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按道理讲朱常渊才是朝廷任命的大臣,虽然不是三边总督,可堂堂陕西招抚使,也是封疆大吏一个,说到底他才是主人,李自成不过是客人。
来使朝朱常渊拱手,笑呵呵的说道:“将军的威名远播,震于华夏,我家闯王也甚是佩服,知道将军一路鞍马劳顿来到陕西不易,不想与将军为敌,特命在下过来议和!”
来人的名字叫做胡家林,在李自成那边是个文官,一向能说会道,所以才被派过来作为使者过来讲和。
本来是不想讲和的,特别是接受了朱常渊射过来的那“投降”二字之后,李自成还颇为恼怒,如果不是顾忌朱常渊能征惯战,早就和他决战了。
饶是如此,在朱常渊将整个长安府围起来以后,他也派遣了几波骑兵出来骚扰,可是,结果却是和传闻中的一样,朱常渊的骑兵不可战胜。
到后来,虽然城中有大批量的士兵,李自成也不得不派人和朱常渊议和,没办法,实在是打不过啊。
“请进吧。”朱常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胡家林请入到自己的营帐中。
对于李自成的议和,他自然求之不得,和辽东比起来,陕西也是一个大坑,如果想要靠自己二百骑兵将整个陕西或者李自成的军队都打趴下,自然不难,可是那样一来,任务完不成,还给崇祯做了嫁衣裳,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李自成还有罗汝才稳住,然后最好能够在二人不反对甚至是支持的情况下开展自己的计划,如果能够成功,不但陕西的民乱可以不攻自破,同是,最重要的,也能刷刷声望,领个奖励什么的。
将胡家林请到自己的营帐,然后请他坐下,说道:“怎么,自成愿意投降了吗?若是如此,真乃朝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也!”
朱常渊也知道,李自成是不可能投降的,这么说无非是在言语上先占据主动,一种谈判的策略而已,只有给自己有更多迂回的空间,才能在谈判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尤其是在这种我为刀殂人为鱼肉的情况下!
“将军您开玩笑了!”胡家林苦着脸一笑,朝朱常渊拱拱手,道:“我家闯王虽然眼下困顿于此,偏安一隅,但依如今天下之事,天命在谁尚未可知!”
“如果!”看朱常渊表情平淡,胡家林再次道:“以将军之才,如果是归顺我家闯王,他日赢取天下,将军便是裂土封王也无不可!”
这下倒好,朱常渊刚开口,那边的议和就变成了劝降。
也难怪,虽然朱常渊名气不小,李自成也非等闲之辈,特别是在陕西与杨嗣昌、洪承畴、孙传庭的作战中,大家都以为他被打的只剩下孤家寡人再无出头之日,谁成想一夜之间便有号召起了数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很多迷信的下层农民都盲目的相信,李自成生来就是天子的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肯定能过一统天下。
这就造成了,李自成内部非常统一,团结。同是,也非常的狂妄自大,就连面前这个红光满面的胖子,熟读诗书,竟然也敢大大咧咧的朝朱常渊劝降。
朱常渊微笑着,摇了摇头。
“朱某人纵然是听说过闯王的名头,奈何身为宗室之后,太祖皇帝江山得来如何不易,某怎可能做那不肖子孙,所以归顺之事勿要再提。”
“本将军此次前来,招抚陕西,若是自成归顺朝廷倒好办,否则,只能玉石俱焚了,让自成率军前来,看看到底是他闯王厉害,还是本将军的铁骑更胜一筹?”
投降,只能是别人与我,让我降敌,那是笑话。
不一脚将面前这个红脸胖子踹出去,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胡家林道:“将军呐,大人呐,您是陕西招抚使,我家闯王无意于将军在此一争长短,闯王派我来,便是前来与将军您议和,日后将军在陕西行事,我家闯王都会尽量支持。”
朱常渊一摆手,臭架子摆起来,道:“哼,议和,我不是说投降么,怎么变成议和了。”
“不!”胡家林脸色一般,正色严肃,说道:“将军莫要欺人太甚,须知兔子急了也咬人,我家闯王并非不敌将军,也不是张献忠、孙小凤之流能比,闯王军中将才无数,且人人效死,反戈一击,纵然不能鱼死网破,将军未必便讨得到好处!”
