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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前哨战3
    嗖!
    一支掷矛破空而至,钉入牛录额真的背心,洞穿铠甲,后胸入前胸出。这位悍将挥舞长刀咆哮厮杀的身影顿时凝固,他跟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僵在原地,半晌才带着一丝绝望低下头去,看着从胸口血淋淋的突出一截的矛尖,再扭过头去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曹峻,身体往前一仆,从马背上滚落,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他是这个牛录最后一个倒下的,他的倒下意味着又有一个牛录被河洛新军从清军的作战序列中删号了。
    一名操着很浓的淮泗口音的骑兵小队长骂咧咧的跳下马,踢了一脚牛录额真的尸体,骂:“娘的,这该死的建奴可真够凶悍的,愣是拼掉了我们五名弟兄,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说着扬起马刀,照着牛录额真的颈部劈了下去。
    曹峻叫:“住手!”
    小队长扭过头来看着曹峻,一脸不解:“怎么啦?”
    曹峻说:“他也算条硬汉,看在他血战到底至死不降的份上,就别割首级了,给他留具全尸吧。”
    小队长说:“那真的是便宜他了。”不过也只是嘟嚷了一句,嘟嚷完了便收刀归鞘,没再去打这名牛录额真的脑袋的主意。淮泗地区地贫民顽,民风剽悍,淮泗汉子最敬重的就是那些宁折不弯的硬汉,而这名牛录额真在部下全部战死的情况下依旧死战不退,直至被曹峻掷出的掷矛击中,他的英勇赢得了河洛新军的敬意,这样的硬汉,留他一具全尸又如何?
    曹峻说:“赶紧打扫战场,准备……”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隆隆巨响,跟闷雷似的,震得地面直颤,一股烟尘冲天扬起,犹如惊涛,曹峻面色微变,叫:“别打扫战场了,列阵!”
    刚才那场血战,河洛新军有三十余人伤亡,伤员和尸体都被抬进了村里,没有受伤的两百余名骑兵火速翻身上马,列阵,马刀出鞘,战马低下头去,准备冲锋。这时,从地平线后面传来的震响越发的震耳欲聋,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落,曹峻拿起望远镜一看,好家伙,数千匹战马四蹄生风,鬃毛迎风飞扬,浑身肌肉贲起,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的铠甲和旗帜尽皆镶红,正是新军的老冤家死对头,镶红旗!
    旅顺之战中,镶红旗被打得几乎散了架,就连旗主岳托都让杨梦龙挑落马下,一刀断头,遭此重创,镶红旗几乎不复存在了。皇太极用了两年时间在旗人中间搜罗余丁,极力招揽黑林子里的索伦蛮族,可谓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把镶红旗的架子重新搭了起来并且填满,让镶红旗恢复到了八千七百人的规模,总算是避免了满洲八旗变成满洲七旗的尴尬。经过两年时间的整编、训练,镶红旗又恢复了原先的实力,不过军官将领都换成了皇太极的亲信,再也不是代善父子说了算的了。作为八旗中被河洛新军打得最惨的一个旗,镶红旗显然不会忘记旅顺惨败的奇耻大辱,从上到下一直都拿自己不当人的训练,从盘锦之战到横扫京津唐,镶红旗一直是拼得最凶,冲得最猛的一个旗,在盘锦之战与登莱新军的激战中,镶红旗的重骑兵创下了一天冲杀十三阵的纪录,都杀红眼了,只想着粉碎明军,完全不在乎自身的伤亡了,以至于皇太极不得不谨慎使用这支部队,以免他们拼得太狠,把老本都拼光了。
    入关之后,镶红旗又从蒙古军、汉军以及投降的明军中间拣选锐卒,扩充实力,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个旗的兵力已经达到一万一千人,跟河洛新军一个军团基本持平了。这次听说要跟河洛新军决战,镶红旗上下怒吼着将打头阵的任务给抢了过来,他们渴望着复仇,向河洛新军复仇!
    于是,曹峻便看到,至少三千铁骑翻翻滚滚,朝小小的小房村汹涌而来。
    一枚红色信号弹拔地而起,冲上半空。曹峻很崇拜项羽,崇拜他的勇猛无敌,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学西楚霸王死要面子,对方来了三千,他身边只有两百人,实力悬殊,当然要果断求援啦,不然就等着被敌军分尸好了!干完这些之后,他便开始往转轮燧发手枪里装子弹,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家伙的神经真的比铁丝还要粗,还要韧!
    清军铁骑距离他们只剩下三百来米。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已经看清楚了战场上那尸横遍地的惨状,战马开始减速。在他们看来,对方能一口吞掉自己一个牛录,实力绝对不弱,绝对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一点,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他们是谨慎了,可是曹峻一点也不谨慎————
    两名中队长齐声问:“将军,怎么办?”
    曹峻的回答异常简洁:“上!!!”两支装好了子弹的手枪一扬,一马当先朝十几倍于己的清军骑兵猛冲过去!两百余名猎骑兵都愣了一下,然后齐齐发出一声大吼,号手吹响号角,两百多匹战马同时发动,向清军冲杀过去,势如猛虎,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三千名以悍勇著称于世的骑兵,而是三千只肥嫩可口的肥羊!
    而他们就是猛虎,是雄狮!
    猛虎或者狮子如果发现自己被一群可爱的小羊给包围了会惊恐,会害怕吗?
