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朝议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玉门关被夺的消息已经由韩海派人送了信回来,而霍城战线的征北军突然全线收缩,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这一消息,这让整个蒙元上下如丧考妣,谁都知道,玉门关之于蒙元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脱脱,巴鲁图两人持续不断地从卢城,关外抽调各部兵力,我们本可以在玉门关放上更多的部队的.”一名蒙元贵族低声道,他声音虽低,但语气之中的不满显然易见,蒙元连续两场内乱,对于整个蒙元的实力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闭嘴!”阿齐思侧过头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谁希望这样,但已经发生了,现在是我们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的时候,把你叫来,不是来听你抱怨的.”
那人有些胆怯地低下头,现在的阿齐思可不是当年的空头首辅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族族长,而且他的亲家韩仲现在更是皇帝陛下身边第一红人.
“玉门关是一定要夺回来的!”雅尔丹看着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否则,我们会活活地给征北军逼死!征北军为什么在这个当口上突然撤军,在霍城战线上,他们其实已经占据了上风,司马仁的兵马还没有就位,他们主动撤退便是为了预防着我们的大举进攻和反扑,云昭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如此,但我们却不得不打!”韩仲站了起来,”陛下,现在我们在战略之上已经陷入了被动,只能随着征北军的步伐亦步亦趋了.”
雅尔丹头痛欲裂,伸手揉着额头,”义王,你说说,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之下,我们如何才能扳回局面?”
“如果要扳回局面,在战略层面上不可能,那就只能在战术层面之上扳回来,如果在战术之上获得一定的胜利,那至少可以在战略之上起到延迟的作用.”韩仲道.
“战术层面之上想要获得足够的胜利,又谈何容易?”雅尔丹叹息道:”现在云昭将征北军全面收缩,死死地扼守住了剑关,卢宁等地区,显而易见他是在等着我们去进攻他.”
“即便如此,该打的还是要打!”韩仲道.
“既然对手已有准备,我们如何才能获得胜利呢?”
“有些仗不是为了一定胜利才打得.”韩仲看着龙椅之后的雅尔丹:”陛下,您的心乱了.您其实应当想到的.”
雅尔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我的心的确乱了,但是玉门关一定得拿回来.义王,传令让司马仁所属五万兵马,转道玉门关,再让林牙给他配属一万骑兵,告诉司马仁,要是拿不回玉门关,他就不用回来了!”
“阿齐思,燕京城就托付给你了,你给我好好地守着京城,替军队筹措粮草,军械.保证军队的供给.”
“陛下,您?”阿齐思疑惑地看着阿齐思.
“通令驻扎燕京及周边地区的军队,我要亲自出征!”
“陛下,您要御驾亲征?”阿齐思震惊地看着雅尔丹:”陛下,您不能去!”
“你是在担心我如果失败而有损威望么?”雅尔丹轻轻摇头,”国之将亡,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我相信,大元的皇帝出现在前线,士兵们会更明白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会更加奋勇向前的.我们绝不能失败.如果失败,我们连大漠也回不去了.”
“陛下御驾亲征也无不可.”韩仲道:”可令林牙猛攻卢宁地区,不管胜负,都能牵制卢宁地区,使其不能对司马仁进攻玉门关的军队形成侧面的威胁.而陛下您率脱里,札木合等我军主力,进击剑关,摆出一副与云昭决战的架式,我相信,云昭看到陛下您出现在剑关,一定会作出错误的判断.”
雅尔丹若有所思地看着韩仲,”义王殿下的意思,我在剑关,只是起到牵制作用?”
“不错,我们这次举全国兵力出击,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拿下玉门关,这是其一!”
“其二呢?”雅尔丹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们需要另行开辟一个战场.”韩仲沉声道:”即便玉门关不能夺下,但是如果第二战场获得胜利,那么,我们仍然可以暂时摆脱困境.”
“你是说在交州合州方向?”雅尔丹道:”在那里,征北军只有一个主力战营.”
“不错,交州,合州,延州,如果在这些方向上获得胜利,我们可进一步威胁到卢州!”
“为什么不是秦翼梁蒲?”
“秦翼梁蒲对云昭的征北军开不成本质的威胁,但是我们如果能威胁到卢州,那就可以切断他与秦翼梁蒲之间的联系,而且,也切断了他们与江南的联系,而云昭,显然是对江南有野望的.”
“谁去?姚长坤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
“如果陛下信任,请让臣下去!”韩仲看着雅尔丹.”臣下去替陛下赢得第二战场的胜利.”
“你需要什么?”
