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举重若轻的击倒三匪后,沉声喝道:“老四,穿他们的衣服,取了长矛!”他口上吩咐,手上不停,伸手到他怀中一掏,取出块令牌,然后剥了盗匪的衣服,套在身上,拾起长矛。
老四也是效仿萧布衣的举动,很快的也取出块令牌,换上衣服。
萧布衣伸手拎起三个盗匪,丢到庭院中,避免意外的麻烦。只听到砰砰的闷响,老四暗自心寒,心道好在自己不是萧布衣的敌人,不然死的惨不忍睹。
二人改成盗匪的装束,出了巷子,只闻到锣声更急,‘当当当’的敲在人的胸口般。如今已是深夜,城中本是空空荡荡,可锣声一起,无数的人从黑暗中钻了出来,都是手提兵刃,急急的向城东的方向奔过去。
萧布衣和老四跟在洪流之中,倒是不怕丢失了方向。等到了城东,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有如蚂蚁般。
人流并不停歇,而是不停的向东方行去,有条不紊。
萧布衣见到众人都是沉默无声,倒也有些佩服林士弘号令严明,管束不差。
路上奔跑的人有,修河上也有船只快疾的前划,河面上都是小船,蒙着油布。让萧布衣分辨不出蝙蝠他们在哪里,可这时候总有种急促的氛围驱逐着众人,让人心中兴奋,忍不住想奔过去看个究竟。
众人一口气的奔出去,过了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鄱阳湖旁。
鄱阳湖碧波万顷,浩浩汤汤,萧布衣见到后,没有时间感慨鄱阳湖的浩淼,却惊诧这里的船只众多,只见到一条条大船小船靠在岸边,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
无数小舟已经先发了出去,转瞬没入了黑暗之中,还有很多大船停靠在岸边,等待盗匪上船。
大船甲板上有人验查令牌,众盗匪递过令牌,井然有序的上船。萧布衣暗自皱眉,扫了一眼,发现有只大船船舷旁画个标志,隐约和他抢过来的令牌仿佛,带着老四冲过去。
船上盗匪只是看了眼,就让二人上船,老四暗自佩服,心道若论应变快捷,萧布衣实在远胜自己太多。
一艘大船分为三层,容纳百人之多,这江面上如此的大船又有数十只之多,如此一来,不算小船上的人,林士弘这次出动就足足有数千人之多。
二人上了大船后,被人派发了弓箭,留在后舱。号角吹响,众船已经张帆启航,继续向东方进发。
水上作战和陆地很有差别,若是近身肉搏,当然还是用刀剑,可一般情况下都是有些距离,弓箭就成为主要的武器。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转念之间,萧布衣由刺探军情到直接参与林士弘的作战,不过是转念之间,却并不后悔,暗想如果林士弘战胜刘子翊,乘其不备刺杀了他,贼匪群龙无首,操师乞林士弘一死,豫章唾手可得。
有时候取城,不必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有时候作战,只需要随机应变。
想到这里,萧布衣突然有种古怪的念头,暗想自己为什么只想着林士弘必胜?难道心中已经认定林士弘必胜吗?这多少有些不合逻辑。
刘子翊身为隋朝大将,经验丰富,林士弘不过是初出茅庐,有什么机会战胜刘子翊?
突然一句话又是浮在耳旁,那是卫隽所说,林士弘这次有高人相助,刘子翊此战必败!卫隽惊惶的面容又浮现在萧布衣的眼前,萧布衣喃喃念道,高人、林士弘、和尚?
如果卫隽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去杀林士弘?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了敌人多堵墙,如果林士弘真的要投靠他,他是否要接收?
从李媚儿和卫隽的对话中,他得到的消息不少,可真的想起来,却又疑惑重重。有哪个和尚有偌大的能力能劝服林士弘投靠自己,难道是道信?可他和自己不过数面之缘,为什么要帮自己?
远方天色黯蓝,只闻船桨拍击水面之声,湖风吹起,很有凉意。
方才的锣声、哨子不断,惊飞了无数候鸟,等到平静下来,纷纷落到湖中的岛屿歇息,却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萧布衣被湖风一吹,脸上微凉,可心乱如麻,难以排遣。
老四见到无人注意,压低声音道:“我们真的要帮林士弘作战?”
