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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停手?”徐锦瑟与魏氏同时一凛,徐锦瑟更是追问道:“唐大夫可能看得出来,这人停手了多久?”
    “老夫也是头一次见着这种毒物,只能约莫猜测,该有半年以上了。”
    半年?
    徐锦瑟与魏氏面面相觑,对魏氏不怀好意、有机会经常接触她、且在半年之前因某种原因停止了投毒……这叫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云姨娘!
    难道、难道魏氏多年体弱,竟是云姨娘投毒之故吗?
    这个女人,在不为人知之处,究竟做过多少事情?徐锦瑟与魏氏对看一眼,均觉不寒而栗。
    唐秋正看她二人神色有异,便知她们该是对那下毒之人的身份有了推断,便不再言语。
    当务之急,乃是清除安嘉公主与魏氏身上余毒,并查出敢对公主下毒之人才对。
    这毒可怕之处,在于其潜伏甚深,几乎无法被发现。但若能觉察出来、对症下药,倒好解决许多。对于解毒之事,唐秋正已有腹案,只道回头便去抓些药来,公主与魏氏按时服用,用不了多久,便可祛除。
    唯公主被人下毒一事,一旦追究起来,必定牵扯甚广。以徐锦瑟、魏氏、唐秋正的身份,绝不适合卷入其中。
    安嘉公主轻叹一声,对安平郡主道:“本宫今日与晋安县主相谈甚欢,不想身子不适,略在你帐中坐了会子,此事无须声张。”
    安平郡主立时明白,安嘉公主这是打算暗中探查自己身边之人、不欲此事声张之意。
    安嘉公主又道:“今日之事劳烦唐大夫了,安平,你替我送送他。”
    唐秋正忙说不敢,安平郡主却已站了起来,道:“晋安县主一向通透,姐姐与她谈了这么久,想来魏淑人也乏了,我送他们出去。”
    安嘉公主点了点头。
    徐锦瑟自也明白,安嘉公主此举虽为保密,却也有将他们从此事中摘出去之意,不禁对这位初次谋面的公主心生感激。她轻轻福了一福,不再言语,扶了魏氏,与唐秋正一道出了帐篷。
    只心中还在思索,究竟是谁,敢对、能对安嘉公主下手?会是杜霆之吗?可谋害一国公主,对他能有何好处?他不能出仕,便是心中再有不满,一身荣辱均系在公主身上的情况下,公主遇害对他百害而无一例,根本没有理由下手啊?
    正自疑惑间,突感到一阵灼热视线。徐锦瑟抬头,便见晏庭曜正向此处走来。
    她心中一突,张了张嘴,正不知说什么才好。不想晏庭曜朝她略一点头,便越过她,直向唐大夫唐大夫道:“家母身子不适,烦请您老再麻烦一趟。”
    唐秋正与他交情甚笃,自没有不应的。只二人走前,他突地道:“闻听县主送了一盆稀罕的千年吉与郡主,家母对此花好奇已久。在下唐突,想劳烦县主替家母借了这花,观上一观。”
    这话他是扬声说的,帐内定是能够听到。
    徐锦瑟一惊,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一眼,立时便明白,刚刚他一直在帐外,竟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可他要千年吉何用……
    “有劳县主了。”晏庭曜再次道。
    话音刚落,安平郡主的侍女便掀开帘子,捧了千年吉出来。却是安嘉公主叫她直接送了此花出来。
    晏庭曜谢过公主,转身便走。
    徐锦瑟从侍女手中接了花,尚未递出,便见他迈步离开。想要开口唤他,又想起他刚刚脸上那不同寻常的凝重,心知他此时面上虽不显,心中定是方寸大乱,才会如此,又有些犹豫。
    便在此时,一直侯在帐前的鸿雁过来,扶了魏氏。
    魏氏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跟上去。
    徐锦瑟看他一眼,朝母亲慎重的点了点头,才捧着千年吉,追在了晏庭曜的身后。
    第193章 世事
    晏庭曜显是心中有事,步子走得很快,徐锦瑟险些跟不上,倒是唐老大夫健步如飞,稳稳跟在他的身后。
    恭王身子不适,没有参加这次围猎,安代公主以王妃身份代他前来,帐篷离着安平郡主处有些距离。待晏庭曜走到帐前,徐锦瑟已是累得有些微喘。
    晏庭曜倏忽转过身来,正与她对面,神情明显愣了一愣,接着低声道了一句“抱歉”。他情急之下,竟忘了顾及徐锦瑟,难为她一路跟了上来。
    晏庭曜伸出手,便要接过千年吉,不想徐锦瑟摇了摇头,“既已到了这儿,便让锦瑟亲手将这花儿送到王妃面前吧。世子,不介意吧?”
