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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秦深松了身上的力道,整个人趴到了章俟海的身上,眼睛盯着窗帘,米白色的窗帘看着简单、廉价,上面同色暗绣的如意云头、祥云流水被光照着,有温温婉婉的光芒,让简单素净的窗帘身价倍增。
    秦深盯着上头的暗绣看,却不是在研究那上面的图案,感受头上温柔又不失力量的擦拭,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嗯?”
    “就是身体上。”秦深抱着章俟海的腰,两只手在他的背后交叉握紧,心也跟着紧了紧。
    章俟海垂眸,手上轻柔的动作不变,听到自己平缓的声音说着话,“没有什么,一切安好。”心中又有一个冷冷的声音淡淡地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欺瞒。
    思维像是被割裂,温和的自己站在此岸,脸挂淡笑;冷漠的自己站在彼岸,敛眉肃容。
    此岸与彼岸对视,像是找着契合的时机融合、吞噬彼此,他们中间的沟壑渐渐从干涸皲裂的状态慢慢涌进了涓涓细流,他知道,当水漫长河,会有更大的改变。
    唯一不变的便是对秦深的爱。
    彼岸和此岸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秦深。
    梳理着秦深细软的头发,章俟海的唇勾起,深邃的眸中有长河慢慢流淌,他说:“放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变化,他不在乎,只要在秦深身边就好。
    …………
    ……
    悠长悠长的螺号声撕破了静谧的夜空,挣脱掉浓重的黑暗在望乡津渡一盏小灯的指引下,划破河水稳重前行。
    “靠岸喽!”船上大副亮着嗓子喊着。
    随着这一嗓子,楼船靠岸,依照惯例放下绳索、甲板,从船上下来个矮东东的大头鬼,提着标配的素皮灯笼晃晃悠悠地上了岸,左瞧瞧、右等等,就是不见老板过来。
    “啊啾——”大头鬼摸着被三途河上冷风吹得红彤彤的鼻子,哆哆嗦嗦地说:“我还是上船吧,冻感冒就不好了,传染给了老板又要关几个月的紧闭。再有下次,就直接扔三途河喂鱼了。”
    裹紧了身上的小马甲加快步子跑回了船上,甲板未收起,等明儿早大头鬼还要下船见客栈老板的。
    被螺号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小六看到窗口站着人,室内光线暗,外面明亮的月光给窗边的人镀上了一层清辉,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师兄?”
    “没什么,我起夜在窗边看看。”
    “哦。”小六打了个哈欠,“你身体没好呢,要注意休息,别累到了。”
    “知道了,你睡吧。”
    小六翻了个身,很快又陷入了沉睡,梦里面估计梦到什么好吃的了,还嚅嚅嘴巴。
    杨奉笑着摇摇头,给小六拢了拢被子,自己径直走到床边盘腿坐下,五心向天、半阖双眼,丰富的灵气随着大小周天的运转被吸收到体内,在经脉中流转,被掌门玉纤真人伤到的经脉贪婪地吸收着灵气。
    内视体内情况,有着细小裂缝、变得脆弱不堪的经脉在灵气的滋养下逐渐恢复,比先前还拓宽了许多。
    在运转灵气的过程中,凝滞不前的修为也有了松动。
    破而后立。
    老板对自己笑而不语的难道是这个?
    望乡客栈的老板正被章俟海搂在怀里呼呼大睡呢,根本没有听见螺号声,待第二天醒转,听每天都要去“上一层”工作的黄三尾说,渡船靠岸了,他还怀疑是自己在做梦,“什么时候来的?”
