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模样吓坏了城管,他们在看到才子充满尸山血海的瞳孔后,身体瞬间打起冷战,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孔都大大张开,脚底一片冰冷。
他们何曾见到过这种眼神,安逸的生活下,哪怕是最凶狠的野兽目光都是平和的、驯服的。而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他来自寻常人从来不会涉足的荒野之中。
“呼”的一声,才子单身撑起身体,利用左腿朝前跳跃的力量冲到那名胖城管的面前,挥动左拳直直砸过去。
“嘭!”
拳头与面骨狠狠撞击在一起,体重足有一百七八十斤的城管在这一拳的力量下被狠狠掀飞,向天桥下跌落。
一击完毕,才子纵身扑向另外一名城管,将其压倒在身下,单手扼住对方的咽喉。
“咔吧!咔吧!……”
受到压挤的骨骼摩擦声清晰的传出,城管的眼珠子高高的暴突而起,一双手四名的拉扯才子的左臂。但是这双左臂犹如钢铁一般,根本撼不动半分。
“嗬嗬……嗬嗬……”
“死去吧!”才子大吼,用力舔着舌头,脸上绽放出嗜血的狰狞。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杀意,根本不在乎这是哪里。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尽管残废,但是爆发出来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个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浴血苍狼。
城管翻起来白眼,双手无力的耷拉下来,两条腿软绵绵的蹬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翰文!住手,会死人的!翰文!住手,快住手!!!”
才子的父亲扑上来,用力拉扯自己失控的儿子。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犯。
“他们不该死吗?”听到父亲的声音,才子一把将城管推出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不甘心的咆哮:“我当兵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回来以后看到这些冷漠无情、装腔作势的面孔??我不服!我不服!!!”
不甘心,不服气,委屈,难以理解,才子在咆哮,咆哮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但是无可奈何,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
他忽然想起当年颜烽火为了颜颜而大开杀戒的事,他终于能够理解当时颜烽火的心情了。
“翰文,这就是弱肉强食啊,难道你在部队里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张翰文的父亲抱着才子流血的右腿,老泪纵横道:“不要埋怨任何,只怪爸爸没有能力……”
“可是、可是……”才子扭曲着面孔,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无奈、妥协,向现实妥协……
数名警察在浑身都是擦伤的胖城管带领下冲上天桥,立即把才子父子俩控制起来。
“别抓我儿子,把我抓走就行了!”
“不要碰我父亲!”才子瞪着眼睛发出低吼。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浑身上下透着一抹浓重的杀气。
“闭上嘴巴,不然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才子的父亲冲儿子发出怒吼声。
才子闭上了嘴巴,同时也闭上了眼睛,任由警察把他们父子俩带到派出所。
部队和现实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部队所处的环境是野性的,是放养的,而现实社会的环境则是温顺的,圈养的。当这两者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就会擦出激烈的思想碰撞。
太多把青春奉献给部队的老兵退伍之后迷失了自己,他们难以融入社会。在正统价值观念教育下的他们,难以理解这个社会日趋走向畸形的一幕幕。
很久以前,正直是受到人尊敬的,现在,正直是要被排挤的;很久以前,助人为乐是快乐的,现在,助人为乐是令人担忧的;很久以前,人情味比钱重,现在,没钱就没有人情味……
审讯室里,断腿被简单包扎的才子坐在椅子上,面对一名威严的人民警察,录着口供。
“姓名?”
“张翰文。”
“年龄?”
“28。”
“职业?”
“刚转业,还没找到工作。”
“转业?”民警看了才子一眼问到:“以前是个军人?”
“是的,刚回到家。”才子点点头。
“砰”的一声,民警重重拍着桌子,厉声道:“亏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军人,哪有军人寻衅滋事的?部队是怎么教育你的,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行为是妨碍城管执法吗?还打人,幸亏命大,从桥上摔下来被大树挂住了。”
才子死死咬着牙齿,低垂着头道:“我……做错了。”
“错?不仅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民警一瞪眼道:“说,从前是哪个部队的?”
才子摇摇头道:“已经改编。”
“改编?”民警盯着才子看了好一会,眯着眼睛道:“冒充的吧?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想要冒充军人减轻……”
冒充的?冒充的!才子的拳头捏的嘎巴嘎巴作响,但是深吸一口气又松开。他不能在这里跟警察作对,他得为了父亲着想。
一等功勋章被才子扔到桌上,还有荣誉证书。
“这应该可以证明我不是冒充的。”才子努力压制住心头的火气,冲警察说道:“一等功,我用一条腿加上一条胳膊换回了这个玩意。这个玩意的最大用处……或许可以证明我不是冒充的。”
一等功!
警察傻眼了,他很明白和平时期一等功究竟代表的是怎样的分量。一般来说,一等功都是在光荣之后追加的,也不排除残胳膊断腿的。一等功臣意味着和平年代的战斗英雄,意味着一个军人为国家究竟付出了多少。
一条胳膊加一条腿换了一个一等功,这是一个战斗英雄。
“张先生,稍等一下。”民警匆匆离去。
而才子盯着桌上的一等功勋章露出满脸的苦笑,他真不知道一等功还有什么用。用一条胳膊外加一条腿换回来了这么一个勋章……值!最起码老子还活着。老子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因为老子还活着!