他一直都是无条件的跟从萧布衣,却多少不太了解萧布衣的心思。因为萧布衣很多时候,决定都在闪念之间。
萧布衣只回答了四个字,“卞庄刺虎!”
老四已经明白过来,只是说道,“好!将军高明。”
卞庄刺虎就是说杀虎的时候,要等到两虎相争,斗的两败俱伤之际,出手杀之,可杀双虎的意思。老四心中佩服,却是忍不住的想,到底剩下的那只老虎会是谁呢?
大船前后相衔,萧布衣在茫茫大湖上,发现三十多艘战船正中有两艘主舰。那两只战船上一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如同指路明灯般。
两只大船,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一只大船可能是林士弘、袁若兮、林药师等人,另外一艘大船呢,上面难道是高人?
大船行到湖中,突然间鼓声大作,萧布衣举目望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到对面行来许多船只,正中一只大船,也是一串大红灯笼高挂,气势逼人。
对方的大船数量略胜这面,这倒不让萧布衣吃惊,可对方的大船之高之大,很让萧布衣骇然。
林士弘这面,主船也不过三层之高,可对面的那艘战舰,从甲板上算起,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
桅杆高耸如入云端,布帆正悬铺天盖地,船身甚长,船体很高,看样子足足能装下七八百人的样子。
和隋军大船相比,林士弘这面的船只能说是小巫见到了大巫。
这种大船萧布衣其实也见过,那次在梁郡去参见杨广之时,开路的战舰就是如此规模,有白虎、玄武、飞羽、青凫等多种名字,船上强弩硬弓、游弋枪戟应有尽有。
可那时候看到和如今身临其境的面对面还是大有区别。萧布衣远在舟船之上,对这等大船只能抬头仰视,饶是胆大,也是暗生敬畏之感。
不过这些船只都是仿当年杨素的五牙大舰所造。
当初杨素督军永安,调用能工巧匠造此等大舰,算是前无古人,后来的船只多是仿造,刘子翊竟然调用这种巨舰攻打林士弘,当然是势在必得。
两方水军越靠越近,陡然间‘咚咚’鼓响传来,萧布衣所在的船只倏然左转,紧接着林士弘这面的船只两翼散开,向隋军的五牙大舰包抄了过去。
林士弘似乎想急切求胜,身边的大船转瞬派出大半数,只留下近十只船来护卫。
萧布衣向响鼓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红色灯笼下,一人甲胄在身,身前有十数盾牌手护卫。那人挥舞着鼓槌,擂的战鼓咚咚大响,紧一阵疏一阵,灯笼下,那人却是笼罩在暗影之中,让人分不清面容。
来不及多想,萧布衣所在战船已经乘风破浪向前驶去,离着隋军的战船越来越近。
萧布衣见到虽在水面之上,可战船都是运战有素,不由奇怪。
突然察觉鼓声咚咚虽是振奋人心,却是错落有致,萧布衣暗想难道鼓声中也有什么名堂?可他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见到自己所在的船只要去冲击大船,压低声音对老四道:“一会见状不好,保命要紧,切不可自误。”
他久经厮杀,不敢说天下第一,可真的要说保命的本领,那倒是少有人及。
老四点头道:“将军,你放心,实在不行,我就跳到水里好了,鄱阳湖虽大,却是绝对淹不死我。不过你也要小心,我听说官兵的大船极其厉害,机关甚多,我只怕林士弘这些船打不过他们。”
萧布衣点头道:“我们若是落水后失散,你回转永修等我就好。”
老四点头,虽是见惯了风浪,可这种形势下观战还是难免心中惴惴。