    “听说是昨晚的两三点。”
    “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听到。”秦深挠着后脑,不可思议地想,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往常螺号声一响自己就会醒来的。
    兰德起端了煎好的汤药过来放到秦深身前,章先生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要让老板准时吃药的。“老板你身子未愈,睡得就沉,听不到螺号声也是正常。我配的这个药要在饭前吃,趁着烫喝了吧。”
    秦深低头看着苦药汤,黑褐的颜色,没有尝,他的嘴巴里就泛起了甘草奇怪的甜和怪异的苦涩,五味杂陈上心头,面露拒绝,“挣扎求生”,“我好了。”
    “没有好彻底,这药是巩固的,不苦。”
    看兰德起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秦深苦着脸应了,捏着鼻子灌下了药汤,“竟然不苦。”
    “调整了方子,当然不苦。”
    “但也不好喝。”是药,就没有好吃的。
    “良药苦口。”
    “知道了知道了。”为了身体好,良药一定要喝,这个道理秦深懂,章俟海不在身边,他也就不矫情任性,喝药、吃粥挺爽快利落。
    秦深摆摆手,让上菜,清粥咸菜,他知道的。
    吃完了早饭,踱步到三途河边,大头鬼早就在那边等着,见到秦深的身影,他踮了踮脚跟,欢快地迎了上去,在距离秦深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鞠躬行礼,“老板好。”
    “你好。”
    按照老规矩大头鬼报了靠岸的时间和停靠的长短,例行公事完了,他将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递送到秦深的眼前,推开盒盖,露出满夹子的点心,“这是黄米糕、这是枣泥酥、这是龙眼蒸……都是些人类可以吃、好克化的食材,主人特意让我送来的。”
    秦深怔了怔,眉眼笑弯,一双眼睛如同天上悬月,“帮我跟你主人说谢谢。”
    “好哒。”大头鬼捏着手,大眼睛眨呀眨,不好意思地说:“这些糕点都是我上街上寻来的。”
    秦深摸摸他的头,“谢谢大头鬼。”
    捧着羞红的面颊,被谢谢的大头鬼更加不好意思了。
    “主人喊你,快回去。”不知何时,渡船管事走了来,说了一声。
    大头鬼惊悚,赶忙捣腾起小脚往渡船上去,走到半道还转身朝着秦深作揖道别,秦深挥挥手,让他不用顾忌那些礼仪,正事要紧。
    近距离接近了渡船管事,秦深对他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惊惧,笑着拱手与他打招呼,“管事日安。”
    管事回礼,“老板上午好。”
    蔡玉涙下来不是跟秦深行礼的,他有事要做,秦深当然明白,是要收杨奉为徒。
    “人已经来了,就安排在‘上一层’住着。”秦深问:“要不要单独开一个房间,让你们好好说话。”
    “求之不得,麻烦老板了。”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蜀山传承功法秘辛的时候不是秦深他这个外人可以参与的,给他们单独开了一个套房之后,回到大堂,秦深抓了一把馓子用糖水泡了,酥脆的馓了遇到糖水变得软而面,油香、甜香、面香混合在一块儿,别有一番滋味。
    他一个大小伙子连着吃了两顿清粥早就扛不住了,稍微活动活动早晨补充的那么一点点能量便消耗殆尽,正需要补充补充。不让他大鱼大荤,吃上一把馓子补充一些油水总是可以。
    特意询问过医生的意见,对方同意的。
    捧着碗走到外面吃,外面的天空有着秋天特有的明净湛蓝,看得人心胸开阔,当念一声“秋高气爽”。不过,正值秋老虎余威不散,秋是挺高的,但爽一时间还是爽不下来。一碧如洗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秦深叼着一根软烂的油面仰头看,又见两三个黑点飞过,不消一会儿,呼啦啦成片的黑色仿佛遮天蔽日,整群整群的飞鸟从客栈上空飞过,像是在搞什么大迁徙。
    秦深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屋檐下,默默地想这些鸟儿幸好控制住了自己的括约肌,没有在飞过客栈上空的时候来一场有味道的“雨”。
    “这些鸟怎么聚到这边来了?”
    “它们在干什么?”
    “搭鹊桥?”
    低头吃点心的秦深被黄三尾和王乐彬的对话吸引住,微微抬头,视线擦着碗边沿看了出去。
    快把他的黄历呈上来!他要看看今天的日期。
    第107章 牛郎织女传奇后续
    天空明净高远, 湛蓝纯净中只有絮絮浅浅的浮云,浮云飘的缓慢, 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一般。
    东洲市这边的空气质量好, 鲜少有雾霾的时候, 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二十多天为优良,是个有山有水有风景、生活节奏舒适的宜居城市。乡村山镇的生活更加悠闲, 经过几年发展,像是偏僻小镇如红叶镇生活也十分便利, 并不比城市里面差多少。
    这等早晚寒凉、中午温度骤然拔高的季节,人们就挑着温度舒适的时候干活,中午就歇觉,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中午。
    红叶镇镇子外围还有很多田地, 九月十月的时节正是冬麦下地的时候, 不过现在秋老虎还逮着个尾巴发威,种到地里也被晒死了。冬麦不种,还有玉米等作物要伺候, 种的早的收了,种的晚的还没有上浆饱满,正是需要浇水助力的时候。
    红叶镇多水, 水渠贯通了田地,拉根水管便可以浇水, 不需要自己挑了,科技使人省了好大力气。
    “我去拉管子,你歇着, 到阴凉处待着,别让越来越大的日头晒到,别给我省着,自己多喝水。”带着凉帽的农人招呼自己的老婆,不让她多干活,太阳太大,对她身体不好。
    要是秦深在这儿肯定认出他们两个,正是小镇油坊的老板夫妻,老板娘还是一只大蝙蝠精呢。
    油坊老板走到河边,正要把抽水的管子扔到河里头,呼啦啦一大片黑扑了过来,振翅的声响嗡嗡嗡得人两眼发黑。老板倒退了几步,好歹也是娶了妖精的男人,这么点儿阵仗还吓不到他,往鸟群里看,黑背白腹有长尾,是兆喜的喜鹊。
    “这么多喜鹊,吉祥天大?”
