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府邸,江问书房。李二匆匆忙忙的跑入府邸,“禀告老爷,小人已经探明,尚香小姐带着二姥爷进入了客栈,不过除了小人之外,还有另外一行人在监视。”
江问将竹简收了起来,说道:“还有人监视,那你可曾被他们发现?”
“没有,但因此小人没有进入到客栈之中,只得回来向老爷复命。”
“知道了下去吧。”江问将竹简给收好,“来人。”
李二退下后,一位下人进入江问的房间,“小人田七,见过老爷。”
田七正是昔日出身校事府。如今江问解除了军师祭酒的职位,校事府也跟着解散,但这些校事却没有解散,却被江问纳入了自己的附中,毕竟个个都是一等好手的密探。
如今官拜司空,监视百官,更是用的上。
“这封竹简你拿着,立刻前往吴郡到了之后交给杨武,切记只能让杨武一人观看。待杨武看后,便听候他的命令行事,刻不容缓,他若是想要重新写书信请命,那便你一人行动。”
“小人谨遵司空之令!”田七向着江问作揖行礼,慢慢退出了屋子。
陶儿端着酸梅汤进来,“公子来喝点汤吧。”
“不必了,眼下我要出去拜访,正午你与貂蝉吃吧,不必等我。”
江问坐上了马车,“司马府。”
“大哥真的是司空来了?”
“二弟我还能骗你不成,指名道姓的要你去见见。”
主堂,江问坐在主位,淡然的喝着茶,司马懿走了进来,“下官文学掾属司马懿见过司空,司空亲临司马府,真是蓬荜生辉。”
“唉,当不得,”江问看着这个人畜无害的书生,笑着说道,“说起来今日我也是为了公务而来,如今我职位司空,具有查办百官之权,近些日子我收到密报,听说贵府昔日入朝为官现在于家中歇息的司马防,私通曹操,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司马懿看着江问,行礼说道:“此番不过子虚乌有之词,家父自从下野,每日在家中修养盆栽,从不过问朝中之事,又何来私通一说。”
“恩,这么说也是,”江问笑眯眯的说道,“那我还有一问,周泰已经找着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泰将军为社稷之臣,关怀百姓累卵,此番虽然失利,但也应当行安慰不应该责罚才是。”
“果然你是真能藏,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江问从旁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周泰是被吴郡太守带兵马伏击,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如今好了周泰没有死,反而会平安的回到襄阳,你告诉我孙权准备怎么做,是拼死一搏,另为玉碎,不为瓦全?”
“此番言论只是司空个人的臆测,不可为实,至于公子所思,在下不知道也不敢推论。”
“行了司马懿,你如此处变不惊,不就是因为你知道,别装了,攻心为上学得倒是不错,”江问放好茶杯,走到了司马懿的身旁,拍了拍肩膀,“不过要端好你的饭碗,小心一个倾覆,不仅撒了粥还烫自己一身。”
“下官一定谨记在心,司空是否需要在下送送?”
“不必了,茶水太次,伤了我的舌头。”
“司空走好。”司马懿行礼道,看向了江问的背影,露出了一丝笑容。
吴王宫殿,孙策听着大内官的汇报笑了笑,“这些人倒是都不安生,这客栈谈亲,是谁的主意?”
“禀告大王,似乎是二公子的主意。”
“倒是装的好看,”孙策拿起一旁的莲子羹,“孤这个二弟为了争权,连尚香都利用上了,真是枉尚香一口一个二哥的叫他。”
大内官行礼说道:“大王,是否需要奴才给司空传个话也好去敲打敲打他们。”
孙策闭口不言,只是吃着莲子羹,一旁的大内官则一直躬着身子。
“这事不仅仅敲打他们,我们作壁上观,让他们去斗,孤也想要看看,当今司空的心思是否与以前一样。”
孙策吃完了羹,用一旁的布擦拭自己的手,“孤负过卿,这次便让卿自行处置吧。”
枫桥县外的山坡,蒋琬在旁调理着肉,老山头在旁仔细的听着,“你说的那肉就这么可以做出来?”
刘敏说道:“我们老师教的,准没有错。”
老山头点点头,“我去看看那人,顺便给他换些药。”
“不容乐观啊,”老山头皱着眉头走出来,“在这山里待久了,伤口很多地方都已经烂掉,这人好歹是个将军,怎么落成了这一个模样?”
蒋琬切下一块烤熟的肉,“吴郡闹灾,老师为了吴郡百姓,举荐周泰将军来运送粮草,同时间因为吴郡太守儿子的死,迁怒到了老师身上,周泰将军也跟着遭殃,被这位为国为民的太守带兵伏击。”
刘敏神色哀伤的说道:“那运送的十万石粮草,可是下了血本,结果还没有送到吴郡,便已经没了消息,最让人可惜的是周泰将军,这可是一位真正的好将军啊。”
“我早就听说了,现在当官的就没几个好东西,”老山头骂骂咧咧道,“看来果然如此,那吴郡一天天饿死一大片,就是这样粮食还要抢,真他娘的狗娘养的!”
“对了,还有一个去哪了?”老山头看着刘敏蒋琬,问道。
“去了吴郡的驿站,想要传发消息给我们老师,也只有那能行。”
蒋琬坐起身,走向了屋子,周泰身子平躺在床,许多肉都已经烂掉,看上去很是瘆人,伤口化脓。
这样一位将军,伤的这么惨,最终原因,还是因为两派的内斗,就连老师的孩子也是因此殒命。
唉,时也命也,哀哉何兮。
吴郡驿站,杨武等候着信使,远处一批马飞驰而来,最终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敢问阁下是?”
“杨武,你可是从江府而来?”