正前的五牙大舰见到盗匪冲来,却是放缓了速度,紧接着鼓声大作,急促的敲击在人心口一样。高挂的灯笼突然明灭有序,摆荡不休。
灯笼明灭摇摆过后,金鼓五牙大舰旁突然划出十来艘小船,形状有如龙舟,只是一荡,已经远远的划开,反而到了盗匪舟船的外围。
萧布衣有些恍然,暗想两路水军夜间作战,多半是鼓点的声音和灯笼作为指挥军队的工具。林士弘抢占了豫章,久在鄱阳湖边,看起来对水军操练倒是颇为得法。
十来艘小船到了外围,船上士兵却不交战,手持弓箭,只是游弋在外侧,萧布衣不解其意。林士弘这面又是鼓声大作,前行的战船速度并不稍减,竟然直奔五牙大舰冲过去。
隋军水师中又迎出了十来艘大船,规模和林士弘的船只仿佛,船身稍窄,劲冲过来,看起来要撞个玉石俱焚。
可对面的大船船头上寒光闪烁,看起来包着一层铁皮,宛若锥子般,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这要是撞上了,这面的木船必定散架。
盗匪船上的将领站在船头,口中含着哨子,尖锐的吹了几下,运桨的水手急急扳桨,大船虽巨,可在水面上改变了航向,已经从隋军大船的缝隙中穿过。
有十数艘盗船却是困在外边,划出一道诺大的弧线,想要迂回去攻击。
可湖上行舟毕竟和单打独斗有很大的区别,只是转身绕击,就要花费相当的时间。
萧布衣虽不准备相助林士弘,可见到诺大的船只如同鱼儿一般穿过,对水手们出神入化的船技也是暗自喝彩。
他也算身经百战,可湖上交战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两军交战,井然有序,身为旁观者的身份,一时间忘记了考虑谁胜谁负,只想琢磨着舟船运作之法,暗想自己若是扼守住长江以南,强大的水师必不可少……
只是念头还未转过,隋军大船中‘铮铮’响声不绝,从船舷的一侧弹出数根长长锋利的铁锥,深深的刺入盗匪的船舷之上。
萧布衣在船后的甲板上感觉到一震,大船已经动弹不得。
这招倒是出乎太多人的意料,盗匪有的船只躲过,有的船只躲闪不及被铁锥穿入,和隋军的大船连在一体,动弹不得。
隋军中呼喝连连,奋力划桨,已经带着盗匪的大船向隋军的方向划去。
盗匪大惊,为首的将领口中的号子声更紧更劲,湖面上传开,凄厉无比。他知道隋军那面必有埋伏,这样过去,只怕下场悲惨,号令众盗匪向相反的方向划去。可隋军的大船设计的巧妙,不但可以运桨划动,还有轮桨相助。
轮桨船又叫做车船,是靠兵士蹬踩进行划动,隋军专门有兵士踩踏轮桨,盗匪和隋船相距甚近,又非轮桨设计,长桨偏偏运作不开,力道一消一涨之下,盗匪的大船已经被拖的向隋军那面缓慢驶去。
盗匪们都是有些慌乱,林士弘人在后方,金鼓击的更急,可船体被连,力道不济,任他如何号令,盗匪都是有心无力,无法跟从!一时间湖面水声、喊声、号子声、长箭破空之声惊天动地,乱做一团。
萧布衣这艘大船也被困住,下层的水手拼命的运桨,向相反的方向划去,可还是被带的连连向前,盗匪首领见状不好,突然吹起哨子,三长两短。
船上的盗匪除了水手外,尽数涌到船舷的一侧。
若是平时,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很可能船都被压翻,可这时候两船相连,反倒没有任何问题。
老四见到众人蜂拥而上,一时间热血上涌,也想跟上。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和盗匪一伙,可形势逼人,再加上环境急迫,第一念头就是想要先攻到隋船之上。
萧布衣却是将他一把拉住,伏低了下来,沉声道:“老四,莫要冲动。”
老四惊醒过来,忍不住的搔头道:“奶奶的,真邪门,方才怎么感觉到就是不由自主,好像一股冲动,只想要冲上去一样?”
