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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才不是!陈嬷嬷说是湿的,湿湿凉凉明显就是……”从鬼嘴里吐出来的,红儿后背一凉,终于想起害怕。
    吐出那枚钱的春花……其实在嘴里含的时间长是温的,掉地上太久才变凉了。不管了,春花挽起袖子:“那我咋知道,反正少爷说这世上没有鬼,就是没有!”
    “好了、好了,别吵了,赶紧给主子们把饭取回去。”闹鬼这事儿真的很吓人,吴妈妈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胡乱和稀泥把几个小丫头都打发走了。
    第二天一早冬青领着两个针线房人,并一个捧着盘子的小丫头进来,给周清贞行礼:“三少爷万福,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过来给少爷和春花做两身新衣裳……”
    周清贞看了一眼春花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没有隐藏脸上的疑惑,因此冬青看的很明白,她解释道。
    “张姨娘是个糊涂的,不过是眼花就以讹传讹说府里闹鬼,三少爷虽然年幼却读书明理……”
    原来府里的下人沸沸扬扬传闹鬼,让老夫人很是不悦。一则他们诗书传家讲究门风清正,现在满府里传神神鬼鬼有辱家风;二则只有露出败相的人家,才会出神神鬼鬼的幺蛾子,她自然不喜欢。
    因此昨日春花在厨院的表现,让老夫人很欣慰,她一面下令大夫人严加管束下人,一面给小院送来赏赐,算是表明态度。
    “老夫人还说三少爷这次做的不错,伤好了就去学堂。”冬青一如既往的客气,不过这次的客气里带了点和气。
    “最后老夫人还说,三少爷不信闹鬼自然是好的,只是到底年纪小担心你受到惊扰,所以赏一柄桃木剑给你镇镇。”
    “谢祖母”周清贞垂下眼躬身揖手。
    跟来的小丫头哆嗦了一下,把盘子放到桌上,赶紧躲到冬青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了。
    针线房两个婆子量了尺寸,卷了布料也火烧脚后跟般离开小院。
    哈,吓死你们,春花笑眯眯的拿起盘子里的一对银手镯,掂了掂比筷子略细,还坠了三个银铃铛。
    周清贞拿起那对海棠花的银耳坠,在春花耳边比划:“那对镯子怎么也有三两多。”
    “哈哈哈”春花一边高兴地笑出来,一边别过耳朵不让周清贞比划“我不戴老夫人给的东西,偏心眼儿我不喜欢。”春花心里有自己的度,不报复不代表接受。
    怪不得从来不见她戴钱氏给的那副银耳坠,周清贞算是知道自己的姐姐性子有多左,不过他不在乎,因此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丢到盘子里,看春花傻乐。
    春花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下我的银子就够买三亩上好水田啦。”
    周清贞眼睛带笑,静静的看着姐姐,忽然春花一把抱住他,仰起头笑语飞扬:“阿贞,你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招财童子。”
    整天为我受伤挨板子的傻姐姐,你开心就好,周清贞乖乖的倚在姐姐怀里。
    春花没想到这样的好事才开始,冬青走了不久,大夫人院子的百合送来大夫人的赏。没有布料但是很实用,一套文房四宝给周清贞,一对‘事事如意’银裸子给春花,理由和老夫人一样。
    “哈哈哈”春花抱紧周清贞笑的不能自己“姐姐要发财了!”
    周清贞乖乖给春花的当人形布偶,还不忘解释:“这是定制的一个一两。”
    “大夫人为什么也赏啊?”春花虽然高兴可依然疑惑。
    小孩很喜欢姐姐这样亲近他,悄悄的握住春花的衣襟说:“大概是为了让钱氏难看或者难受。”
    “啊?”
    “她是当家夫人,本来就有权利赏罚全府的下人,这次又是跟着老夫人的步伐赏你,这样继母就不能借题发挥。”
    “哦……”没听明白。
    周清贞再详细的掰开说:“府里老夫人赏了,当家夫人赏了,咱们是二房的,她不赏脸上难看,她赏了……”周清贞眉眼清冷的勾起嘴角。
    春花明白了笑嘻嘻的说:“她赏了,又是为着前房夫人赏前房儿子,大概心里得呕死。”
    “哈哈哈,大夫人太厉害了!”