没过几分钟,派出所所长匆匆赶来,当他看到桌上的一等功和残废的才子之后,立即露出满脸的笑容。
“抱歉,抱歉,小王的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所以心情有点差,实在是抱歉。”所长连声赔礼道歉。
负责审讯才子的民间也立即向自己的态度表示道歉,一脸的诚恳。
可这番话在才子听来却刺耳无比,他的家中也有事,他该跟谁抱怨?
苦笑,除了苦笑只有叹息。
“张同志,还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所长一脸笑容的说道:“其实说到底,警察这一行也不好干……”
“我理解,继续吧。”才子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不介意。
审讯继续进行,但是态度截然不同:有茶水,有软中华香烟……
所长很庆幸,他非常清楚一个在和平年代能够获得一等功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不要去惹他们,最好敬着他们。也许他们闷声不响,可一旦要爆发,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爆发,而是他们背后力量的疯狂爆发。
审讯完毕,才子与父亲在所长的陪同下走出派出所。
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照射在人身上暖暖的。可惜才子却感到一股寒意,莫名其妙的寒意。
“翰文,爸带你去医院。”才子的父亲搀着自己的儿子。
“不用。”才子盯着街对面的一张大海报道:“我自己去就好,我去办一张卡,转业金应该快下来了,就这几天的功夫。爸,你先回家吧,等我回去了给你活手腕。骨伤对我来说是小事,就算你找专家,都未必有我弄得好,呵呵。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才子的父亲拗不过才子,只能先回家。儿子现在是个残废,好多事情上都会表现出常人所难以理解的固执。他身上的伤势愈合了,但是心里的伤势还没有愈合……
父亲回家了,才子死死盯着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人士,衣着考究,一脸微笑,彬彬有礼。但是才子却见过这个成功人士下的屎尿齐出的模样,这是他曾经解救过的一名人质。
宏发产业,涉及钢铁、房地产、百货等等的集团性公司。成功人士名叫沈宏发,是宏发产业的董事长,当初在西北遭到恐怖分子挟持,才子带队成功营救。
宏发产业办公大厅,才子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拄着一根棍子,单腿跳着跟着沈宏发。
他的动作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滑稽可笑的,就像一只青蛙一般,一跳一跳。
“我救过你的命,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一个岗位,或者一笔钱。”才子跟着沈宏发道:“我不想求人,所以只能来找你。当初你说过会给以回报,现在我来索求回报。”
“我说过?”沈宏发继续大步往前走道:“解救人质那是你们的职责所在,你这样索求回报的话恐怕……”
“我救过你的命!”才子猛的蹦到对方面前,一把撕开领口,露出一个刀疤咬牙道:“这一刀是老子为你挡的!”
看见刀疤,沈宏发终于停下脚步,点点头道:“是的,你为了挡了一刀,来我办公室吧。”
才子跳着跟随沈宏发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极其奢华,古董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玩,随便拿出一件都得几十万朝上。就算是那些花花草草,也没有低于上千块的。
沈宏发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道:“美琪,从财务取出两万块钱拿来。”
听到沈宏发的话,才子差点失控。但是他忍着,死死忍着,把自己窝在沙发里。
数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衣着时尚的漂亮女白领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万块钱现金。
当她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窝在沙发里的才子。
看到只有沈宏发一个人,漂亮的女白领关上办公室的门,娇声道:“老公,是不是又忘记带现金了?”
沈宏发笑笑,看向把自己窝在沙发里的才子。
女白领这才注意到沙发里有一个人,当她看向才子的时候,整个人彻底呆滞住了。
“翰文?你怎么在这里?”女白领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失措。
“拿钱。”才子一脸阴冷。
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单腿跳到女白领身边,从其手里拿过两万块钱,盯着对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颊道:“就算你要投进别人的怀抱,也应该让我知道才对。很好,很好……”
说完之后,才子用怨毒无比的眼睛转头看了沈宏发一眼,拿着钱跳出办公室。
沈宏发的身体狠狠打了个哆嗦,眼前清晰的浮现出当年这个男人的凶狠。
才子拿着两万块钱回家了,脸色阴沉凶狠。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嘴里的女朋友,但是……
才子在迷茫,在不甘,在挣扎,而此时在大学体育馆接受各种挑战的颜烽火却接到猎豹的电话。
“烽火,立即去看看才子,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猎豹在电话里简单扼要的说道:“才子缺钱,虽然否认,但是那种笑声我能听得出来,很无奈、很凄凉。”
“啪”的一声,颜烽火挂掉电话,冲着体育场高声吼道:“一起来吧,老子还有急事!”
颜烽火心急如焚,才子那种闷骚的性格绝对会在压抑之后做出疯狂的举动。当他疯狂起来的时候,会比自己还要极端。
“我想你挑战,就比咱们谁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赚到两万块钱!”颜颜的一个追求者跳出来,冲颜烽火发出叫声。
颜烽火直接把悍马车的钥匙扔在地上道:“谁掏出两万块钱,体育场旁边停放的重装悍马就是他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两万块钱卖一辆价值上千万的悍马……
扔下钥匙,颜烽火立即转身朝外跑去。
“哥,怎么了?”颜颜紧跟着朝外跑。
“去看才子。”颜烽火道。
“才子大哥怎么了?”
“他……残废了……”
“我跟你一起去!”
兄妹俩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机场,乘坐前往才子家乡的航班。
这会的才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死闭着门,阴着脸盯着面前一堆化学原料:甲苯、苯酚、甘油、甲醛、甲酸……
全部都是制造炸药的必须品,才子真的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