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州藩二代藩主,毛利秀就其实也还是一个30不到的年青人。但是他看到前来和自己会面的叶雨轩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年轻人之后,心下顿时有些不喜,不由出言讥讽道:“明国难道已经没有人可派了吗?还是太过小视我毛利家了?连一个胡子都没长全的小儿都能出使我毛利家了吗?”
才刚刚在毛利秀就对面坐下的叶雨轩,听了这话之后也不生气,只是对着毛利秀就笑了笑说道:“这位殿下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大明的使者,我今天不过是一个来谈生意的商人。我国和幕府关系良好,怎么会偷偷派出使者同幕府治下的大名会面?这不符合我天朝上国的礼仪啊。”
毛利秀就顿时有些诧异的望向了身边的家老福原贞好,他有些搞不清眼下的状况了,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苦衷,他是不会冒险来和这位明国使者会面的。但如果眼前的年轻人并不代表明国而来,那么他的冒险不仅毫无意义,也会把毛利家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毕竟毛利家内部,并不是完全赞成这次和明国的接触的。
一手经办此事的福原贞好顿时也沉不住气了,他对着叶雨轩严厉的说道:“叶先生难道不是代表东海巡阅府而来的吗?还是说,东海巡阅府打算像对付萨摩藩一样,意图对我长州藩不轨?”
叶雨轩有些诧异的看了福原贞好,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我们东海巡阅府和萨摩藩发生的一点小小冲突?”
福原贞好似乎有些气急了,便口无遮拦的回答道:“我们西南诸藩深受幕府打压,只能抱团取暖,互相之间自然有些消息渠道…”
“咳、咳。”毛利秀就一阵猛烈的咳嗽,终于让福原贞好清醒了过来,闭口不再谈及萨摩藩的事情。
毛利秀就目光如炬的看着叶雨轩,他挺直了上半身,口中清冷的说道:“这位叶先生,如果你不是代表明国而来,我想这场会面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叶雨轩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袍子,口中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位殿下为何如此急躁,有话还是好好说吗。
长州藩眼下是什么情况,我大明都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趟这趟浑水。我东海巡阅府愿意以私下的方式和你们接触,已经算是很给毛利家面子了。既然你们知道萨摩藩和我东海巡阅府的冲突,就应该知道,眼下这场冲突谁占据了上风。
我东海巡阅府还没怎么出力,萨摩藩过去几十年在琉球的开拓之功已经毁于一旦了,现下更是连自家的种子岛也顾不上了。我相信,只要岛津家的家主没有发疯,他很快就会屈服于我东海巡阅府了。而我也同样相信,你们之所以和我联系,也正是看到这场冲突的未来,所以才想要得到我大明的帮助。”
叶雨轩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猛的抬头对上了毛利秀就的目光,脸色平静的继续说道:“但是,你们想要得到我大明的帮助,你们就需要先证明一下,你们究竟有什么样的价值。毕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到我大明的支持的。”
坐在一边的福原贞好首先被叶雨轩的话语激怒了,他半蹲起身子,对着叶雨轩怒叱道:“我毛利家领有长门、周访两国,是拥有数十万石高的日本西南大藩,难道在大明看来也是没有价值的存在吗?”
叶雨轩扬起了嘴角,却保持了沉默,显然是默认了福原贞好的说法。叶雨轩的态度这让福原贞好感到又羞又怒,直欲起身翻脸。不过毛利秀就却冷静了下来,他作出了一个手势让福原贞好安静了下来。
此刻,毛利秀就终于抛弃了原本对于年轻的明国使者的轻视姿态,他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好让自己的心神完全集中起来,方才心平气和的说道:“那么,阁下以为,本藩要具有什么样的价值,方才能够得到明国的帮助。”
看到毛利秀就这么快就能调整回心态,叶雨轩倒也起了几分敬意,他打量了一眼对面两人的神态,才斟词酌句的说道:“如果,长州藩拥有能够保卫藩国独立自主的能力,那么大明自然就能考虑如何帮助贵藩的事宜了。”
毛利秀就思考了片刻,才谨慎的询问道:“如何才算是,本藩拥有保卫自己独立自主的能力?”
