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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尤三姐道:“这倒不知。只不过近日听严姨娘那边有人这么说,说是严姨娘哟个胞妹,跟宝妹妹一般年纪,这次也要进京呢。”
    史湘云拍手笑道:“啊呀,若是宝玉这会儿在这里,肯定会说我们家更热闹了呢!也不知道这严家在京里有没有屋子,会不会来这府里客居。”
    薛宝钗微微勾起了嘴角,道:“那严家是岭南大商家,在京里又无根基,自然少不了依附这府里。”
    在薛宝钗看来,这严碧琚也不过是贾琏的妾,即便是攀附了过来,这严家即便比他们薛家更有钱,可是在这身份上还是比不上她们薛家,更不要说身为贾琏的妾室严碧琚的妹妹,这个严碧瑶自然是不能跟薛宝钗比的。
    不想贾琰竟然道:“是啊。无论是前两年严家出动了大量的海船帮着运了许多鸡鸭鹅苗,还是去年严家在岭南种了许多红薯,这都是需要大笔银钱运转的。严家身边一时银钱不凑手也是有的。若是这严碧瑶进京了却没有地方住,于情于理,让她来我们府里作客,都是应当的。”
    史湘云立刻道:“二姐姐的意思,难道是这个严家跟后廊上的云哥儿一样……”
    贾琰道:“是的。今年元月和二月里的雨水都不大够,虽然只是个预兆,虽然钦天监那边还没有给出答复,但是,去
    年这个时候花园里头还见不到蚂蚱。”
    史湘云和探春都是一脸骇然。
    虽然都是女孩子,但是有了贾琰珠玉在前,她们在私底下也是对蝗灾作了一番了解的。
    旱灾之后往往伴随着蝗灾。
    蝗灾之后又是大旱,那很可能就是异常大蝗灾。
    史湘云惊恐地道:“二姐姐!你是说……去年是五月里开始闹蝗灾的,那,那今年,如果没有下雨的话,岂不是三四月就要开始闹蝗灾了?”
    贾琰点了点头,道:“是的。本来三月春雨贵如油,若是三月里还不下雨,那蝗灾就肯定逃不过了。值得庆幸的是,去年是我父亲带着少数几个族人忙活,而今年却是敬大伯父带着我们贾氏一族一起忙这件事。另外还有林妹妹的林家,以及依附着我们家的人,好比说这个严家,他们在岭南种了无数红薯,岭南气候温热,即便是十二月里也只需要穿两件单的就够了。我们这里的红薯要到□□月才能够收获,他们那边却是一年到头都能够收。只要他们种植的红薯够多,只要保持海路畅通,朝廷就不怕没有粮食赈济灾民,再有那些鸡鸭鹅苗捕捉蝗虫……即便是今年的天灾比去年还厉害些,只要准备充分,实际上的后果也不会比去年更差了。”
    薛宝钗捏着手里的檀香扇,道:“这严家应该是听了娘娘的吩咐,这才种了这么多红薯吧?”
    贾琰答道:“我不否认,曾经通过父亲给严家传过话。不过,会种植这么多的红薯,也是严家家主一副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不然,就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是枉然。”
    薛宝钗的语调之中带着几分热切地道:
    “那我在这里就要先给娘娘道喜了。”
    “喜什么?”
    “恭喜娘娘即将晋位啊。”
    贾琰笑道:“我已经跟万岁说过,在我进宫之前,不用给我父亲晋爵,也不用给我晋位了。我已经被礼聘为淑妃,再晋位,那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史湘云道:“那岂不是全便宜了严家?”
    史湘云这一开口,在座的女孩子们都想起了当初的贾芸:皇帝缺少钱粮,贾芸正好种植了一万两千亩的红薯,因此得了个正八品的县主簿的官职。如果这个严家真的做了这么大功劳,那,那岂不是说,这一次严家得到了,将不止县主簿?
    第96章
    严家立下了大功,很有可能在今年得到朝廷的嘉奖, 甚至有可能得到官爵!