    周清贞看姐姐神采飞扬满脸开心,眼里也渲染出笑意,希望姐姐永远开心。
    “哎!这次闹得这么厉害,你说二夫人会不会害怕,不敢再拿捏你阻你前程。”春花明亮的眼睛看着周清贞,忽闪忽闪充满惊喜。
    周清贞脸上的笑意消散,他垂下眼,过了一会说:“那要看她赏不赏,赏什么。”
    第31章 求救
    听了周清贞的话, 春花心里就像放了一只猫仔儿挠啊挠,挠的心急火燎。可惜第一个被吓来的不是钱氏,是坠儿,她趁着第二天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做贼样的蹩进小院。
    “春花……姐姐,这……这……”坠儿抖着手把一串钱放到桌上, 两只眼睛紧张的左右瞄,似乎下一刻白夫人就能从哪里钻出来。
    “这是上次少数……少数给你的月钱。”说完像拜佛似得合掌四下里拜拜,嘴里嘟嘟囔囔‘夫人有灵,奴婢没欺负三少爷屋里人,没欺负。’
    说完蝎子蛰了般,跳着跑了。
    春花笑嘻嘻拿起钱串一数:“四十文, 哈哈, 看你还亏心不。”
    周清贞重新从褥子下边拿出正看的书,见到姐姐开心也跟着笑笑。经过那惊魂的一晚,周清贞似乎丢了小孩的轻松童贞, 没法像以前那样跟着姐姐笑眯眼。
    “哎……夫人怎么还没动静, 难道她不怕?”春花笑够了, 把钱揣到怀里疑惑。
    周清贞低下头翻开书:“不知道。”
    钱氏不是不怕,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心虚。可流言太厉害她忍了两天,还是忍不住这天晚上跟二老爷周怀婴商量。
    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因为钱氏怀孕屋里没放冰山, 所以周怀婴这些日子都歇在书房, 可是架不住钱氏哀哀婉婉纠缠, 这一晚来给她壮胆。
    周怀婴肚子上搭了一块绣着蝶恋花的夏布,微眯着眼似睡非睡。钱氏支着胳膊半侧起身,一手拿着美人团扇轻轻地帮他打风。
    “表哥,府里都在流传……”钱氏顿了顿没说透,接下边的话“婆婆和大嫂都有赏赐,咱们是不是……”
    这屋子虽然也敞亮,可到底被三伏的太阳晒了一天,温温闷闷正是让人焦躁。周怀婴只躺着就有些烦躁,好在他记得钱氏正有孕在身,再者到底是自己表妹比别人多些情面。
    火气不好撒到表妹身上,撒到周清贞身上倒是没有任何压力,因此周怀婴不耐烦的说:“理他做什么,谁爱赏赏去。”
    “可是……可是……白……”钱氏咽下‘姐姐’二字,扎进周怀婴怀里“表哥,我怕……”
    孕妇的身子似乎比常人还热,周怀婴皱眉扶着钱氏的肩膀缓缓推开:“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
    “那不是在表哥面前嘛~”钱氏兜嘴支好胳膊,继续给周怀婴打扇。
    小女儿样的抱怨,让周怀婴颇为受用,他躺好脸色舒张,重新微眯眼睛:“怕什么,要论怕……”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变冷。
    曾经的自己多傻,竟然怕了大半年,身上时刻带着驱鬼符、桃木佛,夜路都不敢走,周怀婴眉目越来越冷。
    钱氏看的心惊小心翼翼的叫他:“表哥?”
    周怀婴回过神安慰的拍拍钱氏:“不必怕,人死如灯灭,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鬼,晚了,睡吧。”说完他翻个身,背对钱氏慢慢睡去。
    独留下钱氏慢慢放下支着的胳膊躺平,两只手捏着团扇边缘,眯起眼睛思索,原本就细长的眼睛,迷得几乎看不见。
    第二天,二夫人院里另一个小丫头柳儿,哆哆嗦嗦提着篮子进来:“芍药姐姐说,这都是给三少爷的。”
    说完连篮子都没要,就哭着跑了。
    春花……春花到底是个心善的小姑娘,怕小丫头回去受罚,还特意追出去把篮子还了,回来后春花开开心心的翻看给周清贞的东西。
    “好多零零碎碎,这是‘香……’什么?”
    春花拿着两个瓷瓶给周清贞看,白底兰花的细脖的小瓷瓶上贴着红纸。
    周清贞看了看:“这个是香薷丸,另一个是藿香正气丸。”
    春花收回来两个小瓷瓶,好奇的上下打量:“干嘛用?”
