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王离和柳毅这般说着,一骑快马来报。直入帅帐,王离目光之中带着期待。
果然,来者高声道:“大帅,扶苏先锋亲卫三营已经入了燕地,击溃赵将韩广,围广阳蓟县。武臣急遣国中精锐发去营救!”
王离目光灼灼,心中恨不得大叫一声,高声厉喝道:“再探,给我死死盯住常山郡和燕地的情报!”
“喏!”那执掌情报的细作头目高声应下。
王离转身看向帐下满满一屋子高级将领:沈舍、廖柯、席品、柳毅,道:“加紧训练,同时准备好战备,一旦扶苏和武臣大打出手,那便是我们北伐之日!”
“末将领命!”众人齐声高呼。
秦王扶苏元年十月初,常山郡,郡守府。
“伏承科首,本官李毅,有礼了!”李毅在这位地方大员在伏承这位扶苏身边头等亲信面前不敢怠慢,久战之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伏承也没有托大,这年头不过三月的时间天下就变幻了模样。常山郡能够忠于大秦,这李毅功不可没。至少,寻常人就没有敢在战前斩杀了和故赵王族赵家多有牵连的郡尉!当然,这擅杀郡尉的后果就是李毅在抵挡住李良凶猛的进攻后,永远失去了进入中央,入三省枢院的可能。
伏承笑吟吟回礼,开门见山点出自己的目的:“伏承见过使君。伏承此来,一来是王上嘉许常山守李毅使君于国危之时的忠贞表现。二来,也是为使君解危来了!”
说着,伏承手中拿出了一方黄色锦帛。
见到这方黄色锦帛,原本表情僵硬的李毅顿时神色激动了起来。这可是扶苏的嘉奖啊,能够在最高领导人面前得到好的印象,这可是天大的际遇。
顿时,李毅好一番繁文缛节地接受圣旨嘉奖,手中抱着扶苏的亲笔,面上的肌肉不住地因为激动发颤。
伏承对此有了准备,笑吟吟结果之后,李毅对其态度已经好了许多。
两人落座,李毅脸上的笑容生动了许多,道:“伏承科首先前说奉命来为常山解危,可是真的?”
“诚非戏言!”伏承肯定着说道,又从怀中拿出一份关于李良的详细情报,交给了李毅,道:“这是特科之中非常机密的情报,是王上亲自允许让使君观看的,关于李良的所有奏报。”
这份档案之上,将李良和武臣之间的冲突明明白白写了出来。非常直白地显露了特科在邯郸王宫内的情报力量,除此外,关于李良在常山郡的详细兵力,其部将的姓名,背景,以及主要关系都简明写了下来。
看了这份情报,李毅心中不由将特科的分量蹭蹭加了两层:“公之功劳,胜十万雄兵矣。”
“此王上之谋划,伏承不敢居功。”伏承笑着摇头:“郡守可明白了,伏承此解危之妙计?”
“明白了!”李毅目光复杂,看了看情报,又看了看残缺的城楼,以及一个个疲惫的将卒。这些天,李良日子不好过要接连去邯郸求援兵相助。原因还不是就是李毅性格坚毅,死守常山郡,几番让李良无功而返。
两方彼此厮杀,短短旬月便让常山抛尸数千,损失惨重的又何止是李良。身处受到进攻的一方,常山郡的损失也不小。
伏承看着李毅目光复杂,开解道:“常山郡身处战地,一朝不能解脱与战火之中,一朝便不能休养生息。这战事,生生死死本就平常。眼下天下乱象将起,只王上治下方的安息。使君,可要分清楚厉害啊!”
李毅缓缓点头:“本官晓得。”
“但本官也有一个担忧!”李毅凝视伏承:“常山郡和李良之间互相的死仇不少,谁又能知道李良不是想借此诈入东垣县?”
“使君的意思?”伏承眼睛眯起,这个问题他当然有了察觉,可和李良接触时日尚短,这类深入性的问题现在还不适合谈及。
李毅冷哼一声,道:“江湖之中,常有一物名作‘投名状’。他李良想要改过自新,自然也要拿出诚意。不然,单单只是倒戈一击,还不如多等一会,王师南下,赵国君臣,也不过只是土鸡瓦狗!”