    这个消息连同大蝗灾预警迅速引爆了整个贾家, 就连在后面负责修建行宫的工匠们都听说了。因为大蝗灾的预警,以致于工地上都是人心惶惶的。
    没有办法, 京里诸位娘娘的娘家修建省亲别墅,因为要赶工期,因此雇佣的多人,他们才找到活计干。可是, 这些皇家行宫都完事儿了呢?他们去哪里找活计?
    如果今年还是个灾荒之年,而且又是一个大蝗灾之年的话, 离这修建行宫的工程,他们打哪里去找下一份活计?又拿什么去养家糊口呢?那可真的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这样一想,下面的人自然就有人开始拖拖拉拉了。也有那机灵的,几个人凑了一点钱, 请贾家的管事、小厮、长随们喝酒。
    上头的大管家,林之孝、王善保这个级别的, 他们是请不到的,但是中层的, 只要诚意到了,还是有这个可能请到的。
    其中就有个叫王癞子的,把礼送到了秦显的面前。
    这个秦显就是司棋的叔父, 早就得了侄女的吩咐。因此别人第一次来问他的时候还拿了乔, 等对方第三次来, 几杯酒下肚, 秦显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了:“王家兄弟,你还真是问对人了!你知道我那个侄女是做什么的?她可是娘娘亲自挑了去伺候林姑娘的。如今她在林姑娘跟前都五六年了!她又是太太身边的王善保家的、王家婶子的外孙女儿,有些事儿,别人不知道,我那个侄女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你也知道,娘娘身边又是宫里出来的尚侍典侍又是少监内侍,这些人管着娘娘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娘娘屋里的丫头婆子们,如今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就是老太太问话,她们也不会开口的。也只有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喜得边上的人连连给他添酒:“看来我们是祖宗庇佑,求对人了。老哥哥,您好歹给我们分解分解,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一堆人赶着上来劝,这秦显洋洋得意地咪了一口小酒,这才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老爷呢,当年在宫里师从教导老义忠亲王并太上皇的诸位皇子的大儒,因此学了一肚子的治国平天下的手段。要不是当初老义忠亲王坏了事儿,我们老爷少不得登阁拜相,这府里怕是还要上一层。时也命也!福耶祸耶!我们老爷在宫里学了那多的本事,却也卷进了老义忠亲王的事儿里头,不得不窝在家里避祸,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也就是我们琏二爷都无法亲近,只要把自己当年所学都教给了我们娘娘。也是我们娘娘赶上了好时候,当今万岁是个用人唯贤的,我们娘娘呢,又抓住了红薯这个机会,这才有了今天!”
    秦显摇摇晃晃地道:“我们老爷在宫里学到的手段可不一般。毕竟,那是太上皇当年请来教导诸位皇子的,因此,这些手段,必须是有钱!有权!至少要满足这两个条件,你才玩得起来!就跟我们老爷做的,在京畿道、豫州、齐鲁之地置办大量的庄子,这没钱没权手里又没人,哪里玩的起来?”
    “是是是!可不是这话!也就府上能够做到了!”
    秦显道:“还有文德公家的表姑娘,要知道,林家四代列侯!文德公的私产就高达三百多万两银子!就是林姑娘只能继承其中的七成,那也有两百万!加上他们林家几辈子教养出来的家仆,还有文德公的余荫、林姑娘如今的县君身份,这才成了我们娘娘的一条臂膀!”
    那王癞子连忙道:“林县君竟然这么有钱?!”
    “那当然!”说着,秦显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有钱还是其次,听说,我们娘娘最羡慕的,就是他们林家的管事们极其能干!一样的事情,到了我们府里,没个十五万两银子办不下来,可林家的人却只要十万两就能够办好了,而且还不会违逆国法,也不会骚扰了百姓!也不知道当年文德公是如何训练这些人的。”
    说着,秦显已经连连摇头了:“我们娘娘说过,家风这种事情,只能是一大家子几代人一代一代地打磨,根本就是羡慕不来的。”
    “那这严家呢?”
    秦显道:“严家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了。你知道,严家拿出了多少银子才得了我们娘娘的指点吗?”