“陛下,我需要对交州,合州,延州的指挥权!”
雅尔丹沉吟难决,如今统筹指挥这几个州的是勃律,而韩仲显然要得是凌架于勃律之上的位置,而勃律不仅仅是现任的议政亲王,更是蒙人.让一位蒙人议政亲王屈居于韩仲之下,雅尔丹不得不考虑这其中的利憋.
“陛下,如果义王要去这几个地方,臣提请调勃律亲王回京.”阿齐思站了起来.
“交州,合州两地驻军都是勃律手下,如果将勃律调回来,情况只怕更糟!”雅尔丹在心中道,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允了,义王殿下自即日起担任交州,合州,延州三州制置使,勃律亲王副之.”
“陛下!”阿齐思欲再进言,.
“首辅的意思我明白!”雅尔丹挥挥手,”我会亲自写信与勃律亲王,勃律是我蒙族老人,当知轻重.”
“多谢陛下信任,看重!”韩仲躬身道谢.
“云昭能任命姚长坤为秦翼梁蒲四州制置使,将他的整个南方都交给了姚长坤,我岂能不如他?”雅尔丹淡淡一笑,”义王殿下,望你不负我之所托,能为我蒙族争得一线生机.”
“臣下明白!”韩仲躬身而退.
朝议在一片沉重之中结束,在燕京的所有蒙族贵族都得到了命令,凡属蒙族,十五岁以上男子皆需整编为军,随皇帝陛下出征剑关.这一命令,不仅仅是为了使出征的军队更加庞大,更重要的是,雅尔丹不想在燕京再发生什么意外,所有的蒙族贵族都将随他踏上战场.燕京,她只留下了阿齐思与术赤两人以及四千皇宫侍卫.
退朝回到府第,韩仲立即下令收拾行装,准备当日出行.
“父亲!”韩江走进了书房,看着正将一本本书藉装进箱子的韩仲,”此去南方,胜负难测啊!”
“打仗,本就没有必胜的事情.”韩仲笑了笑,坐到椅子上,看着韩江,”你也听说了?”
“是.姚长坤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在秦翼梁蒲经营了很长时间,王强的第四营兵强马壮,而且,交州,合州等地一直都没有完全臣服于蒙元,骚乱此起彼伏,近一年来,这些骚乱愈发严重,很明显,云昭已经暗底里开始插手了,这里面很多的骚乱只怕就是他们策划的.”
“难自然是难的,但不去做,怎知道不能?”
“父亲,这一次象山府兵又不能跟随您去了,你单枪匹马如何能支撑?勃律就这么甘心将军权交付于您?”
“军马当时候自然是有的.只需要我在那里打上一场胜仗,自然有那些墙头草来投!”韩仲笑道:”为父别的本事没有,但说起整合地方,训练军队,倒还是有一套的,你放心吧!”
韩江沉吟片刻:”父亲,当年云昭释放我之时,让我带给您的话,你当真没有认真考虑过么?”
看着韩江,韩仲沉默片刻,”阿江,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明白.”
“我怎么能不明白.你一身本领,但在大越惨遭打压,被权臣折磨得无处容身,家破人亡,不得不远赴边地避难,您这一辈子,无不是在想着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让那些王八蛋瞧上一瞧,但现在,谁都可以看出,蒙元已是日薄西山了,他们不可能获得胜利.玉门关的失守,已经为蒙元敲响丧钟了,无论您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这一大势.”韩江激动地道.
韩仲默然不语,韩江是他收养的长子,亦是跟随他最久的人,自然最明白他的心思.
“我是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掀了大越王朝便是对当年那些最大的惩罚,因为大越的失败,会将那些人统统打落尘埃.但是阿江,我不是一个白眼狼.我投靠蒙元,从先皇兀达,到现在的陛下,都对我信任有加,远远超出了一个降臣应该所得到的待遇和信任,士为知己者死,你明白么?”
“为此不惜与蒙元同归于尽?”
韩仲微微一笑,”你现在已经娶了蒙人女子为妻,一双儿女亦有蒙人血统,你怎么就不盼着点她好呢?”
“大势所趋,如何能变,真到了那时候,我带着妻子儿女避世而居,这世间总有一块地方能容我等隐居的.”
韩仲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突地站住,目光炯炯地看着韩江,”蒙元的确大势已去,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他们赢得谈判的筹码,兀达也好,雅尔丹也好,他们所梦想的就是让蒙人有一块适于栖息的土地,让蒙人不再遭受大漠苦寒,我受他们知遇之恩,当竭力为他们做到这一点.”(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