叶雨轩毫不迟疑的说道:“就目前的日本局势来说,起码贵藩国要能够拥有,抵挡住幕府军队讨伐的能力。”
福原贞好瞠目结舌了好一阵,才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雨轩说道:“如果我们能够独立抵挡住幕府军队的讨伐,那还要向大明请求什么帮助呢?”
叶雨轩笑了笑说道:“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你们连幕府军队都抵挡不了,那我们投入在贵藩身上的资源,岂不是很容易就打了水漂?那样的话,也许和幕府维持友好,更能给我们带来好处不是吗?”
毛利秀就和福原贞好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感到一沉,这位年轻的明国使者表现出的态度,让他们在这场会面之前假定的那些设想完全破灭了。他们原本以为,长州藩表现出向明国靠拢的迹象,就立刻会得到明国的接纳,毕竟长州藩是日本西南强藩之一。
而明国这两年积极的向海外拓展势力的行为,也让毛利家认为,明国对于日本是有野心的。正是看到了明国的野心,在遇到了让毛利家生死存亡的关口,毛利秀就才把希望寄托在明国身上,希望借用明国的外力以保证毛利家能够度过这个关口。
毛利秀就之所以想要借用明国的外力,也是看到了当年“文禄庆长之役”中,臣服于明国的朝鲜王,在借用明国军队收回国土后,依然能够安稳的坐在朝鲜的王位上。而明国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和将士的性命,却因为拘束于宗主国的礼仪,并没有在朝鲜国内留下一兵一卒,和索取战争经费。
朝鲜王的经历,让毛利秀就觉得,如果只是在礼仪上遵从大明为长州藩的宗主国,就能保住毛利家的基业,那么他并不介意这么做。但是,但是谁能想到,这才过了几十年,明国就变的如此堕落了,开口闭口只谈利益,不谈礼仪了。
毛利秀就的心里有些茫然,感觉他印象中的那个明国似乎和现实中的明国完全是两码事,不过这种茫然的心情很快便收拾了起来,不管明国变成了什么样,长州藩能够寻求帮助的对象却只有面前这一个。
毛利秀就默默的深呼吸了几次,忘却了之前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才重新起了话题问道:“阁下刚刚说,今日是作为一名商人来到这里,那么我想要问一问,你是想要和本藩做什么样的生意?”
叶雨轩观察着毛利秀就的神情,口中则说道:“长门、周访两国都濒临海边,有许多地方适合修建优良的港口,东海巡阅府希望长州藩能够割让一块土地,让我们修建一处渔业加工基地和贸易港口,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和殿下谈的生意。”
福原贞好下意识的说道:“割让土地,这怎么可以…”
但毛利秀就却说道:“这也不是不可商议的事情,但是我毛利家能够得到什么回报?”
福原贞好惊讶的转头看向了毛利秀就,“殿下?”
毛利秀就用手势阻止了福原贞好,只是用目光盯着叶雨轩追问道:“大明究竟能够给我毛利家什么?”
叶雨轩微笑着回道:“火枪、大炮、火药、铅弹等等,只要毛利家有足够的金钱,大明都能提供给你们。”
毛利秀就思考了一会,便咬着牙说道:“好,只要你能提供3000只铁炮,30门大筒,三船弹药。那么长门国内,除了萩城30里之内的海岸线,你们都能挑选一处修建港口和加工基地。当然,这处港口城市的大小必须要有所限制。”
叶雨轩看着毛利秀就的脸色虽然竭力保持住平静,但是抓着折扇的手却青筋毕露,他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显然长州藩遇到的麻烦,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大,所以才这么快就向自己屈服了。
他眨了眨眼睛,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座港口的城市可以有所限制,但城市之内的治安和行政权力,都必须由我东海巡阅府来管理。没有得到我方的允许,贵藩的军队和其他武装力量都不得入内…”
叶雨轩很快就发觉,毛利家虽然在大方向上很快表示了屈服,但是在细节上却表现的异常繁琐和执着,这样的洽商继续下去,估计谈上一年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果然这些日本人的性格和陛下的判断一般无二,明明已经输掉了战略,却固执的想要通过战术来挽回自己的失败,果然是从内至外都散发着小家子气啊。
叶雨轩当机立断的中断了关于修建港口城市的磋商,转而说道:“关于这座城市建立的问题,不如等我方挑好了地点再谈,现在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如何支付贵藩酬劳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