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张嫣以后,朱常渊带着曹化淳和王五二人往回走。
接近年关了,天空中飘散着零星的小雪片,北方不大,却印痕如刀,割在人的脸上一阵冰疼。
“啪,啪啪!”
远处近处的巷子里不时的传出几声鞭炮声,还有顽童嬉笑的声音,顿时又显得年关将近。
“吼吼吼!”一个熊孩子从巷子里窜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鞭炮和一支点燃着的佛香,引着捻子以后就将鞭炮往曹化淳身上丢,边丢还边跑边叫。
“大胆!”曹化淳脸色严肃,将一群孩子吓跑。
朱常渊笑着看向远方的街道,口中低声吐出三个字:熊孩子!
曹化淳自然不可能和一群顽童计较,连忙跟着朱常渊往前走去。
朱常渊边走边看,指着道路两边的商铺和客栈说道:“你看今年和往年过年有什么区别?”转头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哀叹一声,对朱常渊实话实说,道:“回延明王的话,今年过年没有往年喜庆,往年的这个时候,京城早就张红挂彩了!”
这货倒是说实话,虽然现在京师的状况好了不少,可是和往年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朱常渊点点头,看着街边的那些店铺,说道:“没关系,明年的时候,应该就能超越以前了。”
回到乾清宫,吃完膳食就在书房坐着发呆,看到曹化淳急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过来,一脸喜色的对朱常渊说道:“王爷,喜事,喜事!”
朱常渊转过头,道:“有什么喜事?”
曹化淳说道:“下臣刚刚得到消息,内阁薛大人和魏大人他们正在商议劝进的流程,可能是要正殿下您的名位了!”
朱常渊心里莫名其妙的一激动,而后勉强保持沉静,对曹化淳说道:“哦,这群家伙,不干正事就操扯这个闲心。”
曹化淳一听朱常渊这么说,就急了,说道:“殿下啊,王爷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现在天下无主,百姓流离失所不知所望者谁,如不今早定位分,天下诸侯人人都有野望,黎明不安啊。”
说到这里,看朱常渊脸色没有起伏,曹化淳不禁佩服,又低声说道:“今天是二十四了,按例明天当有大朝会,下臣怕明天大臣们会一致上书要求王爷您继位,到时候您千万不可答应啊。”
“啊?”朱常渊诧异的看着曹化淳,说道:“你是说,他们在耍诈?”
“不不不!”曹化淳跪倒在地,严肃认真的说道:“如今王爷得天下之望,大臣们殷切希望王爷早日正位,可明日无论他们如何劝进,殿下都不可答应。”
朱常渊认真的听,曹化淳认真的继续说道:“下臣所料不错的话,后天二十六依旧会有人上书让殿下正位,殿下仍旧不可答应。”
听到这里,朱常渊算是明白了那么一点。
古代的礼仪不但繁琐而且虚伪,曹化淳说让自己拒绝其实是好意,这就是劝进时候传说中的“三推让”。
什么叫“三推让”?想当皇帝的人,想了几年几十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是在即位之前,他们偏偏表现出很不着急的样子,一定要演一出戏,说登上皇位当皇帝,不是我的意愿,而是天命,而是民心,而是为了大局,是大家推举的结果,我是不得已才登上皇位的,推让一次不行,推让两次,推让三次,最后在万民的拥戴下,他勉强接受了大家的拥戴登上宝座。
这三推让是一个姿态,实际上是要借此表现他登基的合法性,要借此机会宣布他的政权、他的皇位是上天授命给他的,是受臣民的推戴的,是合理合法得到的。
这些事情,朱常渊也是有所了解的。
如今曹化淳既然跑过来对自己说这些话,恐怕不是他仅仅是听到内阁在讨论劝进这件事那么简单了,而是内阁中的人已经明白的知会了他,让他来转告朱常渊相关的礼仪,别到时候朝堂上闹出什么难看的笑话。
“臣所料不错的话,二十八日大朝会上,群臣定然踊跃上书,要求殿下正位,王爷到时候仍要推辞一番,如果实在推辞不过,就可以接受,然后命礼部官员定良辰吉日,准备登基大典即可!”
朱常渊点点头,说道:“寡人知道了。”
曹化淳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朱常渊听完以后就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得知距离坐皇帝还有几日的时候,朱常渊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当然了,最大的感触是激动,毕竟是做皇帝,即便他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也无法不激动,那可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人,一言决人生死,看到任何女人都可以强势掠夺,凌驾百官之上藐视天下的人。
这样一个主人,谁不想当?