    喜鹊落在水边喝水,远远看着,乌泱泱一大群,在沟渠两侧排成好长一排,一两只看着还好,一旦多了,吉祥鸟也会让人产生恐惧。
    整个红叶镇走上三五步就能够看到几只相依的鹊鸟,这还是镇子里,要是去了镇外,那才叫这个震撼,就说游泳馆旁边同样新建的小公园,树枝花叶之间、运动器械之上、小池娇荷之旁……要逼死密恐症了。
    鹊鸟鸣鸣,展翅阵阵,黑白身影翩飞,轻盈矫捷,但搭起鹊桥来就差了那么几许意思,这排练的也太不走心了,搭着搭着就跑去草叶树间抓虫子、捡草籽吃,就客栈院门那么高的“拱桥”一个白天了,也没有成型。
    “估计是业余的,不是七夕节那群专业选手。”秦深点评,招手让丢丢不要靠那么近,
    “小心它们扑上来拉你一身的粑粑。”
    丢丢不舍得走,他的掌心中托着一些玉米,引来了几只鹊鸟啄食,旁边还有一堆眼馋的,恨不得挤走同伴,将丢丢掌心中那点儿晒干的碎玉米粒包圆。丢丢看它们乖巧伶俐,不争不抢,就替它们说话了,“爸爸,喜鹊很乖,你看它们根本没有乱拉粑粑,吃东西也秀秀气气的。”
    鸟儿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秦深不知道从哪本书上或者纪录片里头看到的,鸟为了减轻体重好轻身飞翔,肠子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排泄掉,飞着飞着就会向地面投以炸(弹)。但这群鹊鸟却不是,在客栈前头很是乖觉,没有随地大小便的现象,秦深甚至看到它们要排泄了,就飞进草丛里,用爪子刨个坑,往里面屙粑粑。
    简直是成了精了。
    可这些鹊鸟没有一只是妖,连个开智的都没有。
    奇了怪了。
    “爸爸,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有人扛着摄像机在小公园里面拍录像。”丢丢手上的玉米粒没有多少了,索性向空中抛去,几十只鹊鸟群飞而抢,场面一度混乱,为了抢一粒玉米子,还有大打出手的,张翅拍头、利喙啄身,刺耳的叽叽喳喳声吵得人耳膜疼,像是一群不讲道理的泼妇在骂街。
    丝毫没有在掌心中啄食的乖巧可爱。
    目瞪口呆的丢丢,“……”
    秦深拉着孩子的肩膀拽到身边,安慰地摸摸孩子,不能够被表象所迷惑,孩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爸爸,它们变海鸥了。”丢丢呆愣片刻,纠结了一会儿给了这么一个比喻。
    秦深“哈哈”大笑,他大学时期忙着学业无法照顾孩子,有一次放假的时候就想着培养培养感情,正好看到市里面一家旅行社推出的观鸟节行程,亲子游还可以打八折。秦深就带着那时候只有四岁的丢丢去了,大冷天的观鸟根本就看不到啥,坐着游轮在青河里面溜达一圈,被数百只海盗一般的海鸥追着跑,海鸥黑溜溜的眼睛贼兮兮的,面包片还没有扔出去就盯准了。
    还会欺负小孩子,欺负得哇哇哭,丢丢被秦深护在怀里面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害羞内向的小家伙没有扔面包屑,躲过了海鸥的“追捕”。
    往事历历在目,那时候团团大的小家伙已经长高长大,再过几年就会和自己一样高,他就再也抱不动了。
    秦深摸着丢丢的脑袋,回忆着往事,突然有些老父亲一般的惆怅,总想孩子就一直那么小小的、无忧无虑,时间却不等人,转眼间豆丁大的孩子就长大了。
    “丢丢还记得海鸥呀。”小孩子忘性大,秦深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毕竟那时候带着孩子旅游,他表现的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丢丢眉眼弯弯,脆生生地说:“当然记得呀,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