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三千精锐,其核心便是三百家卫,都是经惯了阵仗的老兵。他们被打散重编,每个都是一个伙长,领着九名自南下罪民中招募而来的青壮。
这些青壮经过两个月的训练,也已经有模有样,而且,他们打过仗,有过战斗经验。
冯谈谈便是这些青壮之一,事实上,他与王保宗一样,都是在无`为反正的,只不过当时的五百人中,大多数和王保宗一般,更愿意为俞国振当佃户,加入家卫的只有不到两百人。
挺直胸膛笔挺地站着,在船上的那个南蛮胖子笑着与胡先生说了句什么之后,冯谈谈听到了叶武崖的喝令:“一零一棚,出列!”
如今新襄的军制已经彻底完整,按照逢三进一的原则,最基本的单位是一伙,由十人组成,设一伙正一伙副。三伙为一棚,同样调棚正、棚副。三棚为一队、三队为一营,三营为一团,三团为一旅,三旅为一师。队以上的单位,除有正副两位指挥官外,还按照级别,各配有参谋、教导、司务等从官数量不等。一个完整的师,总人数接近八千人。当然,现在新襄的全部陆上兵力,也就是一个旅再加一个教导团,但未曾真正建立起旅的编制。高大柱任教导团团正,齐牛为团副;第一团团正是叶武崖,俞国振将他调到了新襄,第二团团正是张正,第三团团正则是田伯光,他被留在了襄安,辅助高大柱主持襄安的事宜。另水师也设一团,团正自然是罗九河。
所谓一零一棚,就是叶武崖团所属第一棚,冯谈谈便是这一棚的兵士,他们这一棚的棚正,乃是纪燕。
听到命令之后,冯谈谈跟着自己这一伙伙正向前迈了一步,目前整个叶武崖团,都全部配备的半身胸甲,重达十二胸甲之外,还罩着一件稍宽松的马甲,马甲里缝入了六块钢片,加强了胸前的保护,这种双层防御,可以让正面近距离射击的火枪弹丸,都无法伤着要害。对于冯谈谈来说,这套甲还是太重了,他真有些羡慕自己的棚正纪燕,同样是全套二十斤的甲和盔,冯谈谈穿着就觉得累,而纪燕则可以穿着进行三十里武装越野!
“啧啧,当真不是人子,也不晓得公子是怎么操练出这帮子怪物的……可不是一人如此,个个都是如此啊!”他心中暗想。
这样的疑惑,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了。当然,让他更疑惑的是家卫们的待遇,一般普通家卫,每个月也有五两银子的薪饷,这个价钱,几乎与一个知县明面上的俸禄相当!
便是他们这些新被募的,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想到这里,冯谈谈忍不住就有些得意,不仅是一个月一两银子,若是伤亡或者退役,还有份田!
他是见着了新襄土地的收获状况的,有这样的份田,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若是幸运未死,他还可以娶个婆娘,传宗结代,给后人留下一份产业!
“射击操演,准备,其余人卸甲休息!”叶武崖又下令。
俞国振也混杂在众人当中,他和普通士卒一样,听得叶武崖的命令后离开沙滩进了树林,将自己身上的两层甲都卸了下来。安南的气候炎热,七月份更是最热时节,他们虽然是位于树荫之下,又有海风吹拂,可仍然无法长时间着甲。
过了片刻功夫,十块充当靶子的人形木板被树了起来。冯谈谈咧了一下嘴,端起了手中的火枪,汗水从他额头不时滑落下来,他却恍若无觉。
“列阵——举枪——瞄准——开火!”
叶武崖的命令用西洋时间来说,就是在短短的五秒钟之内就结束了,随着那声“开火”,冯谈谈扣动扳机,火绳引燃了火药,虽然隔着还有十五丈,但那十块靶子还是被轰击得千疮百孔。
俞国振知道后世的自动步枪构造,但此刻他却无法制造出来,因此在武器改进之上,他首选火药的改良和颗粒化,这使得他的火铳有效射程极大增强,在十五丈到二十丈之间,就可以贯穿一般的铁甲。
不过这样带来的副面效果,是原本就容易损坏发射寿命不长的火铳,其使用寿命更为缩短了。
射击完毕之后,一零一棚也得到了解甲休息的命令,这个时候,冯谈谈才抹了两把额头的汗水,又从腰间摘起行军铁壶,美美地喝了口水。
“如何?”叶武崖特意来到他身边问道。
“回禀团正,射中这里。”冯谈谈得意地指了指头部。
一零一棚是叶武崖团最为精锐的一棚,这一棚里家卫出身的比例高于其余棚,而冯谈谈能挤进来,靠的是他的绝活,一手好铳法。
旁人对着火铳照门瞄上半天,也未必能射中十丈之外的目标,可是猎人出身、自幼就拿弹弓打鸟儿玩的冯谈谈,二十丈内几乎是指哪打哪。
几乎在这同时,胡静水向阮福渶笑道:“小王,如何?”