    不会,它们只会乐不可支,它们会一蹦三尺高,因为它们周围都是猎物,扑过去就是一顿美餐!
    这回轮到清军发愣了,我靠,就这么点人居然敢向他们三千多人发动冲锋?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马上,弓弦颤音绵绵响起,颇为尖厉,不是清军惯用的一石半骑弓,而是河洛新军此前淘汰下来的滑轮弓!这玩意的杀伤力显然比清军惯用的骑弓要大得多,弓弦颤响间,金属风暴席卷而来,冲锋的河洛新军骑兵人和马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支,箭镞入肉之声接连响起,不断有战马悲嘶着仆倒,不断有士兵带着一身箭镞从马背上栽落。但是清军也只有射出一支箭的机会,没等他们抽出第二支箭,河洛新军骑兵就冲到他们面前了,在距离他们只有二三十米处举枪齐射,燧发手枪短短的枪管内喷出一道道毒辣的火舌,呼啸的弹丸打入人潮中,溅起朵朵血花,清军同样被打得人仰马翻,损失是河洛新军骑兵的数倍!弹巢里六发子弹瞬间打光,双方基本上是脸贴脸,没有时间装子弹了,所有河洛新军骑兵非常有默契的将打光子弹的手枪照着离自己最近的家伙的脸狠命砸去,然后拔出马刀,开砍!现在什么招数,什么队形都不重要了,就看谁的刀够快,够狠!
    清军先是被手枪贴脸一顿猛射给射蒙了,接着又被河洛新军骑兵冲进中间一顿猛砍给砍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窝成一团,兵力上的优势和高超的个人武艺完全发挥不出来,河洛新军骑兵以曹峻为中心形成一把尖刀,劈开一条血胡同一路向前,势如破竹,无人能抵挡他们的锋芒。然后就出现了令清军极为难堪的局面:他们三千多人被河洛新军两百来人压着暴打,河洛新军骑兵在他们中间横冲直撞,怎么砍怎么有,怎么冲怎么有!本来这是明清交兵时的常态了,但是这次导演给错了剧本,以一当百冲入敌阵中狂砍的变成了明军,十不当一被砍得血飞人头滚的变成了清军!
    但清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号角连连吹响,接敌的士卒拼死厮杀,身中数刀也死战不退,而后面的也不上去支援,而是往两边和后面退,重组队形,被冲垮了的前锋部队迅速重组,在一名甲喇额真的带领下脱离战团,咬牙切齿的朝战场边缘冲去,方向……正是河洛新军进攻的矛头!
    战场的形势实在太混乱了,曹峻不可能看得清楚清军的调动,自然不知道被他极大地羞辱了的清军先头部队已经脱离战场跑到前面去等着他了。他只是觉得挡在前面的清军变得死硬死硬,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冲就垮了。不过这样更好,正对他的胃口,他一把马刀抡得跟车轮似的,刀光盘旋卷过,挡在他前面的清军头颅脱离身体打着旋飞出去,失去头颅的颈脖处喷起一道道血柱,在曹峻看来这是最璀璨的烟花了。他的部下伤亡也很大,清军毕竟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劲旅,不是明军那些士兵一边讨饭吃一边上前线打仗,饿得受不了了偷只鸡吃都能让人逼到军营来戳着主将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叫花子部队,以少打多,伤亡大是必然的。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身边就这么点人,固守绝对守不住,拖延时间也没法拖,只有先下手为强杀出一条血路再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失败,河洛新军是不会输的!
    噗!
    一支流矢飞来,钉在肩甲上,一指之长的三棱形箭镞洞穿肩甲,入肉三分,钻心的疼。曹峻懒得理会,这样的箭他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支了,早就债多不愁啦!他侧身让过一杆迎而刺来的长矛,马刀贴着矛杆劈过去,咔嚓一下,四根手指和长矛一起掉落,然后就是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十指连心啊,指甲缝被针扎上一下都能把人疼得死去活来,何况是一下子被削掉了四根手指头!曹峻顺手一刀将这个新鲜出颅的废人劈下马,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一柄铁骨朵便从后面飞了过来,敲在后背,正中圆护,发出当一声大响。幸亏圆护是中空的,不然就这一下,都能把他震到吐血了。曹峻身体晃了一晃,又恢复了平衡,两把大斧迎面劈来,他身体向前一仆堪堪避过,追随在他身后的两名亲兵同时挥刀,将这名使大斧的猛人给劈翻。再次砍翻一名清军骑兵后,曹峻眼前豁然开朗,那翻翻滚滚的敌军都被抛在身后了,他真的带着两百人在三千名清军骑兵中间杀了个对穿,冲出来了!
    然而,根本就来不及高兴一下,前方一支骑兵斜刺里杀了过来,骏马奇疾如风,正是一开始就被他冲了个七零八落的清军先头部队,他们跑到河洛新军前面去了!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的曹峻马上又陷入了重重包围。
    看来运气不站在我这边啊……
    曹峻无奈的笑笑,继续挥刀,砍。不光是他,所有一直跟他身后冲杀的河洛新军骑兵内心都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当然,是苦笑,现在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一名累死累活跑完全程,打破了世界纪录却又被主办方无理要求再跑十公里的马拉松选手,这种感觉,岂是一个糟字了得!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低估了清军的应变能力,必须付出代价!
    所以,继续拼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