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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她正被恨意侵蚀,肩头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而后她便觉身子一轻,竟被司空堇宥抓着坐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她紧张地开口,下意识伸手护住胸前。
    司空堇宥挑眉,未曾开口,却兀自动起手来。
    他抓过纱布,自她腋下绕过,替她包扎着后脊的伤口。
    “砰……砰……砰……”
    黎夕妤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正狂跳不止,几近跃出胸膛。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甚至有些粗鲁,牵动着她的伤势,生生地疼着。
    可他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她周身,令她浑身上下一阵燥热,双颊涨得通红。
    纱布自她周身缠绕着,一圈,又一圈……
    肚兜在这缠绕中变了形状,却渐渐勾勒出她身形的轮廓,那是少女的气息。
    终于,他停止了缠绕,于她腋下将纱布打了个结,包扎便是完成了。
    “阿夕。”
    突然,男子开口,沉声唤着她。
    黎夕妤面色通红,羞怯极了,小心翼翼地抬眸,望着他。
    “若是累了,便早些歇下吧。”他又道,却收整着药酒纱布,向屋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的神色,竟全无半点变化。
    黎夕妤不由轻叹,她可是羞愧愤恨无比,而他却连半点旁的情绪也未生出,还真是冷漠啊。
    她缓缓披上外衫,转而侧卧在床,轻轻闭了眼,只觉头昏脑涨,困意来袭。
    她便在疼痛、愤恨、与羞愧的驱使下,进入了梦乡。
    黎夕妤这一觉睡得很长很长,待再度睁眼,竟已到了第二日辰时。
    房门被人推开,竟是司空堇宥亲自端着汤药前来。
    瞧见他的身形,她脑中赫然闪过昨日的景象,羞愧之感再度上涌。
    她立即坐起身子,于慌乱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稍后我会去黎府,你若想继续修养,可以选择不去。”司空堇宥淡然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去!”黎夕妤却斩钉截铁地道,她望着他,目光一派坚定。
    只见他赫然转身,抬脚便走,“一刻钟后,前院见。”
    黎夕妤自是不敢怠慢,她匆匆忙忙地起身,洗漱收整,乔装打扮,却无甚胃口用膳,便向着前院而去。
    到得前院时,司空堇宥已在马车中静候,她迅速上了车,坐在他的对面。
    马车一路驶去,黎夕妤透过黑纱,直直地盯着司空堇宥。
    他面无情绪,目光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内气氛有些窘迫,黎夕妤一时间只觉坐立难安,双手掩在袖中,十指相互缠绕,竟有些紧张。
    她不敢再去看他,便暗自垂首,一遍遍地深呼吸着。
    她便如此煎熬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是到得黎府外,她犹如大赦,立即跳下马车。
    三顾黎府,皆为退婚,只是不知今日,能否顺遂而返?
    黎夕妤跟随在司空堇宥身后到得正堂,黎铮与顾简沫的面色很是难看,却不得不挂上牵强的笑意。
    “黎大人,小侄今日不便多做逗留,还望黎大人早些将文书交还。”司空堇宥开门见山,甚至也不落座,便站定在黎铮身前,冷冷启唇。
    “堇宥啊,”黎铮赔着笑,态度十分虔诚,“伯父于昨夜辗转思索,最终认为,这个婚事……咱不能退!”
    果然!
    黎夕妤就知道,经过一夜,这黎铮必然会反悔!
    为了黎未昕的后半生,即便是丢尽了脸面,他也绝不会轻易退了这婚事。
    “黎大人,”却见司空堇宥赫然拂袖,面上凝了几分寒意,“昨日我们已达成共识,您也允诺会将文书交还,可今日却骤然反悔,是想失信于人吗?”
    他冰冷的话语中含带着几丝怒意,又道,“还是在您看来,与我这等身份卑贱之人,无甚信用可言?”
    “这……”黎铮连连蹙眉,面色由白转青,很是难看。可他又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心平气和地道,“堇宥啊,伯父并非……”
    “司空堇宥,你休要不识好歹!”却在这时,顾简沫的一声厉喝,打断了黎铮的话语,“你与安乐郡主暗中勾结,于人前毁了我们昕儿的名声,她此后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因此,这退婚一事……你休想如愿!”
    听着顾简沫咄咄逼人的话语,黎夕妤下意识便望向司空堇宥。
    只见他面色冰冷,眼底尽是不悦,甚至万般不耐地蹙了蹙眉。
    见到他这般神情,黎夕妤知道,他已然不愿再继续与这二人纠缠下去。
    “是谁说本郡主与人暗中勾结?”
    突然,一道女音自屋外响起,话语中含着几分凌厉。
    黎夕妤未曾想到厉绮迎会在这时突然出现,而对面的黎铮与顾简沫,更是大惊失色。
    随着厉绮迎的到来,黎铮与顾简沫疾疾起身,一齐行礼,“见过安乐郡主。”
    厉绮迎却径自走至顾简沫身前,眉梢轻挑,沉声道,“夫人,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只见顾简沫身形一颤,一双眼眸在眼眶之中不停打转,却道,“郡主,您会否是听错了?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放肆!”厉绮迎扬声一喝,眉眼之中尽显怒意,“你当本郡主是聋子吗?方才本郡主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本郡主与司空府的少爷暗中勾结,故意于人前毁了黎未昕的名声!”
