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陈穿好衣服, 随意问道：“怎么了？”
    成跖怪异的盯了大佬一眼, 努力抛弃面对大佬时那股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感, 非常乐意地转移话题：“朋友约我。”
    当然, 约他后面那‘写遗书’三个字被理智的咽了回去, 成跖绝不可能把这样的事说给别人听, 自然，他也没觉得许非和陶语望真想死。仔细想想，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没脸见人的事需要开个茶话会发泄一下。
    “那我送你。”大佬寻出车钥匙, 继续道，“先出去吃个早餐。”
    大佬既已开口，早餐必须要吃。
    隔了半个月的二人早餐，依旧吃的十分安静，虽然成跖为了早上那事而窘迫异常，但康陈的态度与之前无异, 如果不是让成跖意外撞见，他好像并没有拿这事调侃成跖的意思。
    成跖没话找话：“你的手已经好了？”
    大佬平常道：“嗯，不用担心。”
    绷带确实已经不见，手活动起来也是正常的样子，虽然想加上一句‘我没担心’，但又觉得刻意说出来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成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从思考这件事开始就已经输了的现实，只是埋头继续吃饭。
    片刻后，康陈的手机响了起来。听声音是视频电话，康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意按下后放在一旁，屏幕全黑，竟是挂断了。
    成跖疑惑道：“不接吗？”
    康陈道：“……嗯。”
    听到康陈声音里一丝迟疑，成跖忍不住抬头，这一眼看完顿感心惊，康陈虽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可周身却明显传达出一种不痛快的样子，那种不悦的感觉散发着很强的压迫感，一时让人汗毛直立。
    ……康陈不高兴了。
    为什么？是因为刚才那个视频？
    那是谁的视频，是谁光一个未接的视频电话就能让他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变化，成跖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见过康陈生气的样子。
    明明半夜被啃了连提都没提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现在一个视频就能叫你流露出不满，成跖撇嘴一顿，筷子就此停住。
    是的，他也开始不痛快了。
    同一时间段，万能先生家。
    听着手机传来嘀一声，屏幕上又随即浮现出‘对方取消了视频聊天’的字样，康月微微一笑，很有兴致道：“他没接。”
    不知道且不在意因为自己一个视频而惹得远处某两人因为不同理由而不痛快的康月此时正心情愉快，她欣赏着万能先生做饭的背影，悠闲道：“看样子毫无进展。”
    万能先生在桌子上摆好碗筷，无奈道：“说不定康陈只是还没起床，不方便。”
    康月双手交叉，优雅道：“也说不定是忙了一夜没睡，早上起来还被问我的事情，紧接着接到视频，一瞬间敏锐的发现我只是想向他炫耀自己已经住进了万能先生家里，顺便看他笑话。”
    万能先生：“……”
    万能先生无奈坐下来，先给康月倒好豆浆，他开口道：“……先不提康陈，昨天晚上的事，你有头绪吗？”
    康月忽的眨眨眼，道：“什么事？”
    万能先生：“……”
    明知道阿月只是想看他窘迫的模样，万能先生还是只能乖乖落网，他迟疑道：“就是……成跖……抱你……表白，还求……”
    康月满足道：“没有。”
    “……”
    这个回答应该是预料之中，可万能先生实在心情复杂，自己女朋友被人当众抱腿表白，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好受，最巧的是这人还是康陈的心上人，那一闹下来，康陈比他的脸色还难看。
    先不提万能先生怎么调理好自己的心态，冷静下来想想后，他实在没找出成跖和阿月的交集。他想不明白成跖为什么会说出暗恋好久这种话，且还叫出了阿月的名字，联系康陈当时惊讶的表情，自然不可能是在康陈那里认识了阿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万能先生搞不清楚，一想到成跖当时认真的样子，万能先生心态有些崩塌，怼又不能怼，不怼又生气，就算是万能先生，也觉得头疼。
    康月微笑道：“不用那么在意，可以想的简单一点。”
    万能先生道：“怎么简单？”
    康月道：“说不定他只是认错人了。”
    万能先生：“……”如果表白甚至求婚的对象也能认错，难道还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不成。
    万能先生叹气道：“你其实只是一点不在乎吧。”
    康月微笑道：“说对了。”
    康月道：“除了万能先生，我谁也不在乎。”
    万能先生一顿，顿时感觉心里一震，满心都热寥寥烧起来，他眼神左右游移，局促道：“……嗯。”
    眼见着气氛浮现，能再来几句语言攻势就把万能先生诱哄到床上去，康月向万能先生靠近，正要说话，手机突然传来一阵视频电话提醒音。有些不悦的拿起一看，竟然是刚刚挂断视频电话的康陈再度播过来，康月直接按下挂断，继续贴近万能先生。
    两人嘴唇即将相贴，提示音又尖锐的响起来。
    康月：“……啧。”
