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绿林里,一道身影灵活的在夜色里穿梭。
全书斋无论何时都是冷静优雅的,唇角的弧度始终风度翩翩。可现在,他的衣衫乱了,身上也不再整洁如初。
一个人若是连命都快要丢了,又如何会在乎这些东西呢。
即使是全书斋也不例外。
他现在倒有些庆幸自己的鼻子了,至少闻不见身上的怪味儿。
因为已经逃了一天一夜了,身后的人也甩了一拨又一拨。
自一天前神水宫下了江湖通缉令,盗帅全书斋就变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全书斋靠在树干上看着身后众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追去,不由松了口气。
这几乎是他入江湖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想起宫南燕临走前的话,不由微微苦笑。
拥翠山庄与神水宫这两座大山牢牢的压在身上。
凶手一日未查出他便一日不能出现在人前。
全书斋摸了摸脸,又提气飞快地向前方掠去。
另一边李红袖却出现在了五十里外的一家青楼里。
和她一起的是个穿着淡黄色袍子的女子,眉眼温柔,端是个绝代佳人,正是苏蓉蓉。
眼见着天快亮了,李红袖焦急的跺了跺脚:“我就不该先走的。”
“要是楚大哥出了什么事儿。”
她毕竟是个女子,说到这儿已经快哭了。
苏蓉蓉也有些担忧,却还是安慰道:“你别乱想,楚大哥说天亮之前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
李红袖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他要是出个什么事,我就……”
“你就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调侃的男声从窗外传来。
全书斋翻开窗子跳了进来。
他此刻累极了,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黯淡,可当他笑起来,眼底的光便也亮起来了。
李红袖也破涕为笑。
“我总算知道你竟比甜儿还爱哭鼻子。”
全书斋叹了口气,取笑道。
李红袖脸红了红,却未反驳,撒娇的看向苏蓉蓉。
苏蓉蓉亦是会意,温柔道:“楚大哥别取笑红袖了,我也吓了一跳呢。”
全书斋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连忙岔开话题 :“东西备好了?”
苏蓉蓉点了点头。
清晨,一个面容有些阴郁的男人从客栈里出来了。
男人岁数琢磨不准,一双吊角眼鬼鬼祟祟的,看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
――正是易容后的全书斋。
全书斋下了楼后并未着急走,而是坐在大堂要了笼包子,光明正大的吃着。
这江湖中还有比客栈消息更灵通的地方?
全书斋喝了口水,便听隔壁桌上两个大汉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
矮个子小声道。
“昨天江湖中发生了件大事!”
旁边大汉左右看了眼,看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回过头去道:“你说的是神水宫的那道追杀令?”
矮个子点了点头:“没想到全书斋竟然是这种人,整整十二条人命。”
“听说拥翠山庄大公子李玉函已经请了身价最高的杀手来追杀全书斋。”
“你是说中原一点红?”
大汉陡然变色。
矮个子叹了口气:“神水宫加中原一点红,这楚香帅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不少赌坊都已经开设赌局看全书斋能撑几天了。”
两人这边悄悄说着。
全书斋眯了眯眼,扔了锭银子便已转身离开。
他要先去找一个人,一个在这十年间一直庇护着雄娘子的人。
任谁也想不到从不说谎的君子剑黄鲁直竟和雄娘子相交了多年。
全书斋想起今早窗外那张莫名的纸条,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猜到了送信的人是谁,只是却不知那位宫姑娘为何要如此帮他。
第5章 同行
天光幽明,别日清寒,晨炊之气袅袅而升,这似是最寻常的早上。
府中授道已毕,无花也准备离开了。
他在亭间早立的采荷院儿站了一夜,连僧衣也染了层水露。
白衣僧人的神色还是那样温和平静,似这世间事都无法让他动容。
吴裙看着手中文牒,微微蹙眉:“大师要回去了?”
无花点了点头:“贫僧此次下山便是为了这讲道一事,此事间事了,自然也该回去了。”
吴裙低头不语。
无花心下一叹:“姑娘可有去处?”
她总是容易让人心软的。
那端姿秀丽的美人缓缓摇了摇头,轻蹙的眉雾仿若黛色远山。
和尚该回庙里,那她又该去哪儿呢?
吴裙想到这儿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风神俊雅的僧人认真道:“少林寺里收尼姑吗?”
她看了眼自己鸦色鬓嬛,微微有些不舍。
无花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随即哑然失笑:“尼姑是要去尼姑庵的。”
他目光微洒,眼中略微有些笑意。
吴裙脸红了红,面上似芙蓉清展,软软道:
“在这里,我只认识大师一个人~”
她话语婉转未尽,语调偏又带着苏侬软语的绮丽,眼波流转间竟连满堂花色也要醉倒。
无花轻叹了口气:“安阳距莆田还有三日路程,姑娘可能受苦?”
吴裙敛下眉眼,轻声应道:“阿裙省的。”
“那便走吧。”
听着那白衣僧人温言。
吴裙抬起头来,便看见一双修长的手伸到了眼前。
吴裙抿了抿唇,朱色丹蔻的指尖微动。却还是任由他握着。
“我们不去主人家辞行吗?”
她轻声问。
无花摇了摇头:“不必。”
他说到这儿便不多说了。
吴裙也不再多问。
驸马府的高台上,朱厌看着两人遥遥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她还是穿着那身旧衣,身姿袅袅婷婷,白色的锦裙微微浮动着,恍若春花生滟沾水开,芙蓉一色,蕊中雁儿也似要飞了。
这世间美人除却此身却也不过如此了。
“暗七。”
他低声道。
原本空寂的高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恭敬的跪着,垂下的眉眼锋利如刀。
朱厌敲了敲扇子,醉声道:“你去保护阿裙吧。”
黑衣人应了声便倏忽消失不见。
朱厌倚在空栏上笑了笑,手中的酒坛已经空了:“明知此去少林一路风险,却还是要带上她。”
“无花啊无花,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起那美人珠嬛之色,微微舔了舔嘴角。
路途遥远,吴裙本以为这次是要走陆路,却见无花摇了摇头。
“水上更安全些。”
她初时不懂这话意思,可一路上见了这么多次暗杀便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