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府邸。
“学生蒋琬,拜见老师,老师此次甚是惊险,也可谓塞翁失马,必有后福。”蒋琬向着江问行礼说道。
江问看着蒋琬,“你在外游历了各地数载,也涨不少见识,可曾有所收获?”
蒋琬行礼说道:“游玩之余一民一乞人皆可为师,我大吴土地平坦,沃野千里,为天下群雄皆窥,然近些年却荒芜薄收,人烟稀少,大江汤汤,在吴无险可谓天赐佳水,如今却少有富庶商贾来往大江。”
“大吴为老将军执掌,但只为谋权谋利,便已经私斗成风,渔盐航运之利所得利润还不够不及成本,商贾对吴心灰意冷,经五丈原一战,府库财货更是空空如也。”
“因大王之威武,尚武之风深值朝野,经此一战学生却发现,大吴缺少一支攻必胜,伐必克的精锐之师。”
“守富饶之地却日益贫穷,拥强悍之民却兵弱,”蒋琬叹口气,“老师虽然推行了屯田制,也推行了新法,但于大吴而言终究是杯水车薪,三年远远不够如今国家新败,前更有老将军们的贪图私利,百姓对于国家绝没有多少忠诚。”
江问点点头,“公琰游历世间,倒也是有所见识。”
“学生愚钝,但学生想要提出自己的言论,希望老师能够听。”
“即是提出言论,那么也不必深究战国尚有百家争鸣,你是我的学生,你说的话我听一听又有何妨?请讲。”
“那学生先谢过老师,”蒋琬行礼之后说道,“老师,以学生之所见,眼下大吴可效仿秦法!”
江问点点头,提出自己的见解本就是这样,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是真的大有益处效仿甚至是学习都行,若是有错也可为其改正及指点。
蒋琬接着说道:“众观列朝列代,秦法于国而言虽严苛,却鼓励耕战,以缴纳粮草多少而封官进爵,以战场杀敌而论军功。
“现如今大王内忧已平,屯田之策重新推动天下,百姓逐一得田,若以秦法耕爵奖赏,百姓便会努力耕种,缴税纳粮,我大吴国库也可不断充盈,百姓之中更是会鼓励当兵,而不是拒兵畏兵。”
“而且以法家治天下,权贵犯法更是与庶民同罪,如此朝中的官员更会恪尽职守,安守本分,不敢有私毫的居心叵测,但临变故若不改法,天下依然可平内政依然可定。”蒋琬向着江问行礼说道,“老师,学生说完了,还请老师告教一二。”
“以公琰看来,法与王权如何?”江问说道。
蒋琬思忖着说道:“自然是法与王权交融,相存相依。”
江问摇了摇头说道:“非也,若论太平之世,自然是法权交融,而当今可是乱世之争,如今天下以王权至上。王权大于并高于万法。”
“如大王前些日子,可借程普一人之过殃及整个朝堂,大批官员更换,来了一次大换血。”
“现在的大争之世,若公琰你想要以法治国,反而会使法凌于王权之上,举凡犯事当先论法,而再言王权,这会对王权造成冲击,而现在的法在我看来并不完善。”
“何为完善法?”蒋琬微微严肃,“学生谨听老师的教诲。”
江问说道:“法家强国,而真正的以法治国,在我看来便只有‘天下大平!’这四个字。”
“老师,何为天下大平?”
“为民者不是贱命一条,如我府邸之中,人人得以自己所做之事而乐而安,如我待人,人人不以所居之身份高低而悲而贱。”
“天下大平,便讲究是人权至上,而非君权至上!”
“老师这番话……”蒋琬神色微微一变想要劝阻道。
“不过是言论罢了,说说而已,公琰可还要听下去?”