萧布衣暗自皱眉,见到盗匪们虽是被困,却没有一人露出惊惶之色,也是大为诧异。
他们伏低下来,躲在后舱的暗影之处,倒是没有人察觉。
一半盗匪手持弓箭,奋力的向对方的船上射过去,压住他们的势头。另外的盗匪都是拿着长长的木板,扑向对面的大船,搭出便桥,抽出大刀,嘶吼的冲过去。
木板搭在两船之上,颤颤巍巍,下方就是碧绿不见底的水面,让人望之心悸。
可盗匪们全然不惧,个个身手敏捷,如履平地般,很快的杀到了对方的船舷旁。
对方隋船上陡然间鼓声大作,无数隋兵持盾持枪涌上了船舷,他们伏低了身子,以盾牌挡住了盗匪的乱箭,长枪灵动的刺出,更有兵士竭力的去推厚重的木板,刀光枪影,铿铿锵锵,刀枪入肉,鲜血喷涌,惨叫闷哼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人掉入了鄱阳湖中,两船之间的血水掩盖了湖中本来的颜色。
萧布衣见到双方拼死的厮杀,近身肉搏,也觉得热血激荡。
这时候双方都是少有其他的念头,盗匪只想冲过去占据隋军的大船,隋军却是竭力的维持阵地,不让盗匪登上。
这种厮杀的规模在萧布衣的眼中,已经算不了什么,可近身肉搏的惊心动魄之处,甚至超过千军万马。
林士弘那个方向陡然间是鼓声又变,有几艘被锁住的战船突然呼喝连连,不再抗争,反倒顺着隋船用力的方向划过去。
几艘船本来是僵持不下,如此一来,竟然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五牙大舰。看他们的威势,竟然是要和五牙大舰玉石俱焚的样子。
虽然都知道五牙大舰高不可攀,牢固非常,可盗匪船上却是万众一心,没有一个人跳船。
老四看的热血沸腾,低声道:“将军,他们也是汉子。”
萧布衣苦笑道:“或许吧。”
这时候的他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只觉得气氛诡异了很多,这种前赴后继的场景以前似乎见过,可具体是在哪里,他一时又是想不起来。
他南征北战,见多了盗匪,知道很多盗匪不过都是乌合之众,遇弱则欺,遇强则散,可这些人如此的凶悍,全不畏死,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形势陡然逆转,盗匪之船反倒带着隋船向五牙大舰冲去,萧布衣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厮杀,抬头向那个方向望过去。只见到五牙大舰上灯笼再次变化,鼓声也是变了节奏。
擂鼓之人也是全身甲胄,威武雄壮,对眼下的形势并不惊惶。
军鼓一响,隋船再次改变了战略,向相反的方向划过去,阻挡贼船接近五牙大舰。可蓦然发力之下,反倒被贼船占据了上风。
五牙大舰突然启航,缓缓的迎了上来,五牙大舰极高,吃水甚深,这一前行,波涛翻涌,浩浩荡荡。
老四突然低声呼道:“不好了,盗匪完蛋了,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萧布衣不解,低声问道:“为什么?”
老四脸上露出惊惧之色道:“隋船有最厉害的武器没有使用呢。”
萧布衣不等询问,已经明白敌船要使用什么武器。
五牙大舰行进途中,‘咯咯’作响,船体竟然探出了六只手臂。
船头一只,船尾一只,两侧各有两只。
萧布衣瞋目结舌,几乎以为碰到了妖怪,五牙大舰变化莫测,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
手臂越伸越长,暗夜的火光中发着渗人的寒光。手臂的前头,却是有个巨大的拳头,体积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老四颤声道:“将军……这是五牙舰的拍竿,一共有六只,有五十尺长,开国大臣杨素发明,只要拍出,任凭是大罗神仙也逃不了。”
他说话的功夫,五牙舰上的拍竿已经缓缓的竖起,立到最高之时,倏然下落,快如雷轰。
这时候五牙舰离盗匪的船只不过十数丈的距离,拍竿一起,盗匪船中终于有了骚乱。
只听到‘砰’的一声大响,拍竿重重的落在盗匪的大船之上,轰的一声大响,主桅甲板楼层被拍的粉碎,有几个盗匪躲闪不及,哼都没有哼出,就被拍竿直接拍到了船底,粉身碎骨。
拍竿轰然击出,盗匪之船虽是不小,却也被活生生的砸出个大洞,湖水瞬间涌入,盗匪大船已经向湖中没入,一时间惊怒吼叫不绝于耳,林士弘那面似乎也被震惊,鼓声都停了下来。
盗匪尽管彪悍,遇到这种情形也是无法抗拒。
这种力道直有万钧,又岂是人能够阻挡?
