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蹲炮首尾约2尺长,周身加了7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大约在36斤上下。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时可装填5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100枚,上面用一个重30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可达500米之远,特别适用于在野战时轰击敌军的密集作战队形,有效地抑制其近距离冲锋的攻势。
这种武器从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在东南地区的多山地形和水田河流密集区域打击敌人的,戚继光当年镇守蓟州时,都是按照每500人配备3门虎蹲炮的规格来装备这种武器的。
而大明的官僚体系到了崇祯这个时代,已经变得因循守旧且运转不灵起来了,官场做事讲究的是:无例不兴,有例不灭。这大约也是每个王朝末年官僚体系的通病。
戚继光制定的练兵办法,随着他离开蓟镇后就人去政息了,但是他为蓟镇军队制定的武器装备方案,却在顽固的官僚体系自我运转下依旧保持着。从京城兵部武库拨付到蓟镇的各种火器,依然按照原有的数目按时运往蓟镇。
当然在这些火器制造运输的过程中,兵部和蓟镇的文官们都在其中上下其手捞取了不少好处,这也是惯例为什么会一直存在下去的缘由。
这数十年来堆积在蓟镇的虎蹲炮就算减去飘没和发往军队的部分,储备在遵化城武库内的虎蹲炮差不多有五、六千具,去掉一部分过于粗制滥造的,还有三千多具可堪一用的。
而地雷也是如此,不过蓟镇的地雷都是自制的,以生铁铸成外凸内空的刺球形,放火药杵实,插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然后待敌经过时点燃伤敌。
这种早期的地雷技术难度不大,只要有原料、铁匠和火药就能制作,作为北方最大官营铁厂的遵化城,在关闭铁厂之前曾经大量制作了这种地雷。当然除了这种技术难度低下的地雷,还有一种戚继光驻守蓟州时,研制出来的“钢轮发火”地雷,当敌人经过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地雷。
这种钢轮发火的高技术地雷固然比人工点火的地雷要隐蔽有效,但不管是钢轮也好,还是打造钢轮的工匠也好,都是需要大量资源才能制造培养出来的。
戚继光驻守蓟州时,蓟镇还能制造出合格的“钢轮发火”地雷,到了他离去之后,蓟镇的军政不断荒废,能够在战场上正常使用的“钢轮发火”地雷比例也就急剧下降了。蓟镇官兵都清楚这些地雷背后的猫腻,不过蓟镇数十年未经战事,这些地雷制作出来也未必会派上用场,因此也没人会指出这个问题。
等到这次后金绕道破关,进攻的速度又太快了些,这些原本应当埋在各个交通要道用于阻碍敌军前进的利器,现在都还丢在仓库内积灰。现在这些地雷,除了一部分被运到城头当做守城之用,大多数都丢在了仓库之内。
而对周三畏来说,这两样武器倒是很适合用来打这种小规模的巷战。后金军队采用的切肉战术,最主要的还在于其前锋部队能够快速突破民兵组成的防线,然后按照街巷进行分隔包围。
除了靠近西门大道附近的宅院,其他地方的民居多为单层建筑,守备的明人想要攻击鞑子的前锋部队,都需要把大半个身体暴露在外。除了少数配备火绳枪的明军士兵,民兵使用的三眼铳在射程上不及鞑子的步弓。
而不管是火绳枪还是三眼铳,在射速上更是远不及鞑子的弓箭快速。这些鞑子以2寸厚的松木做成大盾居于队伍之前,再以步弓手居后射击。
除了重火绳枪能够在30步的距离上射穿这些大盾,其他火器基本对这些大盾无能为力,而一旦让鞑子拿着大盾掩护步弓手进入了弓箭射程,基本上明人就无法抬头还击了。
建州女真人所用的弓多为长稍弓,同明军使用的小稍弓追求射速和射程不同,女真人的弓追求的是威力和准确度,这也同女真原本就是渔猎民族的习性有关,对付山林中的大型兽类,威力要比射程更重要。等到对上了穿着铠甲的明军,能够拥有破甲能力的重箭对女真人来说就更为重要了。
女真步弓手使用的弓力大多在80斤到120斤之间,这种用牛筋牛角制作的反曲复合弓,比起明军粗制滥造的弓箭威力要大的多,采用2两重箭,五十步之内可以做到精确射击,百步之内可以进行有效射击。
女真弓箭的射击距离已经同明军手中的轻火绳枪不分上下了,但是弓手在一分内可以射出七箭,这还不是最快的速度,而最好的火枪兵也不过是一分钟射出2发而已。
如果展开对射的话,女真步弓手完全可以压制对面的火绳枪兵。更别提,现在女真人以大盾居前遮蔽后方的步弓手,然后玩抛射覆盖的把戏。
这还是在狭小的街巷内,女真步弓手无法展开队形,才能让明人依靠围墙、土垒支撑着抵挡一下。
但是等到周三畏用上了虎蹲炮和地雷,后金进攻遵化外围民居的行动就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虎蹲炮的有效射程远远超过了女真步弓手,而狭窄的街巷又限制了女真进攻部队的行动。在300步的距离上,两到三门虎蹲炮一次发射,基本就覆盖了整个街道的正面。
