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山巅之上露出了半个脸,将整个水寨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黄之中,微波鳞鳞,将金色切割出极细的纹路,屋前的木制平台之上,架着一张用整个树根做成的小桌,不是很规则,但面子却打磨得极光滑,小桌之上,放着一大盘白面馒头,再就是几样菜肴,除了一碟小炒野菜之外,便全是鱼了。炸小黄鱼,红烧鱼块,清蒸桂花鱼,剁椒鱼头。
昨夜的一番温存,使红娘子整个人看起来都亮丽了许多,更显得珠圆玉润,阳光从她的后背照射过来,脸庞之上蒙上了一层光辉,满脸的幸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日子过得可真不错,亏得你昨晚还跟我叫穷!”红娘子挟起一尾小黄鱼,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着。
云昭一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要是试着顿顿吃鱼,吃上几个月一年的,保你也吃腻了,看见鱼便反胃!妙妙,豹滔卫已经进了相州,你知道吗?”
“知道!”红娘子晃晃筷子,“卫军我见识过,虽然比镇军强一些,但也强不到那里去,那个叶开在陕州,不是照样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威卫如此,豹滔卫又能如何?相州以为豹滔卫开了进来,就高枕无忧,我马上就会让他们知道我红娘子的厉害!”
看到红娘子对豹滔卫不悄一顾,云昭的眉头微微皱起,将筷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妙妙,大越的十二卫军,每一支都不能轻忽,叶开的威卫的确是在你手上吃了亏,但你想过没有,当初叶开进入陕州的时候,是两眼一摸黑,你在暗,他在明,这才让他吃了亏,但后来,他收缩兵力,你们双交手几场,你可占过什么便宜?要不是他还要兼顾着南方的李四,他全力来对付你们的话,胜负当真难以预料的。”
红娘子不高兴地道:“难道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云昭摇摇头,“我没有瞧不起你,因为我见过卫军作战,与他们打过的交道比你更多,豹滔卫与蒙军铁骑对阵,都不落下风,荆江对蒙军的作战,你也知晓了,豹滔卫可是进攻的前锋!四万大帐兵,数万塔塔儿和土尔扈物部落军在程群的指挥下,被几乎全歼,而我长年与蒙军打交道,对蒙军的实力最为清楚,由此便可推断出卫军的战斗力,豹滔卫进入相州,你千万要小心。”
红娘子看着云昭,“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不要攻打相州城!”云昭道:“豹滔卫进来之后,你一定要避免与他进行决战,而豹滔卫的蒋光宇一定会想法设法地逼你与他进行会战,如果会战,你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毫无胜算,反而以游击战来进行骚扰,效果更好,你只消占据一个沿江地方就可以了,等我收拾了蒙人,回过身来渡江作战,便勿需再惧怕对手了。”
红娘子耸耸肩,“好吧,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回去之后,我与将领们商议一下吧!”
“程群在这个关头竟然派蒋光宇进相州,我对他的用意还没有想明白,也许,他是想占据西部诸州,自成一番格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妙妙,你就更要当心了。”
红娘子哼了一声:“他如果敢来,我便让他来得去不得,西部现在是我的大本营,焉能让他的染指。对了,云昭,你现在财大气粗,看你士兵的装备,我可是红了眼睛,要知道,我的士兵现在能着甲的还真不多,当年从陕州镇军那里弄来了一批,这几年折腾下来,所剩无几了,你能不能给我补充一批!”
“这个没问题,你在相州打下一个沿江口岸之后,我便会将这些东西运来,给你发过去,盔甲,弓矢,大型军械,我都可以替你装备,便是战马,我也会为你弄来。”
“太好了!”红娘子欢喜地道:“战马多多益善,要是现在我有一支当年鹰嘴岩那样的骑兵,还惧怕何人?管他是蒋光宇和程群,都将他们打成渣渣。云昭,你能给我弄多少战马?”
“战马不难!”云昭道:“但是想要将骑兵练到当年鹰嘴岩的水平,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我们征北军从在安庆开始,便着力于组建一支那样的骑兵,五年下来,恐怕也只有当年六七成水平,战马易得,熟练的骑兵难求啊!”