“学生愿意洗耳恭听。”
江问说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无论何人但凡违法必然论罪,大至天子,小至庶民,如此人人得以安分守己,得以安居乐业。”
“老师的思想乃天下之人不敢思不敢想,如此不放眼王权……”蒋琬神色之中带着一丝不安与憧憬,“老师所说的天下大同真的存在吗?”
“存在,”江问轻笑着说道,“至少现在看来不会出现,还得往后经历许久,等经历过天下大同,才会发现现在的以法治国,更像是以术治国。”
“以术治国?”
“以术治国,便是交给君主一人独断。”江问说道,“君王之权高于一切,可以忽视本该存在的法,本该存在的情与理,全凭君王一人独断专行,这样以君王之术来治理国,便是以术治国。”
“昔申不害与商鞅分别以法,以术各治理秦韩,孝公与鞅经一世让秦富强,说明了法的成功,而以术治国却只是维持了一朝一夕。”
“而于天下大同相比,现如今之法也像是以术治国,如今所谓治理天下的法论若与昏庸之主,亦或者残暴之主,法便不存在,而天下大同之法,则是任由君主更换,依然可以强国利民。”
江问说道:“好了,此话题终于此,毕竟只是假说而已,还是继续谈谈你说的秦法一事。”
“现如今观天下大势,你提出的复立秦法,不利于治世而利于强国,这便是一大好事。”
“虽然能够强国,但如今朝堂多是士族屹立,若真行秦法,得罪及牵扯必定极深,其一会先得罪大王,其二会得罪士族,因为这一法令落下,更是代表着士族权利的丧失。”
“到时候谈不上什么功成身退,反而会身死。”
“商鞅被车裂,虽惋惜却是必然,毕竟当官的都已经被得罪完了。”
蒋琬点了点头,“学生今日所听所闻胜过游历数年载,学生受教。”
“大王急招江侯入府,请江侯立刻随我进见大王!”
江问和蒋琬看向了门外,一个小太监向着江问行礼说道:“请江侯。”
江问站起了身,“在前带路。”
孙正很在江莲的身后,进入了府邸,“爹爹这些日子在家中无事,但每日都会有客人来家中访问爹爹,大将军都来了几次,怎么样我爹爹是不是很厉害!”
“恩,江侯之威名朝野皆知,”孙正小声的说道,“可前些日子我听人说江侯死在了五丈原……”
“胡说八道!”江莲细眉一瞪,娇小可爱的脸一瞬间不高兴,“都是些蝇营狗苟之徒,咒骂我家爹爹!”
“这么说江侯果真没死?!”孙正微微喜悦的说道。
“我家爹爹活的好好的,”江莲美目眨巴着,看向了一旁,露出了欣喜,“爹爹!”
孙正看向了小太监,脸色略微的一紧,在施意不明所以的面色下,拉着施意躲在了一旁的假山之后。
江问笑着摸了摸小江莲的头,“今天陪着小姝出去,玩了些什么?”
“没玩什么,就是待在客栈里,”江莲笑嘻嘻的说道,“爹爹,女儿还带回来了一位朋友,他说想要拜爹爹为先生。”
江莲转过了身,看了看,却并未找到人,江问说道:“在家好好待着,爹爹现在有事在身,一会回来陪你玩。”
“好!”
“走了吗?”
“走了。”
孙正小心翼翼的露出头,施意不解的询问道:“太子为何要躲?”
孙正走了出来,说道:“我来府上是拜江侯为先生的,我要是以太子之身见他,还显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吴王府邸,江问跟着太监进了书房,太监在门外唤了几声,待的孙策答应了后,便直接告退。
江问走进了书房,孙策正在批阅着公文,“江侯,许久不见,神清气爽了不少。”
“草民谢过大王关心,不知道大王叫草民来此地为何事?”
“说了你贵为江侯,不必以草民自居倒显得做作,”孙策淡淡的说道,“大将军昨日来孤府上,与孤交谈之时谈论起了江侯,说江侯有统领兵马之才,治世理政之能,但若是安留在朝堂,难免浪费了人才,还是交于兵马职权最好。”
“今日来此便是想要告知你,你想要多少兵马?”
