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那最高的位置坐好,然后挥一挥手,笑着说道:“天下非一姓之天下,本藩致力与众位共治。这议事堂制度初建,本藩与众位都是第一次参与,众位且先入座,我们试一试是否可行。”
堂内诸多官员听了,齐齐一礼,然后便寻找自己的座位坐定。
之前都是王彦坐在中堂,众多下属端坐两侧,但现在除了七省卿外,众多官员却都坐到了王彦的对面。
虽然王彦的座位,比他们高三个台阶,但这种感受却与往日端坐两侧大不相同。
这议事堂,是王彦与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義等于一起构思出来。
王彦与诸多官员对立而坐,是想引用宋以前的君臣坐而论道,而王彦的座位最高,则是考虑到藩主需要威仪,控制局面,能够与众多官员制衡。
众人毕竟是第一次参与,所以动作有些磨蹭,好半天才全部坐了下来。
王彦见此,便说道:“那就先由礼部卿来说明规则。”
七省卿分别为,兵部卿、吏部卿、礼部卿、工部卿、刑部卿、户部卿,督察部卿。
这种划分目前只能说十分粗糙,有的部大,有的部小,有的事多,有的事少,今后还要完善细分。
目前七省卿,王彦还没有完全任命,空着几个位子,等着拉拢其他势力加入。
礼部卿由顾炎武担任,他闻王彦之语,站起来,先转过身去给王彦行了一礼,然后转回去,对众多官员拱了拱手,便提声说道:“殿下,诸位同僚,这是第一次议事,目前先定下了这么几条规矩,今后发现有什么纰漏,再另行补充。”
顾炎武看了看对面二十多双眼睛,齐齐的看着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目前定下五条,一是议事由礼部卿主持。二是每次议案由七省卿提起,并进行陈述,而在此期间,诸位同僚不得打断。三是在陈述结束后,诸位同僚得到礼部卿允许后,可以询问并发表意见,再由部卿进行解释。四是解释结束后,反对的人少,议案便下发到各部执行,若反对的人多,则由提议部卿重新提议,改日再议。五是,若部卿连续三次提议都未通过,则交由藩主决策,或是撤调部卿另行任命,或是藩主强制推行。”
制度刚刚架设,中间肯定还会面临各种问题,所以王彦在议事堂中,依然要保持着巨大的权利,而且王彦虽然限制君权,但却也不是说要将权利完全分散。
中国历代都是大政府、大中央,偌大一个帝国,几万里的版图,必须要保持一个强力核心,才能使天下不陷入动荡,不四分五裂,至于怎么限制权利的同时,又避免内部不成一盘散沙,保留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还是需要慢慢摸索。
众多官员听了,感觉有些新奇,但大多都能很快理解规则。
跟着王彦的官员,大多都是心学门徒。
王阳明小时候读书,先生便问他,“你为什么读书啊?”王阳明回答说,“当圣贤啊。”
这回答的多好,按着佛家的话说,这是慧根啊。
可是先生却不这么认为,觉得这小孩脑子有问题,告诉他,“读书是为了科举,为了出仕,像你父亲一样中状元。”王阳明却反驳,“科举不并非第一等要紧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的人。”
儒家思想本身是为了培养人格,但却不断异化,变成了一个功利的东西。
士人最高的追求,是成就一枚君子的人格,成为儒家的圣贤,但理学给这条道路,定下了各种规矩,想要成儒家的圣人,就得看他们的书,考他们的试,遵从他们的礼仪,君子不君子,圣贤不圣贤,由他们这些老儒说的算。
可是不是圣贤,为什么要由他们说的算了,再王阳明看来,这群掌握话语权的腐儒自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们的作为,大量的都是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成不成圣,不该由这些人来决定,而是看自己的内心,这使得王阳明最终龙场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心学的伟大,就在于他解放了思想,向内心求圣,而人人有心,那人人在成圣的道路上,都是平等的,打破了理学维护的条条框框。