    王癞子摇摇头,道:“老哥哥,我哪里知道。”
    秦显也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小半年来,他们孝敬我们娘娘就高达这个数儿!还有这两年,他们对这府里唯命是从,这才有了今天!我听林大管家私底下透出口风来,除了玻璃上压的银子,也除去他们在葡萄酒、酿果汁上的保证金,再除去他们对我们娘娘的孝敬,他们在红薯、鸡鸭鹅苗,还有海运上砸的银子,超过了五十万两银子!”
    “天哪!五十万两!”
    “堆起来,那可是一座山了吧?”
    周围一片议论声。
    秦显道:“你要把这些银钱换成粮食!再来看!这也是我说的,我们娘娘的手段,乃是治国平天下的手段!一般人玩不起来。没钱,就别想玩这个!”
    边上有人道:“那,那岂不是说,今年的蝗灾不足为虑?”
    秦显道:“可不是?我们娘娘早就布置好了,南面还有几千万斤的红薯等着运进京来呢!还有散落在京畿道、豫州、齐鲁各地上百座庄子里养的鸡鸭鹅!每座庄子里头养的禽类都超过了五万之数,多的甚至高达十几万只!你说,今年的蝗灾还用愁吗?是,今年的米面收成是完了,但是我们娘娘请你们吃鸡鸭!”
    “好!”
    周围立刻都燃了起来。
    工匠们之中也有人颇识得几个字的,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因此,即便他们看到了秦显这些贾家的仆役对贾琰信心十足,可是他们的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很快,这些工匠们就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何不食肉糜?这贾家人也真能说!他们也不怕噎着!”
    潘又安正好挤在这些工匠里头,见状就道:“诸位大哥,我前些日子拜了那位严姨娘身边的黄妈妈做干娘。你们知道这黄妈妈是怎么说的吗?”
    那劳姓匠人就道:“这个黄妈妈又是什么来路?”
    “原来诸位老哥哥不知道?她原是宫里出来的……”
    潘又安巴拉巴拉地把黄婆子的事儿说了,然后道:“我听说啊,上次,就是劝农礼过后没几天,万岁驾临的那一回,淑妃娘娘就跟万岁提了今年可能闹蝗灾的事儿。据说,淑妃娘娘是担心今年的灾情过大,她一人恐怕力有未逮,因此才放出这种话儿来,为的就是让京里的那些商人们跟着她一起,为今年的灾情作准备。”
    那劳姓工匠道:“这还差不多!”
    另一个罗姓工匠道:“这么说来,这蝗灾的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边上龚型匠人沉默良久,这才道:“你们还别说,打我们元月十一开工到现在,就见过几回雨雪?总共才两回,一次就下了不到三刻钟的雪珠子,另外一次呢?一场中雨,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玩了!这不是旱是什么?去年蝗灾,今年一开年就见旱情,若是老天爷不垂怜,再来一次蝗灾,那真是逼着我们……唉!”
    这龚姓匠人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缘故。
    去年,为了活下去,他就把自己的大女儿,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换了五斗小米,这才拖家带口地撑到了京师。
    如果今年还是闹灾,这行宫的工程结束后,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活计了!
    潘又安这才道:“听我干娘说,就是因为京畿各处的桥梁、道路都是杠杠的,国库里面的银子呢,又被借空了,万岁没了法儿,这才让诸位娘娘家里修省亲别墅和行宫,就是为了我们这些流民能够找到活计、混一口饭吃!万岁都不顾名声了,这淑妃娘娘这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儿,其实呢,就是想让京里的那些大商家们得到这个消息,看到这严家跟着她混得了子孙前程,这样,各地的大商家们才会跟着她走,将来朝廷有什么事儿,或者是哪里哪里又闹灾害了,她才能够及时指挥那些商家们,把米面粮食什么的及时运到灾区去。也能够及时安抚百姓,让百姓们不致于流离失所……”
    那龚姓匠人一听,道:“我说,小潘子,你该不会是读过书的吧?”
    潘又安道:“嘿,读过书又如何?逃荒了,跟大家一样,讨口饭吃!”
    “你这样的秀才公还跟我们做一样的活计?”
    “老哥哥休要取笑。我算是什么人?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然后会看个账本儿。京师繁华,有本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真的好位置,哪里轮得到我们这样的人呢?还不是只能跟着老哥哥们讨口饭吃?”