“这些人……这些人当真只是家丁,不是大明国的神机营?”阮福渶咽了口口水,额头也全是汗。
“当真只是家丁。”胡静水道。
对此,阮福渶根本不相信,不过他心里也为胡静水找到了理由,显然,胡静水背后那位,应该是大明国的非常重要的人物,他甚至能调动明国最精锐的火器军队神机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明国的皇帝,对于安南如今的局面非常不满意!
明国要插手安南,阮福渶乐见其成,毕竟,现在明国支援的是他。
想到这,他对胡静水的态度不由更为恭敬:“胡先生,这果然是精锐!”
“那么,小王现在能够下定决心了吧?”胡静水慢慢地笑了笑:“唉呀,小人倒是失礼了,应该称国主才对。”
阮福渶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这个明人的意思,是不是暗示若自己成事之后,大明天子会赐封国主?
若得大明天子册封,自己可就有了大义上的名份。如今郑家在北面,为何权倾朝野却仍然不敢篡夺王位,无非就是未曾得到大明天的册封,担心大明兴师问罪!
“好,那就做了!”
正如他父亲阮福源了解的那样,阮福渶其人野心虽大,可是却缺乏决断,更缺乏能力。现在,俞国振将决断与能力送到了他面前,他终于迈出了对他来说极为关键的一步!
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再犹豫,咬牙切齿地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便出发,只说……嗯,只说是我心中担忧佛主的身体,遣人前往问候,同时奉上这半年的赋税,以备与北郑的交战!”
“既是如此,我便请这支精锐的指挥来与国主商议,如何进军打仗,小人可完全是外行。”胡静水笑道。
不一会儿,叶武崖、齐牛和张正,便一起出现在阮福渶面前。阮福渶见他们的制服相当羡慕,拉着问了几句,胡静水为他充当通译,也不禁苦笑。
此时最重要的是安排好如何潜入福安府,还有控制福安府之后如何处置各种局面!
“算了,他不是个靠谱的,还是我们来决定如何行事吧。”叶武崖被问得不耐烦,他的性子脾气原本就比较尖刻:“胡先生,你就直接跟他说,我们要如何行事,让他配合就好。”
“也好。”
俞国振将几人拉到了一边,嘀咕了一会儿之后便拿出了方案。胡静水将之译给阮福渶听,阮福渶闻言大喜,连连拍手叫好,这方案可是将全部可能都考虑进去了,换作他自己,无论如何是想不出的。
这让他心中对于胡静水背后的那位明国大人物更生敬畏,手中拥有如此足智多谋的精锐将士,那身份,恐怕不只是一个区区州判的侄子!
从商议到拿出方案,俞国振等人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而解说给阮福渶听,每一步是出于什么目的,却足足花了一个小时。这是俞国振见这位阮氏之子实在有些不成模样,所以才如此,怕的就是他没有理解透彻的话,会露出破绽来。
在阮福渶终于理解之后,他们又乘船离开,回到会安,此时已经是下午。阮福渶立刻派使者下令,调集广南府各地税粮,说是准备送到顺天府,支持与郑家的大战。又说自己有意亲领兵士前往支援,只待国主敕令,在这之前,先聚兵操演,在广南府府治之所夸耀武威。
这一连串的动作,自然被有心人见到,迅速传至阮福渶叔父阮福溪处。阮福溪奉命监视阮福渶,也暗自戒备,但发觉阮福渶除了聚兵于城之外,每日就是操演士卒,没有别的动作,不由得也心生疑惑。
难道说这个不成器的侄儿,这一次竟然改了心思,真的有意为阮氏大业出一份气力?
就在有心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阮福渶和他调集的几千士兵身上时,却没有人注意到,阮福渶的心腹分乘十艘船,载着六千石粮食出了海。
此时南风正劲,船队在海上小小耽搁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北上,不过是半日之间,就到了两百里外的香江口。中间也遇着阮氏水师的巡查,但阮氏水师主力都北上至了日丽海门,准备与郑家的大战,这种巡查只是象征性的,得知是阮福渶的运粮船,更是不敢阻拦。
在太阳西下之前,船进了香江口,又顺着河汊进入泻湖之中。到了夜幕降临之际,他们终于抵达此时阮氏驻节之所在,福安府。(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