如果你没觉得这种冲破思想的禁锢有多伟大,那可以对比同时期的西方。
西方的思想解放运动,打破黑暗中世纪的宗教改革中,马丁·路德就提出来,每个人都能通过读圣经,来直接与上帝沟通,不需要教皇、教廷作为中介,打破了教廷对信仰的垄断,而人人都可以直接与上帝沟通,冲破禁锢。
这与心学内心求圣,不依靠理教定下的条框,是一个道理。
后世心学传入日本,激励了明治维新一代的日本人,当时的日本名将东乡平八郎就说:“一生俯首拜阳明。”
心学之所被朝廷打击,也是因为他的思想与朝廷利益不符合,人人都可以内心求圣,这对统治者而言,太可怕了。
在议事堂上,王彦虽然仍然高一些,仍然拥有决断之权,但却逐渐的在把他的位置往下降,做出了国事大家商量着来的姿态,有共治之心,这符合心学的思想。
众人听了几条规矩,在下面微微议论。
礼部卿顾炎武见小吏已经摆好茶点,退了出去,便轻敲了下桌上的惊堂木,堂内立刻安静下来,他便笑着说道:“第一次议事,就请殿下先说吧。”
王彦随即站起身来,笑道:“这是议政堂的第一次议事,今后诸多军国大事,都要在此商谈,规则众位也都知晓,那便开始吧。”
王彦说完便座了下来,顾炎武见此,便把头扭过来,一抬手,对着陈邦彦道:“兵事最急,那就由兵部卿先开始陈述。”
七省卿中陈邦彦充任兵部卿,他听了便从座位上起来,拿着一份宗卷,不紧不慢的走到第一层台阶的那张高桌前。
他先向王彦躬身一礼,然后把宗卷展开,站在桌案前,面对着二十多名官员说道:“殿下,诸位同僚,今日由本部来陈述,诸军的一些情况,以及关于备战的安排,希望能获得诸位同僚和殿下的支持。”
陈邦彦顿了顿,低头看着宗卷,接着说道:“从兵部得来的统计,目前藩国发饷的军队,包括五忠军各部,神策五军、以及后勇军等地方镇军和新幕之军,水师,共计为三十二万一千三百人,其中五忠军一年费饷约二百八十万两,地方镇军费饷二百万,水师费饷四十万两,共计五百二十万两。而这次备战,兵部打算趁此时机,将屯卒、戍卒、锐士三级完善,将五忠军的缺额从镇军中补齐,新幕的士卒除了发往两广的,剩下的便补充进入地方镇军,但将镇军的戍卒,补充进五忠军的锐士,待遇提高,兵部估算军饷将超过六百万,而这还并不包括各种衣甲、兵器制造,以及各种奖赏。”
陈邦彦说完,下面已经议论成一片。
好家伙,整个藩国的赋税才六百万两出个头,这么一算,全都要投给兵部了,那官员要不要发饷啊?
顾炎武见堂下议论,敲了下惊堂木,等众人安静,便说道:“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站起来说明,但要注意秩序。”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推举吏部尚书严起恒出来,他起身行了一礼,问道:“按着兵部卿的规划,本官初步估计,朝廷今岁的赋税,必须达到一千万,才能维持运转。不知道户部是否有能力实现一千万的赋税,若是做不到,本官以为兵部卿的提议,应该再议。”
这几年都将是重要的征战之年,兵事上要花大钱,众多官员也都知晓,但这个程度要在财政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严起恒的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意见。
这时陈邦彦已经退回座位座好,顾炎武便抬手道:“那请户部卿上前陈述。”
户部卿由王夫之充任,他起身站到前面的桌前,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笑这道:“户部做出了统计,隆武二年时,国朝收入不到五百万两,隆武三年则达到八百万,增长接近四成,而朝廷的主要赋税就是来自市舶司和广东、湖广。今岁藩国赋税只要保持这个增长速度,就有可能达到一千万。当然,除了赋税的增长外,今岁户部也会采取策略,来维持藩国的运转,以及支持攻伐江南。”
王夫之顿了一下,提升声说道:“现在,我先说两项,然后再与众位协商,这第一是铸钱,第二是借款···”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