萧布衣终于明白隋船为什么要将盗匪的船只困住带过来,他们不必尽数杀伤盗匪,只要拍毁了船只,盗匪不战自败。
可拍竿威力虽是惊人,毕竟动作迟缓,前端巨石过于沉重,举起要费很大的功夫,这也算是唯一的缺点。
隋军出动十多艘大船,拖了十多艘盗匪的船只回来,这时候都在五牙舰身侧,只有萧布衣这艘战船离的稍远。
五牙舰六根拍竿此起彼伏,只听到轰声巨响不绝于耳,盏茶的功夫,就砸毁了七八只盗匪的大船。
盗匪惊叫声一片,都是呼喝连连,纷纷跳到水里,一时间冰冷的湖水中满是盗匪。
五牙舰拍碎了身边盗船,缓缓的又向萧布衣这艘船行过来。
它行的虽然缓慢,可萧布衣的这艘船只是靠近,很快的到了五牙舰袭击的范围之内。
五牙舰一根拍竿竖起,萧布衣心中大寒,拉着老四的手,低声叫道:“走!”
他话语一出,已经和老四奋力跳出,落向冰冷的湖水。
可人在空中,只觉得背后劲风透体,如刀般割过来,转瞬又是‘砰’的一声大响,萧布衣停留的大船已经四分五裂!
‘扑通’声响,二人已经落入到冰冷湖水中,萧布衣和老四奋力向前划去,只听到身后噼里啪啦,扑通扑通的响声,拍竿再起再落,已经将大船拍碎。
萧布衣见到湖面飘来几块木板,随手抓住,丢给了老四。二人依托木板浮在水面上,心中稍定。
这会的功夫,被隋军困住的船只转瞬都被拍的粉身碎骨,萧布衣水上暗自苦笑,心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高人相助?林士弘损失惨重,只怕一败涂地,眼看就要轮到他来考虑如何对付刘子翊。
隋军击毁盗船,士气大振,呜呜的号角吹了起来,凝重深远。
五牙舰开始缓缓前行,向林士弘的主舰进逼,却分出两翼的船只,快疾的包抄他的后路。
萧布衣水上看的明白,暗想这水师指挥的道理和骑兵倒也类似,都是集中优势兵力给敌人重创,水路不同,方法大同小异。
林士弘那面突然鼓声又响,还有七八艘外围的船只调转船头,狼狈的退去。
隋军催动战船,尾随跟去,眼看就要形成合围之势,林士弘看起来也是在劫难逃。没想到林士弘船上鼓声又是大作,两翼行出两艘船来,挡在林士弘战船之前。
隋军有的开始大笑,只觉得这两艘战船不自量力,无异螳臂挡车。
没想到两艘船涌出了不少黑衣男子,都是抱着一包东西,跳到水中。
隋军只以为他们要凿船,却是一点不惧,因为船下早有防备凿船的倒勾,利刃,隋军的大船坚固非常,船底也是异常牢固,怎么是他们在水里轻易凿穿的?
不过刘子翊毕竟不敢大意,军鼓再响,本来一直游弋的龙舟窜过来,众兵士盯着水面,虎视眈眈,见到有人冒头就戳枪过去,一时间湖面又是鲜血流淌,满是暗红,这一顿厮杀,又不知道多少水鬼死在水中!
林士弘的两艘大船开始退后,护卫的船只也是一样,五牙舰继续前行,可没行了多远,竟然缓缓的停了下来。不但五牙舰停了下来,隋军其余的战舰也是缓了下来。
萧布衣不明所以,老四却是早早的潜入水底,片刻回转兴奋道:“盗匪带的是水草,塞到隋船的轮桨中!”
萧布衣恍然大悟,暗想隋军大船行进主要靠轮桨,这次被绞住,怪不得动弹不得。五牙舰浑身都是和铁甲怪兽一般,唯一的弱点就是轮桨!林士弘针对这个弱点下手,也是聪明。
可如此一来,林士弘既然知道这个弱点,前面的失利多少有些做戏,不过是想麻痹隋军。
隋船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这时候四周突然大亮了起来,宛若天上的星星落入了水中。
萧布衣很快的发现,不是星星,而是无数的小船冒着火,四面八方的向这个地方涌来!
老四低声道:“将军,你说的不错,他们果然要用火攻!不过,他们也是自杀!”