当然了,除了激动之外,朱常渊还有一丝紧张。当皇帝有权利,自然也有更大的责任和义务,稍微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欲望或者是对权利的使用略有过度,都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
还有一份感慨相随!
毕竟大明亡国,他心里也有一丝丝梗!
“嗨!”强自吐出一口气,将负面情绪甩去,朱常渊从座位上站起来,仰着脸观赏夜空。天还是没有放晴,时有小雪片依旧随风乱飞。
这些日子以来,京师一直在下雪,地面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听着都有寒意。
第二天,也就是大明崇祯十四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朱常渊一大早就被曹化淳喊醒,要去早朝了。
按照崇祯皇帝留下来的规矩,百官还是去了平台大殿。
平台在乾清宫的南面,是内宮和外朝的交汇点。
朱常渊进入大殿的时候,许多官员已经在偏殿坐着等候了,等他进入主殿之后,才有小太监喊了一句:“延明王到,百官早朝!”
百官这才惊讶一下,各自慵懒的从位子上站起来,排着队从偏门走向大殿中,看到朱常渊后纷纷施礼,然后分列左右。
朱常渊被太监套了一身红色的蟒袍,腰上挂了个夸张的玉带,暂时列在百官之首。
魏藻德出列,朝同在百官行列中的朱常渊说道:“延明王殿下,如今群龙无首,国乃无君,还请延明王代君监国。”
“请延明王代君监国!”
殿下群臣都朝朱常渊致意。
也对,现在虽然没有皇帝,虽然朱常渊一言九鼎,可是总归也和他们一样是臣子,没有个正是的名分,如果能够监国的话,虽不敢说大权独揽,可也比一般的臣子更有权利。
朱常渊深吸一口气,对着群臣说道:“既然诸位力荐,本王就当仁不让了,等新君出,寡人定然还政!”
说完,转过身,朝对面的百官躬身一礼。
后面有太监匆匆忙忙的搬过来一张挂着红布的椅子放在御座御阶的下方,和百官平齐,算是朱常渊暂时的座位。
天子之位高高在上,就在朱常渊的后面,比他高出一米多,空着,无人敢坐。
“延明王监国,诸臣拜见!”
“拜见殿下!”所有臣子躬身而不跪地,朱常渊则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心里稍微有一点别扭。
“诸臣奏事!”礼部一个小官员站在朱常渊身子旁边不远处,充当太监喊话,老太监曹化淳则是恭立朱常渊身旁,神采奕奕。
“臣有事要奏!”
薛国观和魏藻德几乎同时从左右两列出来,手持玉笏!
两位臣子抢着奏事,也让朝堂上下微微尴尬。
朱常渊伸手朝魏藻德说道:“魏大人先说吧!”
魏藻德微微一笑,朝薛国观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而后恭敬的朝朱常渊躬身,拿出个黄色的丝质卷轴,道:“臣代为奏上,周王恭枵,恭祝延明王驱除鞑虏,复我大明,特送上劝进表,愿延明王正天下位!遂平郡王恭权、内乡郡王在鉴、鄢陵郡王肃汭、颍川郡王在鏶、临汝郡王勤焐、沈丘郡王在锽等十八王具名上书,请延明王正天子之位。”
朱常渊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让曹化淳将周王连同河南之地郡王的劝进表收回来,拿在手中摩挲了一阵,脸上微微漾起一丝平和的笑容。
“薛大人请奏!”朱常渊将目光转向薛国观。
“是!”薛国观出列,同样双手手持衣服绢帛,好像沉重的拿不动一样的走到朱常渊面前,说道:“鲁王朱以海上奏,延明王功照日月,冠盖华夏,如今天下无主,百姓稽首所望,愿延明王正天子之位,特送上劝进表。乐陵郡王以泛、邹平郡王寿碒、安丘郡王弘槚、滋阳郡王以渶、阳信郡王弘楅等十三王具名上书。”
而后,各大臣,代全国各地诸王、郡王上书,表示愿意称臣,朱常渊大致数了一下,基本上明朝宗室中的一百二十多个有王号的宗藩全部上表。
不过,这也给朱常渊敲了敲警钟。
这一百多个藩王,对天下百姓来说就是一百多个毒瘤。
朱常渊正在寻思用什么言辞来拒绝显得比较正义的时候,突然,门外的太监大喊道:“唐王朱聿键求见!”
朱常渊听了这个名字后,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