而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2寸厚的松木板也很难抵挡住虎蹲炮发射的弹丸,大盾后面的士兵不是当场毙命,也是骨折肉烂的躺在地上哀嚎了。
为了避免明人再次装填火药,后方的女真士兵只能迅速冲上前去驱赶,而这时埋在前面道路上的地雷就被引燃,为了保证地雷的可靠性,周三畏摒弃了钢轮发火装置,只是采用了早期的人工点火地雷。
街道两侧的围墙和民宅,完美的遮蔽了点火人的行踪,只要把地雷的引信用竹管引入到边上的民宅,然后让人按照命令点火就可以了。
十一月四日,作为后金主攻方向的右路军奋战了一日,打残了8个牛录,这一日的战果也只是烧毁了几栋宅院,后金的防线依旧稳固在了昨日的地界。
事实上早上打残了5个多牛录之后,右路军底下的各个牛录对于进攻遵化西面城厢的任务,就完全失去了兴趣。分派到进攻任务的牛录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春天过沼泽地一般,看到前方有什么不对,就调头逃亡,完全不顾及女真人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会不会被戳穿。
看到右路军名下的各牛录,特别是两红旗牛录畏战不前的表现,左翼固山额真岳托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打红了。刚刚分派来的镶蓝旗几个牛录虽然也在磨洋工,但是也没出现两红旗下这些牛录落荒而逃的表现。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岳托反而不敢对这些牛录进行惩罚了,因为这次出征在半路上更改讨伐目标,带领众小贝勒支持黄台吉的,正是他自己。
此前大军轻易破关而入,各处关口堡寨的明军不堪一击,让后金各旗劫掠到了大量的财物,因此大家都觉得大汗英明,岳托的见识也远超其他人。
要是没有改变目标攻打明国,就算击败了林丹汗,那些蒙古人除了一身臭烘烘的皮袄和牛羊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抢劫的。
明人比草原上的蒙古人富有的多,又比蒙古人还要懦弱,只要攻破了城墙,他们就会乖乖的把自家的财物和女子都奉献出来,因此八旗的中下阶层都劫掠的很开心,自然也就更愿意服从于大汗的命令一些。
后金三路大军抵达了遵化城下之后,明人采取了和以往不同的守城办法,还把城内的平民给发动了起来。如果这些平民组织起来依然对后金士兵造不成什么伤害,那么后金各旗的女真人也没人会在意明人的这种变化。
但一旦明人的新战术对各旗士兵造成了伤害,对于这场战争持反对意见的女真亲贵们,自然就开始在私下抱怨了起来,认为这场伐明战争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么一个遵化城,还没有正式开打,就已经让近20个牛录失去了战斗力,披甲兵的损失超过了300人。这个损失比这次入关以来发生战斗的减员要高出数倍。
后金此次出征虽然接近三万人,但是除了科尔沁部5000骑兵外,最为核心的武力还是八旗披甲兵5000骑,从各牛录挑选出来的摆牙喇兵2000余骑,其次才是各牛录的无甲兵和杂役,还有各蒙古附庸部落组成的左右两营。
各牛录的披甲兵还算是半农半兵,那么摆牙喇兵就已经是完全脱离生产的职业士兵了,这只类似于后金常备军的精锐武力,现在还没有正规化,只是作为八旗旗主身边的护卫,作为决胜时的突击力量使用。
摆牙喇兵虽然战斗力极强,但是以后金的国力也不过才养了3000人上下。因此作为后金在战场上的中坚力量,还是八旗各牛录中总数不到20000人的披甲兵。
不管是蒙古人也好、无甲人也好,这些人损失再多,八旗旗主还可以继续从草原上的蒙古人还有东北山林中的野女真中补充,但是作为八旗中坚力量的披甲兵,每损失一个都会让这些女真亲贵们心疼不已。
而现在损失的300余名披甲兵大多出自右路军,其中属于两红旗的披甲兵大约又占了三分之二。哪怕岳托现在在两红旗内威望日隆,也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抱怨。
特别是两红旗的将士们,还在耿耿于昨日被镶蓝旗烧了后路,而岳托却没有替他们在大汗面前据理力争,因此多有埋怨。
此刻岳托如果再处罚他们,恐怕就要彻底丧失两红旗对他的信任了。在进攻遵化受挫的状况下,当初支持伐明的人员自然会被代善和莽古尔泰声讨。
他们不能直接指责黄台吉,自然就会把矛头对准他。就算代善是他父亲,对于他也是一向有所不满的,特别是在他替黄台吉争夺两红旗的控制权后,父子之间的裂隙就更深了。
越是在这个时候,岳托越是需要两红旗对自己的支持,以避免沦为攻城不利的责任人。而
明军战术上的变化,中路军负责的北面同样也感受到了。黄台吉比岳托可机敏的多了,几乎在第一次受挫的时候,他就换下了两黄旗,让阿尔津带着镶蓝旗抵了上去,切实的观察了一把明军的新战术。
四日下午2、3点钟的时候,黄台吉便停下了进攻,命令岳托和济尔哈朗到中路军营地议事,讨论攻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