“对了,说起小乙,他现在还好吗?这一次你怎么没有带他过来,是不是怕他向我告状,你特意将他留在了益州?”红娘子笑吟吟地道。
“小乙现在是我的骑兵统领,与蒙军作战,缺少了强悍的骑兵怎么成,他着实走不开!其实他也特别想你!听说这一次我来见你,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云昭道。
“当年的小跟班如今也已是独挡一面的大将了!”红娘子叹息道:“时间,可真是磨练人的最佳利器啊!”
“虎爷还好么?”
“三眼虎如今是我的副将,还记得当年,他用马粪投掷你的事么?”红娘子格格地笑了起来。“可真臭!你浑身上下,都被他砸了一个遍,你不会记他的仇吧?”
“那里会?要不是当年虎爷的马粪伺候,我那能练出这一身马上功夫,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忆起往事,两人不由相对唏嘘了好一阵子。
“说起三眼虎,当年在赣州,便是他碰巧救了李四与柔娘一行人,云昭,有一件事我想现在就跟你说明白,那封和离书是……”
云昭突地站了起来,“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他背转身子,扶着平台边上的栏杆。
看着那双抓着栏杆青筋毕露的双手,红娘子微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云昭身侧。
“你还爱着她?”
云昭缓缓摇头。
“那你恨她?”
云昭还是摇头。
红娘子知道云昭在说慌,此时云昭的神情已经暴露出了他真实的想法,“其实当时,我是能将她送回到你的身边来的。”她叹息道。
“心不在了,人回来又有什么意义?”云昭转过身来,“妙妙,我正在试着忘记这一切,忘记这一个人,你不要再说了。”
“我就怕你忘记不了!”
云昭冷笑,“为什么不能?就算忘不了,有一天,我也会用鲜血将这一切都浇灭的!”举手一拳,喀嚓一声,栏杆顿时从中断裂。“李氏的大越,我会亲手将你们埋葬!”
“我会帮你的,云昭,我同你一样,恨李氏,恨大越!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在期盼着这一天!”
云昭默然地伸手将红娘子揽进怀里。
一天之后,夜幕渐起,望江湾水寨,红娘子看着云昭,“别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会很快打到相州,记得有时间,来薄阳,别忘了,我在对岸!”
“放心吧,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重逢,妙妙,记住,不要去攻打相州城,不要与蒋光宇决战!”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娃娃,打得仗不比你少!”红娘子笑道,手一扬,马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走了!”
燕京,阿斯兰亲王府。付出了一千匹战马的代价,来自益州的于谦终于出现在了这里,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阿斯兰,他的心中不由感到阵阵快意,当年就是他的儿子札木合主持了对鹰嘴岩的作战,现在,报应终于来了,现在他的小命就捏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弄死了他。
“于先生,我父亲的情况如何?”札木合看着替阿斯兰把脉的于谦,在阿斯兰的病榻周围,雅尔丹,阿齐思,林牙,韩仲等人都齐聚在周围。
巴鲁图的塔塔儿部全员归来,让兀达,雅尔丹等都大为震惊,眼下,阿斯兰更是不能死。
于谦转过身,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袍子,慢悠悠地道:“两个方案,你们可以选一个!”
“先生请说!”坐在锦凳上的雅尔丹身子微微前倾。
“第一个是完全治好,但风险极大。”于谦笑眯眯地道。“也就是说在治疗这个过程之中,这位病人随时便会一命归西!”
“两者比例如何?”韩仲沉声问道。
“二八开!”于谦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
“二八?”房内众人惊呼出声。
“还有一个方案呢?”札木合声音颤抖着问道。
“不会死,但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了!”于谦道。
“我选第一个!”床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却是阿斯兰吃力地抬起了手,伸出了一个手指。
“不,选第二个!”札木合大声道。
“到底选那一个,请你们尽快给我一个答案!”于谦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向门外走了出去,“治疗易早不易迟,再拖上几天,那就哪一个也不用选了,不过战马我们可是不退的!”
“第一个!”阿斯兰躺在床上,看着众人,“让我半死不活地这样躺着,我情愿死了!”
“选第二个。”韩仲道:“第一个风险太高,而且,这个于谦说不定不怀好意,在治疗的过程之中,如果使坏的话,我们无法可施,而且他事先已经说明了,到时候我们即便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选第二个!”阿齐思走到阿斯兰的床前,“亲王殿下,我代表陛下而来,陛下说,无论如何也要让亲王活着。”
阿斯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雅尔丹站了起来,“札木合,选第二个,就这样定了!阿斯兰叔叔,大元需要您活着,我们都需要您活着。”(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