    晏庭曜定定看了她片刻,略一点头,便转向唐秋正。
    只一向果决的他此刻竟有些犹豫,踌躇片刻,最后也只说得一句,“劳烦您老了。”
    唐秋正道一声“放心”,待侍女禀报后,当先掀了帘子进去。
    徐锦瑟看了晏庭曜一眼,跟在他身后进入了帐篷。
    晏庭曜只道请了唐大夫来为安代公主诊脉,路上巧遇晋安县主为魏氏寻大夫,便邀了她同来。
    安代公主见他神色略有不对,只当他终于想了清楚,找个借口带心仪之人来见自己。便只一笑,道:“晋安县主来得正好,上次一别,我正惦念呢。怎么还捧了这么一盆花儿?可别累着了,快些放下吧。”
    徐锦瑟下意识的看了晏庭曜一眼,见他神情明显紧绷起来,心中便是一紧,上前一步,将千年吉放在安代公主身畔的案上,道:“这花儿开得正好,我正想拿与母亲献宝,见着公主,便忍不住想请公主先观了。”
    安代公主笑道:“这花儿确实……”
    话音未落,安代公主蓦地呼吸一窒,闭上眼睛栽倒下去,被早有准备的晏庭曜接个正着。
    晏庭曜就这般抱着安代公主,一向沉稳的手竟隐隐发抖。
    这副模样令徐锦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安代公主这般反应,与安嘉公主几乎一模一样。这便是说,无论是谁下的手,她的身边,定是有人欲置她于死地!
    方才她坚持要自己将千年吉送进来,怕的便是这般结果。晏庭曜与安代公主感情极佳,叫他亲手将这可能令安代公主昏迷的千年吉送到她身边,这对他该是多大的折磨!这差事,倒不如让她这个外人来做,也免了他自我折磨一遭。
    徐锦瑟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在她心中,他与前世那权倾朝野的安乐侯早已不同,前者只是臆想中的一个符号,现在的晏庭曜,却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世子,还请将王妃扶到榻上,老夫要为她施针。”唐秋正的话叫晏庭曜猛地抬头,有一个瞬间,他恶狠狠地盯住唐秋正,那阴鸷凶狠的模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但不过瞬间,他闭了闭眼,再次张眼时,又恢复到了平日模样。徐锦瑟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安代公主扶至榻上,退至一边,给唐秋正让出地方。
    他的脸转向一旁,徐锦瑟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凝重的、愤怒到几乎狂暴、却又满含悲伤与不敢置信的情绪。
    这几乎是她所能料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晏庭曜定是已经猜到了下手之人的身份,且这人与他的关系,定然十分亲密!
    只她还未及深思,唐秋正已收了手,低叹道:“好了。”
    “世子放心,公主身上所中之毒尚浅,待老夫开几帖药来,定会无恙。”
    晏庭曜拱手为谢,不发一语的走至榻边,看着尚未醒来的安代公主。
    须臾,开口道:“母亲她中毒……是有多久了?”
    “依老夫来看,绝不超过三月。”唐秋正道:“王妃中毒尚浅,还未醒转乃是因为她所中之毒比安嘉公主浅上许多,与千年吉的冲突便轻了许多。现下王妃已无大碍,待她醒转之时,状况也会比公主好些。”
    晏庭曜朝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来,似乎想碰一碰安代公主。可在碰到她的皮肤前却突然手握成拳,蓦地收回手来,转头便走!
    徐锦瑟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她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也不知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竟能叫他露出这般模样,可她此刻、心中满满的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放他一个人!
