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奏皇上,从九月初朝廷通告天下决定开海通商迄今已两月有余,据我户部核算,期间工部造船共收入白银八百二十三万余两。而海事衙门本月初开衙迄今不足半月,已提前预收各商埠货物出海赋税计白银三十六万两千二百八十七两,两项合计收入白银八百六十万余两。”
户部侍郎葛守礼的这番话就像是一记重磅炸弹扔在了朝堂之上,顿时惹得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一时间大殿嗡嗡作响,平日里隐蔽严密的灰尘簌簌落下。
情形有些慌乱,高高在上的隆庆帝却是没有制止,反而乐的合不拢嘴。这消息他昨日就知道的,但是现在再次听来,却依旧感到激动。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工部为朝廷建立大功,徐大人您是功不可没埃”乱糟糟的情形越来越过分了,不少官员围在徐杲身侧热热闹闹的道起喜来。
工部虽名列六部,但是从诞生之际就注定它是六部之中最不显眼的一个衙门,要财政大权没有,要升迁贬谪之权也没有,有的只是那些杂七杂八的苦差事。
所以徐杲虽位列六部九卿之位,但是历来都低调行事,从来没有和其他官员争抢过风头,也很少主动出言惹人注目。
可是自从造船开始,看着账面之上每日多出的数字,徐杲的腰杆不知不觉便挺直了不少,心底也觉得可以和其他几个衙门堂官平起平坐了。毕竟随着银子的不断增加,工部对于整个朝廷来说也显得越来越重要了。
“呵呵,诸位大人过奖,本官微末之功,实在是做不得数埃”徐杲脸色讪讪,这马屁放在这地方拍,尤其是放在沈崇名面前拍,让自己如何当得起呢?要知道工部能有这么大的收入,靠的全是人家的功劳埃
“嗯咳!”看着情形有些乱了套,高拱不由眉头一皱,捂嘴轻咳一声,由前往后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着这情形,徐杲脸色瞬间通红。高拱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得自己没脸没皮的抢了他徒弟的风头?
“皇上,多年来天公不作美,百姓多受劫难。以前朝廷有心无力,现在户部终于有了缓和,微臣觉得皇上应当下旨减轻天下百姓赋税,以示皇恩浩荡。”随着高拱的话说出口,隆庆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勉强起来。
这银子揣兜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让自己来一次大出血,这不是割自己的肉吗?
“高爱卿,你说的在理。可是这朝廷刚刚缓和了一点,实在是没有这么大得财力减免天下百姓赋税,朕觉得这事咱们还是往后放放吧,可好?”隆庆帝的声音几近哀求。
高拱仿佛没有看出来,呵呵笑道:“皇上误会了,微臣也知道现在朝廷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减免天下百姓赋税,不过咱们可以对那些最困难的地方进行减免,例如陕西,河南两地。微臣已经算过了,这两处地方每年的赋税加起来也不足二百万两,朝廷只需减免一百万两即可。到时两地百姓肯定会感于皇恩为皇上您祈福的。”
“皇上,微臣同意高大人的意见。陕西常年干旱,河南水患不断,两地百姓自古以来便生活困顿,皇上布施恩德,对百姓大有助益埃”没等隆庆帝再次推脱,陈一勤也跟着站了出来。
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之上向来是没有异议的,反正掏的又不是自己兜里的银子,这样能把美名扬的好事大家心中那是巴不得年年能遇上几次,也好出出风头表现一下。
只见群臣纷纷出言恳求隆庆帝同意高拱的提议,就连平日里最是吝啬的户部官员们也加入了其中。
一片倒的局面让隆庆帝忍不住悄悄的叹了口气,没治了,只能同意这事了。看来自己将皇宫小小修缮一下的愿望又得推后了。
“诸位爱卿能体谅天下百姓疾苦,朕心甚慰。”打了句官腔,隆庆帝扭头对着陈洪说道:“陈洪,传朕旨意昭告天下,明年陕西河南两地田赋减半。”
话音刚落,早就做好准备的群臣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齐声高唱道:“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庆帝满脸威严的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可是这时他的心却在滴血,就这么三声万岁,自己就得搭进去一百万两白银,这个皇上不好当埃
没事退朝,没等沈崇名溜出皇城,陈洪就脚步匆匆的追了上来,“沈大人,请留步。”
“陈公公?敢问公公有何贵干?”执礼甚恭,久经考验的沈崇名深知这些皇上身边人的厉害之处,向来是不敢小觑的。
陈洪手中捧了一只长约一尺、宽一掌包着红绸的小盒子,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沈大人,皇上听闻两位尊夫人近日就要临盆了,特地命咱家从内库选了两支上等的高丽参,让大人您带着回去为尊夫人补补身子。”
沈崇名眼前一亮,倒是没有推辞。一边接过一边谢道:“多谢皇上了,公公您也辛苦了。”
“呵呵,沈大人客气了,这是咱家份内的事。对了,前段日子咱家得了一块玉石,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大人您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给两位小大人雕两只玉佩吧,也算是咱家的一份心意了。”
说着,陈洪回头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了过来。沈崇名目测一下,好嘛,长宽各近半尺,这块玉石怕是不小埃
“呵呵,公公礼重了,这让下官如何当得起埃”沈崇名笑容满面,嘴上说着客气话手里的动作却也没闲着,腾出一只手将盒子抱了过来。
“沈大人见外了,咱们谁和谁啊?”陈洪极尽所能的拉近两人关系。“沈大人,咱家还有些差事要办,这就回去了,您慢走。”
“好,公公请。”沈崇名客气着,两只眼睛却忍不住打量起了怀里的两个盒子,这两玩意怕是值不少钱了。
出的皇城,二蛋哥正焦急的徘徊在那里。一见沈崇名抬脚便迎了上来,“大人,快些回家,两位夫人要生了!”
