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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名唤玉薇的女子缓缓抬头,眼帘却低垂着一副谦卑的模样,也让沈昕颜看不到她的眼睛。
    沈昕颜见她生得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极容易让人忽视的,放在人堆里便寻不着了。
    也因为有了她在那‘颜氏’身边,倒是衬得‘颜氏’平添了几分姿色。
    这‘颜氏’倒是深谙映衬之理!
    沈昕颜有些好笑。
    一个丫头自然是没有那个资格让主子夫人训话的,秋棠作为沈昕颜身边第一大丫头,自然上前去对那玉薇训了几句话。
    “南院还空着,便让颜姨娘住进去吧,你再挑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婆子去侍候。”沈昕颜吩咐。
    秋棠应下。
    春柳与夏荷听罢对望一眼。
    南院是福宁院最最偏僻的一处,夫人将这颜姨娘安排到那里,可见心里还憋着气呢!
    只她们却不知道,将‘颜氏’安排到南院却是魏隽航的意思,沈昕颜也懒得多问,自然也由得他。
    低着头啜饮茶水,听着那对主仆恭敬的道谢,不经意抬眸,撞入一双带着好奇的清澈水眸。
    好美的一双眼睛!她脑子里只闪着这么一句话。
    那眼睛的主人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抬头看过去,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跟在‘颜氏’身后退了出去。
    沈昕颜自问两辈子也见过了不少姿容出众的美人,美如她的“儿媳妇”周莞宁,同样长着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女子的眼睛如方才所见那双般清灵,就像是懵懂不谙世事,尚未被世俗玷污的孩童的眸子,黑白分明,纯净得瞧不见半分杂质。
    这样一双眼睛长在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女身上,不得不说,的确让人生出一股‘暴殄天物’的感觉来!
    她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扬声吩咐夏荷着人准备车马,今日她约了许夫人到京郊察看那座荒山。
    夏荷应声领命而去,沈昕颜进了里间更衣,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魏承霖不知何时进了来,见她出来便立即迎了上来。
    “母亲。”
    “霖哥儿怎地来了?这会儿不是应该念书的时辰么?”沈昕颜有些诧异,更意外的却是他眉宇间带着的掩饰不住的担心。
    “听说今日外头那位要进门。”魏承霖抿了抿嘴,不答反道。
    “所以,你是在担心母亲会应付不了?”沈昕颜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同时也有些好笑地抚了抚他的鬓角。
    “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母亲肯让她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魏承霖眸中冷意一闪而过,板着小脸道。
    “既如此,你又有什么放不下心的。”沈昕颜失笑。
    难道她已经无能到连一个姨娘都收拾不了,以致让儿子都放心不下的地步了?
    虽然有些无奈,但不得不说,儿子的关心让她甚是熨帖。
    “左右你无事,不如陪母亲出门一趟如何?”自然,她也不愿放弃可以拉近母子关系的机会。
    魏承霖认真地看着她好片刻,见她好像并没有因为府里多了个姨娘而心生郁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
    第44章
    宫中的元佑帝心神不宁地坐在龙椅上,御案上的折子已经许久不曾翻动过了。
    “陛下, 夫人与玉薇已经成功进入了国公府。”黑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轻声禀报。
    听到等了好久的消息, 元佑帝紧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过段日子便安排她离开,国公府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虽说易了容, 可姑母是个精明之人, 万一被她认出来, 倒是无端多了些麻烦。”元佑帝思忖片刻,吩咐道。
    “陛下放心, 夫人是个谨慎之人, 魏世子也会安排妥当, 不会轻易让夫人暴露身份的。”
    元佑帝微微颔首:“隽航办事确实妥帖。”
    ***
    却说沈昕颜母子二人坐上了下人们准备好的马车, 一路往许素敏位于京中的宅子而去。
    “母亲这是打算去哪儿?”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与母亲一起承车外出的经历,魏承霖有些小激动,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瞧, 发现马车并非驶往商业街, 而是往了城中住宅区。
    “去一位新结识的友人府中。”单独与儿子外出这样的经历,对活了两辈子的沈昕颜来说也是头一回, 心情也不禁有些飞扬, 听得儿子问,含笑回答。
    魏承霖点点头,并没有追问是什么友人。
    “对了母亲,有件事想请您示下。”忽地想起一件事, 他忙坐直了身子道。
    “你说。”
    “昨日蕴福来寻我,说是想与我一起习武,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沈昕颜怔了怔,讶然:“他自己找去你那儿说的?”
    “是,昨日我从祖父处回来不多久,他便来寻我说了此事。”
    沈昕颜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着个什么急,身子尚未养好呢!回头我自己找他说说。”
    原本她便打算让蕴福跟着儿子读书习武的,不过蕴福这大半年来吃了不少苦头,身子有些弱,如今正在大夫的建议下调养着,故而近来也只是读书识字。
    “母亲,其实习武能强身健体,和他如今调养并无冲突,还会让他身子越来越好。但他年纪尚小,又没有半点武艺基础,得从头再来。孩儿幼时初习武便是由吴师傅教导的,如果母亲不反对,孩儿明日便去寻吴师傅,请他教导蕴福,您意下如何?”对此,魏承霖也有不同的意见。
    沈昕颜细一想,也觉得如此甚好。
    “既如此,那便按你所说!”