    晏庭曜常年习武,全力奔驰之下,速度哪里是徐锦瑟一个闺阁女子能够追上的。好在这营地中人来人往,徐锦瑟连问带猜,竟真的在营地附近的林子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徐锦瑟心中一喜,正要上前,便听到一阵可怕的闷吼!那嘶哑沉闷的吼声,仿佛将万般痛苦憋在喉中,却无处宣泄,将整个身体撑得快要爆开!
    晏庭曜倏地出拳,一拳、一拳狠狠击打在树干上!粗壮的树干在击打下不住震颤,一道道印记留在树干上,逐渐透出了血色。
    徐锦瑟倒抽口气,情节之下竟是想也不想的奔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一下正逢晏庭曜一拳击出,徐锦瑟整个人都被那狂猛的力道带得跌扑出去,眼见着便要撞上树干!
    晏庭曜瞳孔猛的缩紧!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拉住徐锦瑟胳膊,用力将她拽了回来!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徐锦瑟被拉回后冲势未止,竟是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
    那瞬间的碰撞,带出的是与自己身躯截然不同的触感,两人均是愣了一愣。晏庭曜倏地放开了她。
    看着她踉跄几步,方才站稳,简直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伸手去扶。
    “世子,你……无事吧……”刚一站稳,徐锦瑟立即开口问道。
    晏庭曜双目瞬间黯了下来。徐锦瑟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便听他冷笑一声,“我自然无事,有事的……该是对我母亲下手之人才对!”
    第194章 难料
    徐锦瑟心中登时便咯噔一下,可此刻她不得不问,也不能不问,于是只得开口道:“世子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谁?”晏庭曜怔怔重复一遍,突兀地笑出声来,“哈哈哈,是谁!这么大胆、哈哈哈哈、是谁!”
    这状若癫狂的模样本该吓人,徐锦瑟却觉心中一阵酸楚,只看着他不语。
    晏庭曜视线一闪,避开她的目光。只刚刚发现的、几乎要颠覆他一生的真相,胸中翻涌着的暴烈情绪,还有那种无法遏止、几乎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令他几近口不择言的道:“哈!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吗!”
    “我告诉你,是……”
    那个瞬间,徐锦瑟震惊地瞪大眼睛,整个世界的声音好像都被那个名字掩盖了!
    是……他!竟然是他!
    一瞬间,上一世,她脑中“嗡”地一声,前世那些曾听人道过的、安乐侯晏庭曜的可怕传言不断浮现出来!
    “安乐侯啊,那可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可怕人物!”
    “你说安乐侯?那杀母囚父、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的家伙?”布庄中,伙计的窃窃私语……
    “哈哈,安乐侯?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狗罢了!”
    “杀害继母、软禁生父,安乐侯所行,简直猪狗不如!”
    “兄台慎言!小心惹祸上身……安乐侯直如陛下喉舌耳目,叫他知道了,咱们可都落不了好!”茶馆里,落魄书生的意气之言……
    “万万使不得!别说他身上的异族血脉,单说他那名声,若将小姐嫁与他,可是一族都抬不起头来!”
    “呵,晏庭曜,那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娶我刘家女儿?做梦!”后宅中,妇人间的交头接耳……
    “晏庭曜?嘘,别提那个名字,吓煞人了……”
    惊惶、恐惧、轻蔑……饱含着各种各样情绪的话语从无数个不同面貌的人口中吐出,仿佛无数幅扭曲的画卷,最后交织在一起,扭曲成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交汇在一起,犹如飓风一般、落在了晏庭曜身上!
    冷静从容的恭王世子,到暴虐嗜杀的安乐侯,这一切的一切,均被那一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名字便是——晏、斐、泷!
    如果对安代公主下毒的、叫安代公主早逝的人,便是恭王晏斐泷,那晏庭曜他所处的、该是何种可怕的境地!
    杀母仇人、竟是生父,这般境遇之下,还有何人、能够维持初心?那被世人评价凶狠毒辣的安乐侯心中,究竟有多少仇恨苦楚、才会变成了那般模样?
    徐锦瑟忍不住揪住胸前的衣襟,心中仿若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