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推动到崇祯七年的12月份,户部上下终于松了口气,今年总算又安全度过了。和以往只是签字盖章的工作相比,户部现在总算有了一些掌管国家财政的样子。
今日的户部,职能不仅仅在于向各地征收各种税收,和按照旧例核查税粮的去向。户部现在最为主要的工作有两个,一个是年初审核各部门的预算编制,年末审核各部门的花销;另一个则是对各地粮食进行调剂及稳定市场物价。
户部的权力是增加了,但他们的责任也增加了。因为有总理衙门这样一个职责相近的部门作为比较,户部的官员现在也变得越来越专业化了。户部事务之繁忙,使得没有经过数学教育的官员很难在户部工作下去了。
崇祯七年虽然出现了天灾,但由于还是局限在陕西及山西地区,使得户部官员凭借着刚刚建立不久的粮食统购统销网络,平息了这场规模不大的天灾。
作为户部尚书的郭允厚,每隔一周便要询问下属关于京畿市场的物价变化,因为京畿一带的物价变化最容易引起皇帝注意,也容易引起京畿百姓的抱怨,由不得他不重视。
这一日早上,李昌时按时来到郭允厚的值房进行例行的汇报,在郭允厚的办公桌前他低着头念着手中的文件,“…上周大米的价格是每石1.90元,比上上周涨了5分;麦1.28元每石,同上上周持平;面粉2.5元每石,同上上周持平…棉布每匹1.1元…煤油每斤6分钱…总体来看,市场上的物价还是比较平稳的。”
郭允厚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放松一些的姿势,这才轻松的说道:“崇祯七年总算是无惊无险的过去了,除了南边的越南不太老实,北面的后金好在没折腾我们,今年国库总该有些盈余了吧?”
李昌时点了点头回道:“回尚书话,今年除了农业税之外,包括盐税在内的各项商业税收共计1200万元,扣除各项支出后,大约还有260万元上下的盈余。”
郭允厚的身体就更为放松了,大明的财政能够出现盈余,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想起六、七年前,大明除农业税之外的收入也就四百万两上下的白银,不到六百万大明元,稍稍干点什么,国库就空了,那真是户部最为难熬的时日。
不过郭允厚又坐直了身体问道:“海关今年的收入如何?”
李昌时迟疑了一下说道:“海关今年的收入也突破了八百万元,这还不包括海关在海外领地上管理的税收,及代理日本、渤泥及马六甲等藩国海关的提成。据说他们今年的盈余将会超过300万元。”
郭允厚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他沉思了片刻之后,终于轻轻对李昌时吩咐道:“将太仓库今年的开支结算先压一压,年底和年初是临时性支出最多的时节,让冯铨先去报个喜,这样陛下想用钱了,自然也会先找总理衙门…”
不提郭允厚在打什么小算盘,崇祯七年对于大明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太差的年份,当户部及总理衙门的经济数据汇总到崇祯面前时,大明的年工农业生产总值第一次被详尽的统计了出来。
其中崇祯七年的农业生产总值大约为10亿元,工商业的生产总值则为4.7-4.9亿元之间。按照都知监的估算和比较,今年的大明工农业总产值大约和万历六、七年的年景差不多,虽然还没能赶上万历时期最好的年景,但是其中工农业的比重却有了极大的改变。
万历时期最好的年景,工商业产出也只占了工农业总产出的15-19%左右。但是崇祯七年的工农业总产值中,工商业产出刚好过了工农业总产值的30%。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也许并不明白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朱由检来说却一个极为振奋的消息。
和农业相比,工商业是最不易受天灾影响的产业。工商业产出占据了工农业总产值的30%,也就意味着国家经济终于有了一个较为稳定的基础,不会因为一场天灾就出现遍地流民起义的景象了。
朱由检同样向吕琦问起了市场上的物价,不过他更为关心的还是工人的工资水准。由于朝廷主持的海外移民计划,光是今年迁移到海外生活的人口就达到了18万人之多,因此北方各工坊,特别是京、津、唐一带的工人工资还是呈现着向上的趋势。普通工人的标准工资已经调整到了5元每月,大约价值2石半多数量的大米,这也还是足以养家糊口的。
听完了吕琦和徐省声两人的汇报,朱由检思考了一会后说道:“今年的年景也算是不错了,各地官员、内务府上下可见也是用了心的。这样内廷归内廷,外廷归外廷,咱们也稍稍发点福利,让大家不能白辛苦一场。内廷的福利由都知监来拟定,外廷的就交给户部和总理衙门去办,不要太过浪费就成。”
吕琦、徐省声顿时笑容满面的向崇祯恭维道:“陛下仁厚,臣等谢过陛下…”
朱由检挥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语说道:“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再说一说,魏忠贤在江南干的怎么样?这太湖匪盗案究竟办理的如何了?”