田七点点头,在自己的怀中一阵摸索,拿出了一桶竹简,“小人田七,送上司空信件。”
“司空?”杨武疑惑接过了书信,打开后看了几眼,脸色有些怒意与不可置信,“这究竟是何人所书?!”
田七恭敬行礼道:“当今大王新任的司空江问。”
杨武看了看字迹确实与江问的一模一样,但信中所写的内容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杀周泰。”
“不可能,老爷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一封书信!”杨武大喊道,一旁的人纷纷看向了此处,田七恭敬行礼道,“书信确实为大人所写,田七也是奉命行事,现在由杨武大人来只会在下,这也是老爷的命令,枉大王且不可辜负老爷。”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将军啊!”杨武声音颤抖,“我有何面目去杀他!”
田七面色冷淡,“大人为义士,既然不会做,便请交由在下来完成。”
杨武用力的捏着竹简,崩裂的竹签刺出一滴滴血,“容我写封书信,再行劝谏老爷!”
田七说道:“老爷说了若是大人要再次请命,则由小人一人行动。”
“辛辛苦苦找寻数月,目的竟然只是为了杀了他,哈哈哈,让人寒心,寒心啊……!”
田七说道:“此次是老爷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请大人下令吧。”
杨武面带悲哀的说道:“好,我入府这么多年,早已经是府中的烂命,烂狗,这种脏活我做。”
江问府中,凉亭上一台琴,江问拨弄着琴弦,声音刺耳,极其乱,听不出任何的美感。
全身而退……
流芳百世……
功成名就……
这是越发狂躁的琴声。江问看着周围,一位书生正在市集闲逛,看见了一位小女孩正在卖身葬父,狡黠的眼睛看的出这是个骗局。
书生遇见了一位将军,说出了自己心胸之中的理想,泽披万民以康乐,必定竭力尽忠,只求一个安生的小家。
少年一步步的走,身上的权利名望越发的多,并且收获了自己的家,但他仍然没有停下。
一一次次积累的功劳,不断推着他坐上了三公的位置。
再回头时,昔日的初心到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
江问停止了抚琴,神色尽是落寞,终究是逃不过自己心里的恐惧,越发的位极人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就越近,如今已经让自己的寒毛竖立。
我不能功成,不能名就,那一步之后是万丈深渊,是刀山火海。
江问拿起一旁的酒坛,倒在地上,“走好,周泰将军……”
田七的刀直接洞穿了周泰的心肺,在杨武死灰及周围几人愤怒的眼神之中自刎而死。
“快止血,止血啊!”
老山头摇摇头,“没救了,伤了心肺,就算是扁鹊在世,也难以救活。”
“这是何人派来的!”蒋琬抓住了杨武的肩膀,“杨叔,这人你带来的,你一定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孙权,孙二公子。”杨武淡淡的说道。
“那杨叔你为何要带他来此地!”蒋琬咆哮着吼道,脸色红透到底。
杨武闭口不言,老山头走过来就是一拳,庞大的力气让杨武一阵昏聩,一旁的刘敏连忙拉住。
“去枫桥,找县令寻一棺材,为将军安身。”
十月,周泰身死消息传遍襄阳,由吴王孙策亲自出使葬礼,周泰之子周邵被封宜春县令。
江问书房。
蒋琬自门外走进来,跪坐席垫上,江问笑着说道:“你师娘为你们备好了美酒佳肴,为的就是给你们接风洗尘,怎么不出去吃,还来我这闷拥的书房?”
“公琰今日是来向老师请教。”蒋琬说道。
“不过是公琰,才智就是要比常人高出一截,没想到你都知道了,可是杨武说漏了嘴?”江问将奏章放在一旁,“是不是不满意,你还得辞行?”
“是。”蒋琬铿锵有力的说道,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神坚定,“杨叔并未说漏嘴,从来未曾提过,但我知道当今朝堂局势,若是被老师寻得周泰,则孙权一列再无翻身之地,这等关键大事,老师决不允许孙权的人靠近周泰将军。”
“若真是孙权的人,也只能说老师你有私心!”
“我确实有私心,”江问说道,站起了身,“官拜司空,三公之列,好大的威风啊,旁人却只看得见这些,这是个家一个我心中占据一大半的家。”
“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我做不到,我并非圣人,要说像那便是圣人饿,万物可食,这一点。”
“就因为如此,扳倒孙权的最后一力老师松了,这天下田地依然被占据,许多饥民依然在饿死!”蒋琬愤然道,“这便是老师你要的!”
“从我入仕以来,我做的我要的一直都是先顾好自己,再顾好别人,诚然公琰所说,我能够让周泰将军回京,能让他指控朱治,替大王拿回兵权,能让党派之中就此结束。”
“但一旦结束了,我也就结束了。”
“这个家也会跟着结束,没了我的支撑,仇家会陆续上门,你师娘,莲儿,府中那么多在外乞讨都难以生活的下人们通通都会死。”江问说道,“这便是我的私心,我要做的只是维护这个家。”
“国不在何以为家!”
“家不在何以为国!”
书房外,一众看热闹的人面色极为复杂,这司空的位置,就是带毒的美酒。
孙策府,孙策看着竹简发神,“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大内官向着孙策行礼,“大王,这江问既然如此做,不如就将他……”
“住口!”孙策瞪了一眼,呵斥道,“杀了,你去找个压制那些宗亲的人,你去找个能替孤打这么多胜仗的人,你去找个如此大才的人?”
“奴才失嘴,不该妄言!”
孙策叹道,“若孤真是大将军,若你真是孤的属臣,那该有多好,我们之间便可以一如当初那般坦诚相待。谈笑风生,而绝无现在这般揣度,这次过后孤与你再无知己之交,从此只剩下君臣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