    第97章
    且说薛宝钗, 她在贾琰跟前得知消息的时候可以说是又惊又怒。
    她自认从无过错, 对贾琰跟贾赦邢夫人这一房也是恭恭敬敬的,就是银钱,前前后后也孝敬了二十多万,按理说,贾琰应该很清楚她和薛家的所求而已。按照常理, 贾琰收了银子之后, 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才对。
    可现实呢?
    却是她跟贾家的其余的女孩子们一起知道的!
    而且等她从贾琰那边回来,竟然连后面修行宫的工匠们都知道了!
    薛宝钗的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却还是要找薛姨妈来商量。
    薛姨妈刚听说的时候, 跟薛宝钗一样, 也是又惊又怒,连连跌足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娘娘, 娘娘是不是因为你姨娘开始记恨我们了?”
    把情绪倒给母亲之后, 薛宝钗倒是要好多了, 见母亲如此,少不得找些话儿来安抚母亲:
    “妈~也许娘娘是碍着姨娘的缘故对我们心存芥蒂, 可从娘娘办的事儿上看倒是比姨娘可靠许多。您看, 姨娘在这府里当家的时候,从我们手里拿了多少银子?可是哥哥的事儿竟然办成了那个样子!娘娘,还有大老爷那边,虽然一样从我们家拿了不少钱, 可是该办的事儿却一样不落地办了:您看, 之前的五千两是恭贺娘娘晋位, 元月里送的十五万是为修建行宫凑份子,顺便换取在这里继续住下去的机会,因此我们才住了这绛芸轩边上的屋子。那五万两是为了哥哥的事儿讨一个主意,如今哥哥的事儿也了了,不用继续悬着。一笔银子,一件事儿。娘娘可比姨娘要靠谱多了。“
    薛姨妈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若是这么说,也没错。只是,娘娘已经放出话儿来了,她要办的事儿,没有权没人可办不成。”
    薛宝钗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薛姨妈也扶着额,坐在那里皱眉。
    过了好半天,才见薛宝钗道:“妈,娘娘缺钱、缺人,她要办大事儿。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而且这话娘娘已经放出去了,女儿想着,不独我们,这京里只要是有这个心的,都会想法子抓住这个机会求到这府里、求到娘娘跟前。我们比那些人便宜的就是,我们如今就在这府里住着,要比别人更加容易见到娘娘。”
    薛姨妈听说,微微摇头,叹息道:“我们要见娘娘,又谈何容易?”
    薛宝钗在母亲的身边坐下,拉着母亲的手,道:“妈难道忘记了林妹妹吗?”
    薛姨妈道:“好端端的,你说她作什么?”
    就跟薛宝钗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比贾家的女孩子们差了一样,薛姨妈也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不如林黛玉。
    只不过林黛玉有贾琰护着,如今虽然说没了父亲,却是朝廷钦封了的县君,官民之分,天壤之别,因此薛姨妈这才没有挂在嘴边罢了。
    在薛姨妈看来,如果当年嫁给贾赦的是王夫人,如果贾琰是王夫人的女儿,那么,她们薛家早就跟那贾芸一样,风光显赫得不得了了,她的女儿薛宝钗也跟那个林黛玉一样,进了朝廷了眼了。哪里跟现在这样,就是送上大笔大笔的银钱,还要被人嫌弃。
    薛姨妈的想法,薛宝钗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命,也是运。
    因为命,她没能跟贾琰做表姐妹,因此她借不到贾琰的光。因为运,她跟贾琰不够亲近,所以贾琰飞黄腾达,她也不能跟着鸡犬升天。
    但是,这不是没有机会。
    薛宝钗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儿跟母亲在细细地梳理一遍。
    薛宝钗道:“妈~如今我们抱怨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法子跟上娘娘的步子。别人,女儿是不清楚的,但是林妹妹的事儿,女儿好歹知道些个。林大人刚走的时候,林妹妹是得了一大笔钱,可是这些钱财,都是这府里帮她保管的,她身边,据说就只有五万两银子。”
    薛姨妈一愣,道:“只有五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