当初听说林士弘收集枯柴、干草、菜油这些东西的时候,萧布衣就已经想到他们要用火攻,是以才会困住船夫,如今见到,还是难忍震撼,不由暗想,蝙蝠他们可曾逃了?这些船只,难以尽数,林士弘这番筹备,可着实花了不少功夫。
小舟四面八方的涌过来,将碧绿的湖面照的火红,星星点点,诡异非常。
陡然间金鼓‘咚咚’响了八下,每次都是惊心动魄,四周小船中都是大喊道:“舍生取义,杀身成佛!”
这呼喊声来的突兀,可却异常嘹亮,转瞬之间,传遍了鄱阳湖!
呼声越来越大,直可洞天,萧布衣听到这八个大字,周身却是涌起莫名的寒意……
小船在呼喝声中,已经冲到五牙舰旁,轰然撞了过去。
船速极快,大船不能拦截,五牙舰毕竟太过庞大,几艘小船撞上去,无伤大雅。
可湖面上转瞬升腾起火海,原来小船上还是带有菜油,如今流淌在湖面上,加上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
前方虽是火海,可喊声越发的嘹亮,‘舍生取义,杀身成佛’的八个大字荡开去,激回来,让人热血沸腾。
萧布衣见到诺大的阵仗,几乎难以置信,暗想林士弘能指挥动如此的阵势,当是大才!
小船不停的冲入火海,全不畏死,有不少小船前面装了锋锐的钉子,撞了过去,已经扎在了五牙大舰上。
五牙大舰虽然是万箭齐发,拍竿此起彼伏,激起水浪滔天,可却挡不住这种舍生忘死。周围的大船也是来不及援救,有几艘隋船被殃及,也是着起火来。
积聚在五牙舰旁边的小船越来越多,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再过片刻,隋军已经惊叫连连,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不败之船五牙舰已经船身起火,再也无法熄灭。
有些隋军已经惊慌失措,纷纷向湖面跳过去。
五牙舰甚为巨大,兵士也多,最少有七八百人,可湖面上早就是一片火海,跳下去的也是死路一条。
鄱阳湖已经变成了火海!
萧布衣强忍震骇,见到小舟已经反客为主,不停的向隋军战船撞去,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将军小心。”老四禁不住担心道。
萧布衣点点头,人伏在木板上,一掌击在水中,人已经在数丈之远,水面滑翔一般。
老四见了,目瞪口呆,感觉到萧布衣简直非人般,他如何能做到这点?
萧布衣人在水面前窜,却是少有人能够注意,过了没有多久,就已经绕过了火海,接近了林士弘的那两条大船周围。
击鼓的人还在,鼓声‘咚咚’作响,萧布衣远远望见,稍微犹豫,偷偷的接近大船。
隋军中突然也是军鼓大作,火海中终于冲出几条船来,为首一条船头有如恶龙,船身黄色,萧布衣知道那船就叫黄龙,是仅次五牙舰的一种战舰,方才离主舰甚远,这才躲过了危机,黄龙旁侧跟着三四战舰,径直向林士弘这个方向冲来。
他们无法抵挡住盗匪飞蛾扑火般的攻击,断然舍弃了主舰,先求和林士弘一战,企图挽救败局。若是混战,盗匪的火船当不会过来。
萧布衣见到战船来势凶猛,绕到另外一侧,却是靠近了林士弘主舰旁的那艘船只。
黄龙大船上挂起灯笼,为首一将,急擂战鼓,铠甲在身。
萧布衣水上望过去,一时犹豫,鼓声响的正紧,转瞬几艘大船相距不过一箭之地。
隋军弓上弦,刀出鞘,就要和林士弘的贼船做生死一战,陡然间身边不远那艘大船上‘嗤’的一声大响,萧布衣听了心头狂震,那是利箭射出之声!可利箭之声如此霸道,他这生只知道两个人能够射出!
对面灯笼转瞬落地,为首那将仰天摔倒,隋军大乱。
那箭不但射落了灯笼,还射死了敌将,这人一弓,最少同时射出了两箭。
萧布衣顾不得再望敌将,一咬牙,冲到身边大船旁,手一撑,手脚齐用,猿猴般上了大船,翻过船栏的时候,见到船头立着一人,手持大弓。
萧布衣望着那人的背影,惊骇莫名,颤声道:“张……大……哥?”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虬髯满面,目生双瞳,却正是萧布衣的结拜大哥,虬、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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