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55分,第一个从长岛城败退下来的织田士兵渡过浮桥,双脚踏上了尾张的土地。紧接着,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无论古今中外,我想有些事是大同小异的,这之中就包括败兵。应该说现在来的这批人穿戴还算齐整,除了大多数人都没了武器外,并没缺少什么。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从到达的时间上看,他们无疑是一些先知先觉和能正确判断形势的“智者”。但一脸的惊惶和秽暗明确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完全和我看过的记录片中从斯大林格勒撤退的德国兵一个德性。
这些战场“幸运者”们,从浮桥上一下来就愣住了,似乎难以相信怎么会在这儿见到己方如此雄壮的“部队”,林立的旌旗、庞大的营寨、气势威严的卫兵、……,在经历了长岛城下几个月的“艰苦卓绝”和昨天的惨败后,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在桥边士兵的指挥下,他们开始逐渐在山中鹿之介的接待站聚集。
我带着楠木隼人在他们之间穿行,四处巡视着情况。看来他们并没有完全被吓懵,见到我这个“高级”武士经过,纷纷站起来行礼。
“你们……就是你们几个!”我在五、六名士兵身边停下,他们几个明显是一起的。“你们是哪个备队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后,又一起望了我一下就低下了头,没人回答我的问题,神色之间甚是惊慌。
“你们这些混蛋!没有听见诸星大人的话吗?还不赶快回话!”楠木隼人手按刀柄,厉声断喝。
“咕嗵、咕嗵”几个人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一边喊着;“大人饶命!”一边不住的叩头。
“你们不必害怕,我不是执法队的,也没有接到处里类似问题的命令!只要你们服从这里的安排和命令,就不会有问题。”我好言安慰着他们,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威风。“你们到底是哪个备队的?”
“小……小人们是……是佐久间大人备队的……”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有些阅历的士兵磕磕巴巴的答到。
“嗯~!”我点了一下头,据我所知佐久间信盛的部队驻扎离长岛算是比较远的,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几个士兵也不会知道太详细的情况。“你们知道主营的情况吗?”我抱着一线希望还是问了出来。
“只怕……很糟……”回答的还是那个士兵,很意外的他居然知道一些东西。“我们是在酉时左右赶到增援的,当时那里已经打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军的营寨地势较低,连日的大雨使大家都很疲惫,不久我们就顶不住了……”看到我好像很随和,他的话逐渐流利了起来。“……敌人的军队一波接一波,到我们离开的时候只有柴田大人和佐佐大人的备队还在抵抗,林佐渡守和织田信包大人等备队已经开始混乱了!”
“你们见到北畠家的军队了吗?”我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对手有些好奇。
“是!有很多!”所有人一齐点头。“铺天盖地都是,靠旗就像稻田一样!骑兵、枪兵、弓兵都有,还有很多的铁炮!我听我们队长叨唠了一句,他们的大将好像是木造具政!”
“骑兵……铁炮……”我在嘴里暗暗叨咕着。他们的话不排除有夸张的成份,但毫无疑问北畠家出动了主力。“对了!山口飞騨守大人就在佐久间备队,你们谁见过他?”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熟人。
除了一个年轻的小兵外,其他人都在摇头。
“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他的表情。
“是!小人就是山口大人的手下……”他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山口大人他……他……阵亡了!”
“什么?!”虽然我知道战争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残酷,但猛地听到认识的人的死,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我让人给他们又拿了些饭团,继续往别出走去。
到达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接近千人,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我继续查看着各处。我的心里非常沉重,这也不全都是因为山口,如此大的一场战役死的决不止他一个,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我第一次是如此真切的体会到“恐惧”,不止是为我自己,因为我现在代表的已经不仅是我自己了。我现在担负的即使不是许多人的生命,可至少是他们的希望。不管我有多么的懒,恐怕也只有奋勇向前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拉我。
“大人你看!”楠木隼人说到。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象: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涌来了黑压压一片奔跑着的人群,足足有五千人,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一面“木瓜纹”的靠旗。他们惊恐万状的奔跑着……不!是逃窜着,顷刻间就涌上了浮桥。现在我可真是佩服我自己,望着不时被挤下水的士兵,才知道安排可儿才藏到下游去有多么高明!只是……五条船似乎有些少了。突然,我感到有些不对了!不但他们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原本先到的那一千来人也开始起了骚动。
转眼之间他们就到了我的面前,我伸开双手想阻拦这股“洪流”,但却是徒劳的,我和我的扈从们立刻就被冲散了。突然,我被猛地一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立刻就有至少三只脚踏在了我的身上。“我居然是被踩死的!”我的心中一阵悲哀,又有些好笑。
“砰!”正在我感慨万端的时候,突然我身上的一个士兵被一拳打飞,接着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并把我抛了出去。
经历了一段腾云驾雾后我被人接住,回头一看,接我的人是楠木隼人。再往人流中望去,前田庆次当中屹立。只见他双目血红,唰的抽出悬于腰间的“大典太”,“噗、噗、噗、……”一阵连响,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掉在了地上,不住的翻滚着,从无首颈腔里喷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使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来自地狱意欲择人而噬的魔兽。
“有不听号令者,杀!动摇军心者,杀!!惊惶失措者,杀!!!”一声大吼响过,有如在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子。以前田庆次为圆心,如水波扩散般,人们惊惧的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