这公平吗?不,绝对不公平,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
你想改变,你想让自己变得像他们一样,你想成为一个有钱、有地位的人。所以许多人都在拼命赚钱,拼命往上爬。可支撑往上爬的则是你的生命。如果生命没有了,一切都是枉然。你们经历过了死神的威胁,深深清楚死神的可怕,我也一样。想要活下来吗?想!很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我可以满足你们。”
红疤就像一个出色的演说家,用自己声行并茂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演说着。他要唤醒所有人的求生欲,把这种求生欲燃到顶端,达成他的目的。
这是攻心瓦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心理战术。如果放到从前,这种心理战术很难奏效,可是放到现在的话,实在太管用了。因为他们掌控着淡水、掌控着食物,他们是一群强大的士兵,而且还争取到了救援。
“红疤,你觉得说这些有用吗?”颜烽火冷声道:“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会好心的放我们一条生路?”
“呵呵,颜烽火,看到你真的让我很开心。”红疤开心的笑道:“我当然不会好心放你一条生路,因为我要杀掉的只是你一个,与别人无关。你已经是个瞎子了,不要非得把所有人带上死路。”
这句话产生了共鸣,如果颜烽火的眼睛完好无损,史密斯他们还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曾经救过他们生命的人身上。可是他现在是个瞎子,或者说距离瞎子不远了。
一个人,连眼睛都变瞎了,又凭什么保护这么多人的生命安全?再说了,这个中国人早就说的明确,他并不肯定自己这些人能够活下来。
颜烽火沉默了,对方要杀的是自己。为了杀自己,别的人物根本不值一提,让他们活着或者死掉根本无关紧要。
“听着,”红疤傲然道:“我是美国海军的红疤上校,如果你们想活,如果你们想在美国获得地位,想在美国获得身份,这些我全部可以帮你们办到。比如黑人小伙子,你配合美国军方破获了一起最大的人口走私案,你将会获得奖赏。如果你热爱打篮球,我可以帮你进入nba;如果你热衷于金融领域,可以,我可以把你推荐到华尔街让一夜间成为人人羡慕的金领。”
“嘿,红疤上校,我的底子可不干净啊,哈哈。”史密斯大声叫道。
红疤无所谓的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抹了一下道:“你的功劳大过一切,你会成为美国的五星公民,甚至可以进行选举,成为州议员。当然了,这一切都要看你愿不愿意。至于其他人,我可以帮你们顺利拿到美国绿卡,因为你们在本世纪最大的人口走私案中做出难以磨灭的贡献,同时还会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获得一份安逸的工作。当然了,如果你们想回家也可以,我将安排好一切。”
诱惑,这是天大的诱惑,简直就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如果接受红疤的建议,史密斯会抹除掉身上所有的案底,成为一个有名望的自由人;博雅会在美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玛丽与那个东南亚女人可以自主选择留在美国还是回去。
“不要用这种离间计,”颜烽火冷冷道:“你根本无法兑现这些东西。”
“错,我可以兑现这些东西!”红疤傲然道:“我是美国海军的红疤上校,我是美国的骄傲。只要我承诺的事,必然可以办成。请相信美国海军的能力,相信红疤上校的能力。”
一边是彻底恢复过来的美国海军上校,一边是双眼几乎失明,浑身是伤的中国人,没有谁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人本就是在利益驱使下不停前进的动物,只要利益足够令人心动,绝对就会背叛。
况且颜烽火这群人本来就是临时组成的群体,这个群体没有任何凝聚力,属于绝对的散沙。一旦有人插进来实施冲击,这个群体就会四分五裂。
颜烽火的脸色很难看,他不再说话,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力维系住自己所在的群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理念,当自己的双眼失明,不再拥有保护能力以及安全感的时候,红疤那里当然是最好的归宿。
“红疤,放你妈的屁,在渔船的时候不就是你下令开炮要把我们全部杀掉的吗?”卡尔破口大骂。
这一声大骂,让所有人都从美好的憧憬中回过神:的确,当初是美国海军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不错!”红疤无比严肃的声音传来:“的确是我下令开炮,但那是为了任务!我是一名军人,为了完成任务在所不惜,甚至也可以牺牲自己。你们在船上,我也在船上,我的士兵也在船上,我们也逃不过死亡。军令即是承诺,是我对国家最为神圣的承诺。虽然我红疤杀人无数,但是只要是我承诺的必然会履行。任务已经完成,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你们不是我的敌人。”
这一番话充满铁血肃杀的气息,但是却让人在震撼之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诚。他服从命令就是兑现承诺,这个海军上校视承诺为生命,答应他们的肯定能够做到。
史密斯几个人的眼神再次变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到了此时此刻,不管颜烽火说什么都没用了。身边的人已经被红疤说动,尽管现在还在自己跟前,可心已经飞走了。
红疤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带着自己的人返回。颜烽火这边的人陷入沉默,谁也不想先说话,唯恐说错话。
他们是临时组成的团体,但他们谁都欠颜烽火一条命。从道义上来说不能扔下颜烽火,可是从理性上来说,如果不加入红疤的话,将会被无情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