伏承心中哑然,对李毅的办法他倒是认同。可后面那李毅自持的底气他却感到有些底气不足,李毅虽然是常山郡郡守,两千石官秩的大员。可扶苏这种顶级机密,也就那么十几个人知道,李毅还不在内,不知道眼下扶苏麾下大部军力都会云集西线。
叹息一声,伏承心道,自己眼下也算得创造历史了。灭一国,虽说是乱贼所立之国。但只用万把人……“如使君所言,此计甚好!”伏承赞同:“李良在国内造下累累血债,自当以功勋弥补罪孽。”
东垣县,李良军大营。
李良拖着疲惫的身子入了伤兵营,见到的,却是一个个同样疲惫的身影。以及数不清的哀嚎,低声的呻吟,甚至更加冰冷的死躯。走过其中,李良一次次重复宽慰的言语。
“放心吧,你不会死去的!”李良看着一位身上伤痕累累,一条大腿半耷拉着的将士。
又对另外一个半边胳膊断掉的人道:“你们的家属,军中都有钱粮供给。李某虽说不能带你们开疆扩土,但照顾尔等妻儿,还是足够的!”
“将军恩典,只是小人却不能跟随了!”一名重伤病奄奄一息地模样,强撑着,含泪道。
一名年龄大些的老卒却是悲愤道:“将军莫要安慰我等了,邯郸恶了我们,当初将我赶出来攻打常山,本来就没存好心思。常山虽非坚城,可地势崎岖,险关要隘难下。眼下,将军连自己的家属都只能一日两餐,勉强过活,我们又……岂敢奢望。”
李良看着这名老卒,眼中神采忽明忽暗,这名老卒是他的亲卫队一个什长,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所说的也并没错,连亲卫队都要上阵。可想而知,面对常山,若不是李毅兵力缺少,不能更多杀伤。只怕眼下李良麾下不过五千兵力都要被杀溃了。
“住口!”李良怒喝一声,道:“尔等既然抛下家小,随我李良去建功立业。我岂会吝惜钱粮,尔等家小,我定会竭力奉养。不负所托!”
安慰了人心士气,李良重新回到自己的帐内,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深深叹息。眼下,李良的处境的确艰难到了极点。
李良尽管在赵国体系内挂了将军名头,可他原本并不是武臣的嫡系。自身只是常山郡内小县之中的乡豪,因对人意气相托,又兼武艺出色。故而乱象一起,便领着一帮子乡里男儿击退了进犯乡里的盗匪,最后县城无兵,便占了县城。等到武臣自立为赵王的时候,乡豪便支持李良,于是李良又投了武臣,被武臣任命成了将军。
李良去攻略常山郡,是武臣考虑李良是本地人熟门熟路应该好办事些。但常山易守难攻,又有李毅这样的良吏最后李良只是无功而返。这李良平素对治下并无恶性,也无敲剥之状。最后军粮无所依托,只能困顿于东垣内,等待后方救援。
“救援……”李良凄然一笑:“韩广攻略燕地如此之顺畅,兵马粮草何曾短缺过。竟然让陈馀去救援韩广,而抛下在东垣苦守的我等。还不是武媒那贱妇!”
李良眼中徒然闪过一丝厉色:“眼下军中人心,都是我用最后的存蓄在苦苦维持。一旦救援不至的消息传出。军心定将崩溃,到时候,天下之大,李良哪里还有栖身之所?”
想到这里,李良胸中涌起无尽杀意,最后一想到军中无数伤卒,以及短缺的军粮和数不尽需要供养的军属,顿时让李良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软了下来。
“若我说有呢?”一个黑影突然在李良的大帐内出现,幽幽的声音让李良翻身而起。
“是谁?”李良眼中忽然闪过一个个身影,全身徒然绷紧,对这名陌生来客的潜伏手段忌惮到了极点。他进入帐中这么久,身边也具是亲信的卫士。五千人的军营,却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潜入。这让李良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若是对方真要下毒手杀他,他可能闪过去:“明人不做暗事,这位英雄若是有话,何不对坐细谈,在暗处,鬼鬼祟祟岂是男儿所为?”
“李良将军倒是男儿,只可惜武臣不臣,先是反了大秦后是反了陈王。眼下,又对李良将军如此不公。让李良将军对自己家乡人下手不说,还累的三军将士面临断粮之危。陈馀大军不来救最近的你,却跑去数百里外救了已经有自立之心的韩广。李良将军,亏得你如此赤诚之心,竟然被人接二连三抛弃……”
“到底是谁!”李良双目忽然泛红:“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的?”
“还有,你说韩广……有自立之心?”李良又是一阵愤怒。看着在帐中阴暗角落闪烁不定的黑影,忽然背上一凉,道:“你是在邯郸特科的人?”
“严格来说……”伏承走出黑影,看着李良道:“是王上的特科。当然,眼下我兼职一个副业……救将军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