    万能先生：“……”
    万能先生：“……你刚刚是不是咂嘴了。”
    康月微笑道：“怎么会。”
    忍耐着按下接听键，视频连通，康陈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一个人独自坐在路边的车上。
    康月‘微笑’道：“刚刚不是不接么，干什么？”
    ‘干什么’三个字可以说是相当冷淡了，而康陈像是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冷淡，直接道：“稍微，帮个忙。”
    *******
    咖啡厅拐角最里座，成跖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许非和陶语望，他们两人都一脸颓废，陶语望更是套了个长长的针织帽，披散的头发和红肿的双眼让成跖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见他到了，许非疲惫的抬了抬眼，道：“慢死了，你爬来的？”
    成跖叹气道：“你们两个倒挺快。”
    吃完早餐后，成跖便快速赶过来，康陈在外面车上等他，本来可以将他送到就走的，可成跖不知怎么回事，竟在康陈说等他时没有拒绝。于是，把康陈丢在车里，成跖一个人找到了男子茶话会。
    陶语望不抬眼，他的桌面上铺着一张纸，手里拿着笔一边思考一边写着什么，许非也是同样，不过还有余力顾及成跖，顺手将纸笔分了成跖一份。
    成跖疑惑道：“干嘛？”
    许非冷冷道：“你说干嘛。”
    成跖脸一抽，道：“……啊？还真写？”
    许非冷冷一眼扫来，成跖立马把笔拿起来，摆出写字的架势，当然，空有架势，他完全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以为写遗书是开玩笑，哪能真写，可眼前两个人都是一脸认真，这tm的是闹哪样！
    成跖迫于气氛拿起了笔，自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望着对面两人认真写字的模样，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前世在孤儿院里和小朋友们一起写作业的感觉。成跖忍不住探头看了看陶语望的纸，却发现陶语望的纸上很空，基本没几个字。
    于是成跖小声道：“开头怎么写？”
    陶语望这才正视成跖，他红肿的眼睛眨了眨，开了第一次口，语气幽怨：“不知道，我第一次写，没经验。”
    成跖尴尬笑了一下，又看向许非，许非伸手把自己的纸一挡，冷漠道：“连个遗书都不会写，亏你们接受了国家九年义务教育。”
    成跖：“……”
    十分认真但半天也没写几句的陶语望：“……”
    义务教育是接受了，可从来没有老师在作文课上教过写遗书啊！
    成跖一脸尴尬的低下头，还是迟迟没动笔，片刻后，他实在忍不住道：“不行，真不会写。”
    陶语望接道：“我也……不太会。”
    许非呼了一口气，翻白眼道：“分三段，第一段安慰家人，第二段分配财产，第三段交代导致自己伤心欲绝想要自杀的原因，这么简单这都不会，还活着干什么。”
    成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气氛越来越像小学生在一起写作业，原本想找机会搞清现在具体情况，但配合气氛写着写着，成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开心。
    安慰家人吧，没有家人。
    分配财产吧，没有财产。
    伤心原因：看到女神和别人接吻，自己直男地位摇摇欲坠，还醉酒啃了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基佬，而且本以为这基佬对自己十分在意，可没想到竟然被啃了都没什么反应，成跖真是越写越伤心，灵感附身，思如泉涌，洋洋洒洒，一会儿就写了满满一篇。
    再反观陶语望和许非，速度都和他差距甚远。
    不知不觉写遗书全场写到最high的成跖：“……”
    率先完成了遗书，成跖坐不住了，左右观察后，他忍不住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话一出，陶语望和许非均是一顿，紧接着，两个人一个捂脸啜泣，一个侧头皱眉，都陷入沉默之中。
    随后，陶语望把纸一推，哭道：“不写了！现在就死！”
    许非也放下笔，冷淡道：“脸都丢光了，还活着干什么。”
    原本以为能发展成相互倾诉趋势的成跖：“……”
    成跖：“别呀。”
    成跖：“咱们有话好好说。”
    陶语望没说话，反倒是许非道：“说个屁！说得出口嘛！”
    成跖：“说不出口的话……要不咱聊微信？”
    突然沉默的陶语望：“……”
    同上的许非：“……”
    成跖：“……我开玩笑的。”
    一阵沉默后，陶语望和许非默默把手机掏了出来，这两人平时都是逛微博的主，打起字来双手如飞。
    陶语望、许非、成跖聊天群：
    ——陶语望：说完就死。
    ——许非：说完一起死。
    眼见着手机微信蹭蹭亮起来的成跖：“……”
    擦！
    都说了开玩笑啦！
    我tm不想死啊！
    群里从陶语望的发言开始，离开了纸笔，陶语望的速度便迅速上升，他缩在座位最里面，针织帽往下一拉，完全看不见表情。许非也是往桌上一趴，加入网上聊天，成跖不得不同样紧盯着手机。
    在别人看来，围坐着一张咖啡桌上的三个人各自玩手机仿佛是常态，但谁也不知道这三人其实在互相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