    “香薷丸治大人小孩伤暑伏热,烦渴瞀闷、口苦舌干肢体困倦……”
    周清贞还没有说完,春花了解的点头:“就是治中暑。”
    周清贞耐心的解释:“也不完全是,霍乱痢疾也可以服用。”
    春花立刻喜滋滋看宝贝似得:“这么管用。”
    “姐姐喜欢可以带回家,这东西在乡下比较宝贝,咱们留着藿香正气丸也一样。”
    春花笑的可开心:“那姐跟你不客气了,家里还有顺子呢。”
    周清贞怎么会在意这些,他只是转头看看新送来的东西,目光沉沉:这些不过是补齐了入夏以来的份例,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月钱没有蜡烛也没有。
    即便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父亲也不肯松手,钱氏也不肯让自己一条出路。
    不想再让姐姐担心,周清贞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平心静气的抄课业。
    春花喜滋滋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从里边挑出一把芭蕉扇,走到周清贞身后慢慢扇起来:“阿贞只管用功,姐姐给你想办法,让你不用一辈子被钱氏拿捏。”
    周清贞淡淡的笑笑:“我不热,姐姐也练字吧。”
    “好”春花美滋滋的挽起袖子,她要做读书明理的人,像她家阿贞一样聪明。
    又过了三五日,春花和周清贞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姐弟俩商量着明天可以去学堂。学堂里笔墨纸张不怕用,课室前后有树还高大通风,比小院凉爽。
    “待会吃了午饭,姐给你烧洗澡水,加上艾叶好好祛祛晦气。”
    “嗯”周清贞知道院子里晾晒的艾叶,是姐姐一早去后边树林,特意为他采回来的“姐姐提水我烧火。”
    “好,真乖。”春花笑眯眯的摸摸小孩的头发。
    只是不等姐弟俩吃完饭,小院里来了一位意外的人。张姨娘青白脸色病恹恹的样子,额上扎着白布眉勒,太阳穴贴着两贴膏药,有气无力的被翠儿扶进来。
    “张姨娘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
    春花会这样问是因为第一,前几天还挺漂亮精神的人,这会像是霜打的茄子,实在相差太远。
    第二,那一天春花和红儿在厨院吵架,春花得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赏,张姨娘院里的主仆,却被全部禁足,饭都是派人送过去的。
    张姨娘恹恹的扶着桌子软软坐下,让翠儿到院子外边等自己。
    张姨娘不理会春花也不在意,她去桌子上提茶壶,给张姨娘倒了一杯菊花茶。
    份例补齐了,小院也终于能有待客的茶水,春花还给刘嬷嬷包了些菊花茶、香薷丸过去,可把老人家高兴坏了。
    周清贞坐在桌子另一边,端上姐姐倒的花茶,并不喝只是静静低头地看着。
    张姨娘没有理会倒的那杯菊花茶,虽然都是份例不会差太远,可茶具是最普通的白瓷实在粗糙,都比上她屋里翠儿用的。
    “三少爷”张姨娘胳膊搭到桌上,没骨头似得斜靠着身子看向周清贞“我今儿来是想麻烦三少爷,跟先二夫人说说,那天是我们言语冒失,就请二夫人放过我们吧。”
    这是求人的态度?春花眨着明亮的眼睛,侍立在一旁看热闹。
    周清贞等张姨娘有气无力的说完,才慢慢抬头看向屋门口:“人死如灯灭,这世上并没有鬼魂,张姨娘请回吧我帮不上你。”
    “三少爷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四少爷还不懂事,又是你血亲的弟弟。这些日子他还没有大好,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安,我也病成这样,难道三少爷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去死?”
    张姨娘越想越害怕,她现在每晚睡觉都不敢灭灯离人,就这样也总觉得夜里那些黝黑的地方,或是烛光的影子里,会慢慢爬出东西。
    再这样下去她和文儿都得活活熬死,想到炕上儿子那消瘦的脸颊,无神的眼睛,张姨娘腿一软扶着桌子就势跪下哭哭啼啼。
    “三少爷求你救救我们娘儿俩,我们母子的命都捏在少爷的手里,三少爷求你大发慈悲。”张姨娘恨不得拿周清贞当菩萨拜。
    在一旁看热闹的春花吃了一惊:天哪!吓成这样了,竟然会出人命?这可怎么办?她只想出口气不想害人性命,小姑娘脸色刷的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