吕琦马上回道:“回陛下,太湖匪盗一案基本已经是铁证如山,那些勾结匪盗残害良民的士绅也一一被擒获。赖各家报纸成篇累牍的报道,各地百姓终于不再相信那些士绅相互包庇的谎言,转而开始支持起朝廷的行动来了。
特别是杭州生员妻子被湖州黄姓士绅公然掳走为妾,事后还杀人隐瞒罪行一案,激起了杭州、绍兴等地生员的愤怒。当日包庇黄姓士绅的杭州通判,也被一干杭州生员举报,为马士英所缉拿。
现在各地士绅已经处于观望状态,不再呼朋唤友的攻击办案人员,就连攻击魏忠贤的言论都少了不少。只是江南承平200余年,势家名门之间早就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姻亲关系,拔出萝卜就带出了一腿的泥。
在这些勾结匪盗的士绅大户背后,总是会出现一到数个江南大户的身影,有些人甚至都能和内阁的阁臣有攀上亲戚关系。因此为这些士绅说情,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声音也不在少数…”
朱由检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问道:“那么朕的内阁大臣们,究竟有没有人向办案人员施压呢?”
吕琦摇头说道:“回陛下,这倒是没有。不过借助朝中大臣的威势,前去游说他们的人到是不少。”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方才“呵呵”笑了几声说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魏忠贤筹集的国债已经销售出去多少了?”
吕琦低头回想了一会,才谨慎的说道:“到目前为止,销售出去的99年国债已经超过了2000万元,以魏忠贤的估计,最终应当销售出去3000万上下。”
听到吕琦报出的数字,朱由检也是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能够从这些江南士绅身上榨出一两千万元,就已经很是不错了,魏忠贤居然能够弄出这样一个数字,这真是让人又惊又喜啊。
崇祯不由追问道:“魏忠贤是怎么销售出这么多国债的?他该不会动用了武力了吧?”
吕琦马上否认道:“回陛下,那倒是没有。魏忠贤在开始的确是用了些手段,他邀请苏州士绅富户赴宴…最终这场宴席一共销售出了八百余万元国债。接着在湖州他又如法炮制,销售出去六百余万元,光是这两府就销售了将近一千四百万元。
环太湖的其他各府又陆续销售了将近六百万元,如此一来环太湖各府的士绅大户倒是大半购买了国债。这些地区的名门望族无一漏免,就连首辅及次辅的家中也购买了2、3万元的国债。
如此一来,剩下的那些士绅富户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有人担忧自家没有被逼迫购买国债,而被其他人视为投靠了魏忠贤的党徒,因此主动跑去购买了国债,以表示同魏忠贤并无瓜葛。
也有商户则是想要通过购买国债,和那些名门望族扯上关系,博取一个和他们共同斥责魏忠贤的机会。因此99年国债的销售状况才会如此之好,只是臣担忧这些士绅会因为此事对于朝廷同仇敌忾,从而形成一个反对朝廷的党派,还望陛下明察。”
对于吕琦的担忧,朱由检却没往心里去,“形成一个反对朝廷的党派,那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点两点。眼下朝廷要是没钱,可就立马要躺下了。
今天都活不下去的话,谁还在乎以后会变成怎么样。魏忠贤还是有办法的,传令下去,嘉奖他和办案小组成员一次。另外,太湖匪盗一案的处置,还是要多听听魏忠贤的主意。
朕对于太湖匪盗一案的主张只有一条,首恶必究,胁从可宽,杀人及奸淫妇人者死…”
吕琦唯唯诺诺的记下了皇帝的话语,方才安静的同徐省声退出了会客厅。两人走出了房间之后,一直沉默的徐省声,不由好奇的向吕琦问道:“吕公公,这太湖匪盗一案究竟牵涉到多少人家?让那些江南籍贯的官员如此惊慌失措?”
吕琦看了看左右之后方才说道:“光是有功名在身的,就不下千人。环绕太湖居住的豪强,几乎一网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