“五万。”
孙策眼神闪动,“我大吴兵马如今仅有十五万会不会太少了?”
“五万不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在下,”江问行着礼说道,“大王,在下想要自行练兵,练一支独属于大吴的王师这五万兵马足以!”
孙策微眯着眼睛,“明日朝堂之上重新换好你的官服,孤重任你为骠骑将军给予你五万人马,你要练兵,那就带着这五万人马去你的封地练。”
“臣谢过大王!”江问郑重的行礼说道。
“下去吧。”
“五万兵马如此轻易便给了出去,大王依然好心胆。”
“叔叔不是说为王者要自诩驾驭群臣,孤以为孤能够做到,既然如此孤为何放着江问不用,且大将军昨日与孤商谈了一宿,孤很想要看看,这江问练出来的兵马多么令人闻风丧胆。”
陶儿捣鼓着草药,一旁的江生捂着自己的鼻子,江问则是苦着脸,“这什么味?”
“先生给的秘方,说是能够滋养面容,不易衰老,姐姐用了后感觉越发的年轻了。”陶儿捣鼓完后直接抹在了脸上惹得江生一道大白眼,“娘亲真丑!”
“你娘丑你能这么好看?你爹能这么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陶儿在江生头上弹了一下,一旁的江问起身去往了楼上。
陶儿用清水将草药洗尽,“公子你找什么东西?”
“我的官服。”
“找那东西干嘛?”
“明日我得上朝,面见大王。”
“哦,那我已经烧了,巫婆说死人的东西留着晦气。”
“爹,娘亲说谎,娘亲的房里有着几件,以前爹没回来,天天抱着哭。”
陶儿连忙转过身,照着江生又是一个弹指,“小东西,谁叫你说的!”
“娘,是你告诉孩儿做人要实诚的,怎么现在责备孩儿……”江生委屈巴巴的说道。
“好了,也别责怪生儿,你也知道只要我还活着,终会有这么一天。”江问走了楼,笑着说道。
“我不准去!”陶儿喝道,“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同意!”
江问走到陶儿的身旁,柔声的说道:“好夫人,为夫又哪惹你不高兴了?”
“我们才相聚不到一个月,你就又要重回朝堂,大王若是又叫你去打仗,又给让人左右掣肘?公子咱们二叔已经走了,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
“娘亲别担心,儿子会保护这个家!”
“哈哈哈,我儿大气!”江问亲昵的揉了揉小江生的脸,小江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住口!”陶儿蹬了一眼江生。
“是娘亲。”
江问叹了口气,“生儿去外面玩会,爹与年娘亲有话说。”
“是,孩儿告退。”
江问走到了陶儿的身边,“陶儿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害怕?”
“如何不怕?整整十二万人!这襄阳城里多了多少孤儿寡母,我真的怕啊,怕公子你也在里面,那一段时间不仅是我,陆姐姐每天都是泣不成声,大病了几次,公子不要当官了好吗,就当我求你。”陶儿的眼睛水灵,有着晶莹,秀皖粉润的脸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得心疼。
江问闭着眼,深吸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你与貂蝉还有孩子,你们都是我的软肋。若是你不支持我,我真没什么硬气的话,但十二万人的尸骨未寒,陶儿我只是帮着大王练兵,不会上阵,允我一次好吗?”
“只是练兵,但兵成之后,岂不是只有你能带领?到时岂不是又会让你带兵杀敌,远赴战场。”陶儿说道,“我们去封地吧,把江涛客栈开过去,当一个商贾。”
“那陶儿你想想,孩子们呢,他们以后也会成长为人,也会立足于世,难不成你也想要他们成为商人?”
江问说道:“生儿聪慧,是个好苗子若是当一位商人,则是淹没了他的才华和发展,为人父母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