沈崇名身形一震,接着将两只盒子扔在了二蛋哥怀中,转身撒丫子跑向了前面的战马。
回到定远侯府,院子里早已是乱作一团。不管是能不能帮得上忙的丫鬟家丁们以及平日里看家护院的侍卫们来回奔跑,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沈崇名甩开大步,箭矢一般的飞窜进了后院,听着燕雨蒙屋子里的整整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大喝一声:“娘子,相公来啦!”
喊着,脚下却是没停,两个箭步便窜到门前就想着直接冲进去,动作很是矫剑
但只听的咣当一声,只见门梁顶上尘土簌簌落下。而沈崇名也是哎哟惨叫一声,连退三步跌跌撞撞的向后仰倒在地。
几名侍卫远远的看着沈大人摔倒在地,顾不得太多拔脚冲了上去,“大人,您摔着哪儿了?”
沈崇名没有回应侍卫们的关心,反而甩开侍卫带着两溜鼻血再次冲了上去,啪啪拍响房门,隔着房门喊道:“雨蒙,相公在外面,你别怕!”
回答他的是一声嘹亮的啼哭声,沈崇名神情一怔,傻在了门前。
“恭喜侯爷,是位小少爷!”满头大汗的弄婆开门喊了一嗓子,这才让沈崇名回过神来。
“儿子?!”眼睛瞪得贼大,喜色难掩抬脚就要进去。不料弄婆力道不小,双手一推又将他推了出去。
“侯爷,现在您还不能进来!”说罢,弄婆很不给面子的又将房门关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沈崇名眯着两只眼睛笑声一发不可收拾,但依旧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中欢喜。
“大人,还有一位夫人呢。”二蛋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看着沈崇名停在燕雨蒙房门前笑个不停,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笑声戛然而止,沈崇名带着一阵风抬脚向着另一处小院跑去,“佳伊,相公我来啦!”
好事成双,当沈崇名刚刚跑进小院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满脸喜色的馨儿,亏得沈崇名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下,不然这么一下子馨儿可就被他撞到了。
“馨儿姑娘,你没伤着吧?”说话的不是沈崇名,而是紧随而来的二蛋哥。只见他忙不连跌的扶助馨儿的香肩,满脸关切的问道。
馨儿却是没有回答他,反而满脸激动的说道:“大人,我家小姐生了位小公子。”
幸福的感觉是什么,沈崇名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幸福的感觉就是眩晕!
“大人,您没事吧?”看着沈崇名抬头仰望半天没个动静,二蛋哥不由自主的松开馨儿上前小声问道。
“二蛋,你奶奶的,快去拿酒去,大人我今天要喝个痛快,哈哈哈哈。”沈崇名仰天大笑,眼角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二蛋哥憨憨一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好嘞,大人您稍后。”
可惜酒还没来,沈崇名便贴在馨儿的身后进了屋子,眼睛一瞪吓退上前就要推他出去的弄婆,神情激动的蹲在了床边。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万佳伊,沈崇名满是感激的说道:“佳伊,辛苦你了。”
“相公,这是咱们的孩子。”万佳伊苍白的脸上却满是幸福的微笑,看着身边双目紧闭小嘴一嘟一嘟的儿子,脸上笑容更盛。
沈崇名傻笑连连,“呵呵,咱们的,咱们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