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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卷笔刀
    几乎无所不能的杨大将军居然是个旱鸭子,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装逼的举动招来了报应:如果不是他在船上表现得太过嚣张,在栈桥上又蹦得太欢,给人一种他很熟悉大海的错觉的话,他一坠入大海马上就会有人去救了,现在倒好,都灌了一肚子海水了,那帮该死的家伙还在船上笑嘻嘻的看热闹,直到他都快断气了才发现不对,赶紧救人。等到水手们将他捞上船的时候,这货已经给灌得跟癞蛤蟆似的,肚皮鼓起老高,几乎不会呼吸了。扎吉冲翁愤怒之极,冲上栈桥一手将已经看傻了眼的东江军头目拎了起来,怒吼:“你们都他妈的修的什么破桥!差点害死了我们将军你们知不知道!?”
    那头目大为郁闷。援军到来对于旅顺来说是件大好事,虽然只来了四条运兵船,区区几百号人,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总比没有强,黄龙在百忙之中特意安排他过来接待援军,甚至从并不充足的补给里拿出了不少好东西,给援军做了些好菜,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没想到一见面就出了这么个大乌龙!他委屈的说:“这位将军,这不能怪我们,这栈桥是这几个月才修的,由于木料匮乏,不得不拆掉房屋取木料来充数,可能刚才这位小将军踩上的是被虫蛀空了的木板吧。”
    石天保火冒三丈:“你娘的,修座栈桥的钱都没有了吗?”
    那头目讷讷的说:“我们以前能有饭吃就算不错了,哪里有钱修栈桥?也就是这几个月物资供应充足一点了,为了方便海船装卸货物才修了这两座……”
    这倒是大实话,东江镇是出了名的穷,穷到什么地步了呢?穷到就连小偷溜进他们的军库都会含着眼泪出来的地步了。登莱新军没有进东江镇的军营参观过,但是那些迁到登莱的辽民大家都见过,那行头真的是比叫花子还惨,他们会有钱修建栈桥才是怪事了。这几个月手头倒是宽裕一点了,也有力完善一下海港的设施了,结果搞出了这么个豆腐渣工程,险些要了大明冠军侯的命!
    红娘子见杨梦龙面色发青,出气的多进气的少,十分揪心的叫:“你们就别吵了,赶紧救人啊!你们将军都不会呼吸了!”
    杨梦龙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惨,肚子鼓起老高,呼吸微弱,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挂掉。曾经让后金八旗劲旅吃尽苦头,连皇太极都忌惮三分的大明冠军侯如果因为自己人修建的栈桥质量不过关,就这样被淹死了,那绝对是十七世纪最大的冷笑话!一帮子牛高马大的士兵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怎么救人,有人说应该按压胸部,有人说应该把他翻过来用东西垫住腹部让他把水吐出来,有人说应该人工呼吸————最后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红娘子身上,显然有将这一重任交给她的意思。他们都是牛高马大的抠脚大汉,这种活做不来,而红娘子是位大美女,正好合适————你经常欺负我们将军,总该给点补偿吧?红娘子让大空看得不知所措,问:“怎么都看着我?”
    士兵们说:“还请姑娘救救我们将军!”
    红娘子跺着脚说:“我倒是想救,问题是怎么救!”
    士兵们说:“嘴对嘴……”
    红娘子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比她那件衣服还红了,本能的想叫“我不干”,但看到杨梦龙那副可怜样又狠不下心来,讷讷的问:“这……这怎么行呢?还有别的办法吗?”
    徐猛伸手一拨,拨苍蝇似的将几名笨得要死的手下拨到一边,说:“我有办法,看我的!”抓住杨梦龙两条腿一提将他倒拎起来,脸朝下脚朝上的使劲抖动,晃来晃去。杨梦龙那一百多斤在他手里就跟只空麻袋差不多,而他则像个试图从空麻袋里抖出几个钢崩来花花的守财奴。当然,这只麻袋并不是空的,随着他徐猛粗暴的抖动,一股股海水从杨梦龙的口鼻中猛喷出来,在甲板上积成一大滩,众人目瞪口呆的看到一只小虾从他喉咙里跳出来,在那一滩海水中活蹦乱跳……一通抖动将杨梦龙肚子里的水全给倒了出来之后,徐猛又抖了两下,确定都吐完了,这才把杨梦龙往甲板一扔,拍拍手,得意的对一众部下说:“这不完事了?大家都学着点,别动不动就人工呼吸,肉麻!”
    重装步兵们一脸信服的看着他们老大,无限景仰……
    杨梦龙一阵咳嗽,总算是回过魂来了。众人惊喜的叫:“醒了,醒了!”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将军怎么样了,将军哪里不舒服,那叫一个关心啊!但杨梦龙不领情,左脚一蹬把扎吉冲翁蹬出七八步开外,右脚一蹬将石天保给蹬了个屁股墩儿,他瞪着徐猛作狮子吼:“徐猛!!!”