    “郡主息怒,”黎铮连连作揖,额间渐有汗汽溢出,不时瞥向身侧的顾简沫,眼中尽是愤怒,“全是下官疏忽,下官未能……”
    他正说着,厉绮迎却一声冷哼,“黎大人,自此刻起,本郡主不想听你开口。”
    此言一出,黎铮身形一颤,却是再不敢出声,唯有恶狠狠地瞪着顾简沫,以眼神示意:还不赶紧求饶!
    顾简沫见状,终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厉绮迎脚下,出声求饶,“郡主息怒,我……我只是一时口快,只是护女心切,并非有意诋毁郡主!郡主先前听见的一切,皆是我的无心之言,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如此狼狈害怕的顾简沫,倒是黎夕妤此生第一次瞧见。
    曾经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姨娘,那个日日欺辱打骂她的恶妇,今时今日竟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看她低声下气地跪倒在旁人脚下,看她惊慌失措地替自己开脱求情,黎夕妤的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呵!
    仅凭三言两语,厉绮迎又如何能够解气?
    只见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沉声开口,“来人!”
    厉绮迎话音刚落,便见一位宫廷打扮的中年妇女走了来。
    “花嬷嬷,这个女人她肆意诋毁本郡主,还不快给本郡主掌嘴!”厉绮迎愤愤然地吩咐着。
    她说罢,但见嬷嬷站定在顾简沫身前,面目凶狠,冷冷地开口,“二夫人,得罪了!”
    “不……不要……”
    “啪!”
    顾简沫正要出声求饶,那嬷嬷的手掌已然掴了下去,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于房中。
    黎夕妤冷冷地瞧着这一幕,掩在袖中的一双手,轻轻握起。
    这个花嬷嬷,她记得!
    曾经厉绮迎来黎府找她的麻烦时,这个嬷嬷也曾狠狠扇过她一个耳光。
    没想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嬷嬷掴人耳光的力道,还是丝毫未减!
    仅仅一掌,顾简沫的脸颊之上便出现了一张泛了红的手印,五指印记真切,将她那满脸横肉打得颤了又颤。
    “花嬷嬷,你可不能如此对我!”顾简沫伸手捂着脸颊,仰头望着花嬷嬷,眼眶之中渐有泪花溢出,“想当年你我二人一同侍奉长公主,我待你可是不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顾简沫不出声便罢,她这一出声,花嬷嬷下手倒是愈发狠戾了!
    “啪!啪!啪!”
    接连三掌,花嬷嬷用了全力,甚至将顾简沫打得跌倒在地!
    “顾简沫,究竟是谁忘恩负义,你自个心里清楚!”只听花嬷嬷开了口,面目愈发狰狞,咬牙切齿地说着,“当年长公主待你恩重如山,若不是她,你一介奴仆何以能够嫁给已有一官半职的黎大人!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今日竟敢擅自诋毁郡主!顾简沫,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我不敢!”听闻此言,顾简沫立即出声求饶,“郡主,我知道错了,日后便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再不敢了……求求您,您饶过我吧,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诋毁您啊……”
    顾简沫声泪俱下,一侧脸颊红肿不堪,嘴角有丝丝血迹溢出,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而黎夕妤与司空堇宥,却只是漠然地观望着这一出闹剧,其间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更不曾有半点动作。
    突然,但见厉绮迎缓缓俯身,迎上顾简沫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双眸微眯,道,“二夫人,你可知道诋毁郡主是何等罪名?”
    此言一出,顾简沫身子一软,跪坐在地。
    而黎铮闻言,也随即下跪,拱手求饶,“郡主,求您开恩,下官日后定会严加管教,叫这不识好歹的妇人尝到苦头,绝不会再纵她冒犯您……”
    “郡主,我知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我,饶过我吧……”
    夫妇二人连连求饶,这正堂之中稍显嘈杂,黎夕妤却漠然地观望着,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
    “哼!”厉绮迎又是一声冷哼,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蓦然拂袖,“念在你曾侍奉母亲多年,今日本郡主便饶你一命,但倘若还有下次……”
    “不敢……绝不会再有下一次!”顾简沫如临大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忘道谢,“多谢郡主开恩!多谢郡主开恩!”
    “多谢郡主!”黎铮一边道谢,一边将顾简沫扶了起来,同时以衣袖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还未待他二人缓过气来,司空堇宥又开了口,“黎大人,今日趁着郡主在此,不若请她来评评理,看看这婚事……究竟当退不当退?”
    “怎么?堇宥哥哥来找黎大人退婚,却被倒打一耙是吗?”厉绮迎再度挑眉,望向司空堇宥的目光却有片刻黯然,“黎府为了保全黎未昕的名声,便诋毁你我二人暗中勾结。呵,先前在屋外,本郡主可是将诸位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堇宥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伯父认为……这婚当退!当退!”黎铮连忙开口,面色已由青转紫,“如今昕儿名声尽毁,那全是她咎由自取,你因此要退婚,也实属人之常情!”
    黎铮说着,转而挥手,唤来一名婢女,“去,去书房将桌案上的文书取来!”
    此番,因着郡主的介入,黎铮终是决意退婚。
    待婢女将文书取来后,司空堇宥仔仔细细地查阅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方才拱手道,“黎大人,多谢成全!”
    而后,他复又望向厉绮迎,“郡主,多谢!”
    “告辞。”说罢,他犹自转身,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