朱常渊拿着茶杯,晃晃悠悠的喝了两口茶水,稍微一沉思,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的朝胡家林看了看,道:“若自成当真有兴趣与本将一战,本将愿舍命陪君子!”
“哼!”孔和一步上前,威风凛凛的朝胡家林面前一站,大声说道:“竖子尔敢!我两百兄弟夜夜枕戈待旦,若自成有种,纵率十万大军来,又有何妨?”
一阵话说的掷地有声,一时间把胡家林也吓住了。
不过,胡家林毕竟是任务在身,虽然两股战战,但也得强自站起来,朝朱常渊一礼,说道:“将军,非是我胡某人不给将军面子,实在是各为其主,我家闯王底线如此,某亦奈何不得?若是将军一意孤行挑起陕西大战,怕闯王也不是软骨头。”
说完,又朝孔和拱拱手,一甩袖子,道:“告辞!”
“站住!”朱常渊站起来,朝胡家林矮胖的背影说道:“先生要走,便替本将军向李自成带一句话,就说:本将奉天子命,招抚陕西,本无意用强,若是自成有心议和,明日派人送来十万两银子以表诚意。”
“若是无意议和!”朱常渊的声音顿时变得冰冷起来,轻轻的说道:“本将不介意让他重蹈张献忠之旧事!”
“告辞了!”
说完,胡家林朝朱常渊拜了一拜,然后退身出去。
孔和看胡家林走,一脸不解的上前,问朱常渊道:“将军,为何不让属下率领兵马,与他李自成大战一场,为何还要议和?”
“此时干系甚大,不能鲁莽行事!”朱常渊轻声说完,自顾自的坐在了座位上。
哪里想到刚刚坐下,就听到孔和开始抱怨,说道:“属下以为,完全不必如此,凭借将军威名与将士们的勇猛,一鼓作气,自成便能打下,一旦攻陷长安,次第攻略罗汝才,如此,陕西之地便可平静了!”
朱常渊越听,脸色越黑。
气呼呼的将手中的杯子“砰”的一声按在面前的桌子上,道:“我且问你,今日击败自成,明天击溃罗汝才,后天若是又有人在陕地揭竿而起,该如何?”
“杀之!”孔和脸色一狠说完,完全没有注意到朱常渊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道:“古语说杀一儆百,若然将李自成和罗汝才的士兵全部击杀,后,定无人敢再反!”
“放屁!”朱常渊忍不住暴怒了,站起来道:“我且问你,可知陕边百姓为何愿意跟着自成做反贼,而不做良民?”
听朱常渊这么一说,加上又见自己老大脸色这么黑,孔和心中不禁一颤,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实话,他来到这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李自成击败,如何再次上演千里追击,然后带领全家过把瘾,同时用战绩向世人证明他的英勇和荣誉。
至于说陕地的灾民如何处置,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跟着自成造反,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目光短浅!”朱常渊骂了一句,又喝了一口水,严厉的说道:“陕地百姓连年颗粒无收,民间易子相食者不知凡几,若是有一口粮食,谁人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
“今日便是破了自成,杀了百万百姓,明日那些百姓无粮可吃,便会同样揭竿而起,如此周而复始,难道要本将军杀光川陕所有百姓?”朱常渊反问道。
陕西之地,不比荆襄!
湖广其实并没有灾难,那些躲在山里的土匪也好,窝藏在谷城郧阳的大反派也罢,不过是想趁着大明王朝疲弱的时机投机而已,他们手下的那些士兵,其实不缺少衣食,当朱常渊血腕拿出来的时候,必然凑效。
可陕西不同,尼玛没有吃的,明知道前面有把刀,只要能饱餐一顿,死了也值!要嘛饿死,要嘛先吃饱在被别人杀掉,二选一的选择题,大多数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吧。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不能解决陕西之地几百万老百姓的食物问题,再多的战争,也是白费。
难道朱常渊就不想建功立业,不想把李自成打成鬼?
当然想,可是,这些有用吗?
无用功而已!
他相信,一旦解决陕西之地大部分老百姓的食物问题,哪怕是一天只给吃一顿饭,只要饿不死,陕西李自成之祸便会烟消云散。
毕竟,中国的老百姓,自古以来便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压迫可以,剥削也行,只要别过分,他们都能忍。
“我再问你!”朱常渊缓缓的走到跪倒在地的孔和面前,轻声说道:“你和李自成的队伍也大小交战了三四次,他的兵和张献忠的兵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