    徐猛给吓了一跳,我的天,刚醒过来就吼得惊天动地了,将军的元气真是太足了!他赶紧上前:“末将在!”
    杨梦龙跳了起来,踮起脚尖指着他的鼻尖怒吼:“老子扣你军饷了?”
    徐猛莫名其妙:“没有啊。”
    杨梦龙逼进一步:“老子抢你女人了?”
    徐猛吓得后腿一步:“没有!”他可不认为杨梦龙看得上自己那两个山贼婆子出身的女人。
    杨梦龙再逼近一步:“老子把你孩子扔井里了?”
    徐猛:“……大人,我还没有孩子呢!”
    杨梦龙咆哮:“那你为什么一心要弄死我?是不是看中了我这把交椅,想过过当总兵的瘾了,啊!?”
    徐猛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哭腔叫:“将军,我是在救你啊!你刚才都不会呼吸了,我得把你肚子里的水弄出来啊!”
    杨梦龙吼得更响:“那也不能把我倒拎起来吧?你当我是什么,麻袋吗?不是教过你们怎么抢救溺水者的吗,人工呼吸、按压胸部,什么法子不行,非要这样,我看你就是想弄死我!这半年的军饷你别拿了!”瞪着那帮重装步兵,“你们也一样!”
    士兵们哭丧着脸说:“别啊,大人……这些我们都没忘,我们想请红娘子给你人工呼吸的,但是徐大人说不用,有他就行了……”
    杨梦龙挠挠头:“红娘子?”看了一眼红娘子,瞪着徐猛的目光越发凶怒:“你今年都别想拿到军饷了!”气咻咻的跳上栈桥,大步流星走向码头……这次可不敢蹦蹦跳跳了。扎吉冲翁和石天保齐声叫:“大人,小心点啊!”忙不迭的追了上去,生怕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再来这么一次。众人努力憋住笑容,整理行装,陆续登上栈桥,他们在船上呆腻了,还是陆地呆得踏实。
    徐猛还留在那里一个劲的挠头:“先是说要扣我半年军饷,接着说我今年都别想拿到军饷了……可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了,扣半年军饷跟今年都别想拿军饷有区别吗?”
    红娘子翻了个白眼:“没区别!”和李岩一起登上栈桥,留下徐猛继续呆在船上加加减减。嗯,对他而言,这道数学题有点复杂,得好好算算。
    刚才杨梦龙落水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半个旅顺的人都知道了,码头上聚集起了很多士兵,看到他落汤鸡似的从栈桥上走下来,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肩膀一个劲的耸动,嘴角不停的抽搐,不小心还以为他们集体中风了。杨梦龙无可奈何:“想笑又笑吧,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码头里,城墙上,都发出震天响的笑声,士兵们毫无形像的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总兵他们见过好几个,但是还没上战场就掉进海里差点淹死了的总兵,真的闻所未闻,而且闹笑话的还是大明那颗冉冉升起的、最为耀眼的将星,这事够他们念叨一辈子了。杨梦龙让他们给笑得面红耳赤……丢脸啊……没面子啊……
    良久,笑声稍稍收敛了一点,一位身披山文甲的大将分开众人走了过来。这名将军是身材高瘦,神情冷峻,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军人特有的坚硬与刚强,他显得很严肃,不苟言笑,这让杨梦龙感动了一把,总算找到一个没有笑话他的人了。但他随即又注意到那位仁兄眼角残留的泪花,马上就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彻底绝望了。
    这位大将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李惟鸾,参见总兵大人!”
    杨梦龙抱拳还礼:“河洛镇兼登莱镇总兵,杨梦龙,李将军,幸会幸会。”
    李惟鸾说:“杨总兵忠勇无双,值建奴数万强军围攻旅顺之际率精兵渡海来援,东江镇上下感激不尽!黄总兵让末将前来迎接,生怕冷落了杨大人……”
    杨梦龙哼了一声:“然后就看到我从栈桥上掉下去,灌成个大蛤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吧?”
    李惟鸾又尴尬又好笑:“呃……”
    杨梦龙非常严肃的说:“这是军中头号机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
    李惟鸾嘴角眼角不停的抽动:“末将遵命!”
    杨梦龙恶狠狠的说:“一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没多少诚意!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就把你变成卷笔刀!”瞪着数量众多的东江镇士兵,怒喝:“如果你们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把你们通通变成卷笔刀!”
    大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李惟鸾勉强憋住,说:“末将不敢!杨将军摔精兵渡海来援,那是头号机密,谁敢泄露半句,以叛国罪论处!”瞪着一众将士,森然喝:“都听清楚了吧?”
    大家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听清楚了!”
    杨梦龙哼了一声:“听没听清楚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想清楚!”
    李惟鸾连声说:“清楚,清楚,再清楚不过了!”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只是末将不明白这个卷笔刀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梦龙阴森森的一笑:“就是让你每天都被人捅,粗的进去细的出来,平的进去尖的出来!”
    李惟鸾菊花一紧,额头冒出冷汗来,喃喃说:“太狠了,这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