    见她同意了,魏承霖眼睛一亮,又道:“既如此,不如日后也让蕴福到我院里来读书写字吧!如此也不必他每日来来回回地跑。”
    蕴福现在和小盈芷一起,跟着负责教导盈芷的先生读书识字。
    “这个得再过些时候,等你父亲再请了新的先生来再说。”
    吴师傅如今不再教导魏承霖武艺,由他教蕴福倒也可行,毕竟不会影响魏承霖的进度。可念书就不行了,如今魏承霖的先生乃英国公亲自请回来的,就只负责教导魏承霖一人。
    沈昕颜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英国公本是打算再请他替三房的魏承钊、魏承越及长房的魏承骐三人开蒙的,可那先生却说要考校三人一番,通过了才肯收徒。
    结果……想起得知儿子被嫌弃的方氏和杨氏那难看的脸色,她就不禁直摇头。
    她虽视蕴福如子,但蕴福终究不是魏氏血脉,不管最后那先生有没有收下蕴福,方氏和杨氏那里只怕都不大好交待。
    见她如此,魏承霖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又高兴了,双唇一抿,便露出一个浅浅的欢喜笑容。
    沈昕颜没有错过他这一闪而过的笑意,含笑问:“蕴福到你那儿习武,你便这般高兴?”
    “自是高兴,日后也有人陪孩儿一起习武了。”魏承霖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很大可能是各自跟各自的先生练习,不过总归在一个院子里,也算是有伴了。
    沈昕颜愣了须臾,深深地凝望着他那双明显闪亮了不少的眼眸,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的儿子也是会寂寞的。
    是啊,怎么会不寂寞呢?小小年纪便要一个人跟着先生读书习武,别的孩子似他那个年纪时还能窝在父母怀里撒娇,可他却每日天不亮便起床练武了。
    旁人只瞧到了他的优秀,却无人注意到他背后付出的汗水。
    她叹了口气,怜惜地拍拍他的手背,语气愈发的温柔:“我会让你父亲尽快物色先生,到时便让蕴福搬到你院子里去。”
    “嗯,好,多谢母亲!”魏承霖更高兴了。
    说话间,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便听到许素敏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
    “夫人可总算是到了!”
    沈昕颜忙起身打算下车,不料魏承霖动作比她快,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去,待她探出车外时,便见他站在马车旁,正朝她伸出手,一副要扶她下车的姿势。
    她微微一笑,将手递给他,踩着小凳下了车。
    “让许夫人久等了!”
    “这倒不曾,这位是令公子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许素敏目光落在魏承霖身上。
    “确是犬子,霖哥儿,这是许夫人。”
    “许夫人!”魏承霖有礼地冲着许素敏作了个揖。许素敏侧身避过,自是又一番客气。
    半晌之后,三人坐上了许素敏那辆较为宽敞舒适的马车,春柳及许素敏的侍女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径往京郊方向而去。
    “前些日我与乔六公子也去现场瞧了瞧,亏得那泉眼相当隐蔽,一直没人发现,这才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对了,这设计图纸我也带来了,怕你看不懂,等会到了现场之后我再一一指给你看。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或是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咱们再斟酌斟酌,必要把这庄子弄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谈及生意上之事,许素敏脸上都染上了兴奋的海棠红。
    沈昕颜也被她挑起了兴致,更何况她还是亲眼目睹过那庄子的火爆场景的,那激动劲便更不用说了。
    她仿佛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她的私账上将会添上一大笔进项。
    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的魏承霖终于忍不住插嘴:“母亲这是打算与许夫人合作生意么?”
    沈昕颜并没有瞒他,只点了点头,又与许素敏头碰着头对着那张图纸指指点点。
    魏承霖嘴巴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见她这般模样终究没有再多说。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马车便停在了京郊某座荒山前。
    “别瞧它如今荒芜,可里头呀,都藏着金子呢!”许素敏凑到沈昕颜的身边,开玩笑般道。
    沈昕颜轻笑,认同地点了点头。
    日进斗金,可不就是藏着金子么?
    毕竟是尚未开发的荒山,同时也是担心会遇到山中的毒虫毒蛇之类的,几人并没有进山,而是绕着山脚四处瞧瞧。
    许素敏拿着图纸,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着,描绘着她理想中的温泉庄子。
    沈昕颜并不懂这些,而且有过上一世的经历,对许素敏的眼光是绝对的信任,这一路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偶尔还会问几句,并没有注意到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魏承霖不知何时便没了踪迹。
    “咦?大公子呢?”还是春柳率先察觉,惊叫起来。
    沈昕颜回头一看,果然不见了儿子的身影。
    “莫急,咱们分头去找,不管能否找到,两刻钟后都在马车汇合。”见她急得脸色都变了,许素敏冷静地道,同时指挥着带来的人分头去找。
    沈昕颜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霖哥儿并不是那等贪玩的不懂事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想来是一时走岔了路。
    一时又后悔自己不该忽略了儿子。
    等了片刻,见许素敏正与丫头将车上的方凳搬下来,她定定神,吩咐春柳前去帮忙。
    郊外的清风徐徐,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仍未曾见到去寻儿子之人归来,她的冷静也渐渐保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