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小姐对您的心思可是天地可鉴，您就不怕如此冷漠下去，洛小姐终有一天会离您而去吗？”
    皇甫君扫他一眼，英挺的眉毛蹙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给她这个机会？”
    羽一唇角一勾，默默的撇了撇嘴，而后运足飞身离去。
    幽深的小巷子瞬间又陷入沉寂之中，皇甫君负手站在巷口遥望圆月，街上的喧闹声不绝于耳，他淡淡望着，蓦然想起他与洛茵初见那日，似乎也是这般清明的月色。
    人人都说皇甫将军的二公子天性愚钝、自幼顽劣，长大之后更是纨绔不堪，时常陪着一群狐朋狗友在红袖楼里吆五喝六。
    红袖楼的惜若姑娘圣洁无暇，以一支惊鸿舞扬名天下，等着看她的恩客从红袖楼一直排到了城门北。
    可谁不知道她向来是卖艺不卖身，但更让人想不到的事，在一个烟花绽放的朗朗月夜，皇甫公子竟然成了她的床上宾。
    皇甫君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至今觉得，那一定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在皇城可是出了名的霸道无赖，谁曾想，有朝一日竟会遇上一个比他更无理之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飞花缱绻散落春风，夜色明明，那晚，他在喝完第三杯酒之后便察觉出不对，体内萦绕着一股狂乱的燥热。惜若坐在一旁抚琴，以往幽婉动听的琴声如今听来简直成了靡靡之音。
    他迷蒙着双眼一一望向在座之人，那几个都是皇城有名的公子哥，有国舅家的，尚书府的，还有某位王爷的庶子，他虽与他们日日饮酒作乐，但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交情谈不上有多深。
    可皇甫君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想着算计他，皇甫家坐拥百万大军，多少人对爹手中的兵权虎视眈眈，千方百计的想拉拢爹，可惜爹和大哥一直驻守边疆常年不归，那些人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头上。
    呵，当他真是好摆布的吗。
    “呦，二少爷，瞧你这神色可是不太好啊，这才三杯酒下肚你就蔫儿了，那可不行啊，来来来，继续喝，咱们说好不醉不归的。”
    尚书府的嫡子李群见他身上药效已经发作，呵呵一笑，面色不改的往他杯中又倒了一杯酒。
    他将计就计，推搡掉那杯酒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惜若面前，一手按在琴弦上，一手猛地环过她的腰身，“不喝了，佳酿再好，哪有美女更醉人。”
    惜若面色一变，望着他微醺的双眼红了脸，“二少爷，您知道惜若的规矩的……”
    她的声音仿佛浸了蜜一般甜美，再听下去，他真的要难以自制了，索性一把抱起惜若走到屏风后的楠木床前。
    “本少爷累了，各位回吧，不要打扰我的好事。”
    在座那几位闻言，互相隐晦的对视一眼，而后放下酒杯相继离开，李群走在最后面，临至门口时看着屏风后隐约晃动的人影，泠然一笑，对着屏风挑了挑眉。
    “二少爷，惜若姑娘娇气的很，你可要温柔一些才是！”
    他的声音很大，又是开着门，来来往往的宾客闻言，不消片刻，整个红袖楼的人几乎都知道，向来只卖艺不卖身的惜若姑娘竟然跟了皇甫将军府上的纨绔二公子。
    皇甫君以掌风关上门，垂眸看着身下半推半就的惜若，嘴角一勾，忽然在她颈上劈了一掌，惜若顿时歪着头昏迷过去。
    “公子。”羽一从窗外飞进来，看着一室的凌乱，默默移开了视线。
    皇甫君穿好衣服，走到桌前细细把玩着那杯中酒，音色淡漠道：“带合欢丸了吗？”
    羽一微怔，旋即应道：“带了。”
    皇甫君随手一指躺在床上的惜若，“喂她吃下去。”
    羽一嘴角一抽，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微叹一气，缓缓走上前喂她吃了一颗合欢丸。
    这药不同于春药，而是会让服药者在吃完之后于梦中出现一种与人交欢的假象，并且在醒来之后全身酸软，仿佛真的和人共赴云雨了一般，虽然他也不想看到公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发生什么，但惜若姑娘的名声素来还是不错的，这般对待人家，公子果然是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
    皇甫君运功逼退了体内的药效，见羽一也办好了事，目色一凛，点足从窗口飞了出去。
    方一落地，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口哨声，只见一红衣小姑娘倚在红袖楼后门处的红柱上，痞里痞气的吃着一个雪梨。
    “喂，公子，玩儿的高兴吗？下次再来呀！”
    她眨巴着眼睛笑的一脸天真，可偏偏从她口中吐出的话，简直毫无半分女子该有的矜持，而他却奇异的发现，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悸动，似乎在这一刻又复发了。
    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不识礼数的乡野丫头，可半个月之后，他受邀参加皇城富商洛贺林的五十岁寿辰宴，那时他才知道，那晚调戏他的无耻小姑娘，竟是洛家大小姐洛茵。
    他还记得，洛贺林举办寿辰宴那日，春光灿烂，晴空万里。
    一众宾客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洛小姐，坊间传言洛茵出生那日，洛府上空有七彩祥云飘过，更有江湖术士算言洛茵生来富贵，堪有国母之姿。
    洛贺林喜不自胜，为了这句话，他不知请了多少教习师傅，琴棋书画无一不露，为的便是将洛茵培养成真正的天生贵女。
    可哪曾想，十五年过去了，洛茵不但什么都没有学会，还在私下里跟一群市井无赖混在一起，学了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一如此刻这般，即便锦衣加身，再好的容貌都挡不住她的粗鄙之姿。
    临至大厅时，洛茵突然脚下不稳，拉着旁边的小丫鬟摔了下去，一众宾客看笑话一样掩面失笑，洛贺林面上挂不住，当即便寒了脸。
    可只有皇甫君看得出来，那一脚，她分明就是故意摔的，至于原因为何，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而当时，洛茵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挑着秀眉勾唇一笑，而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再之后，他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被她缠上的。
    小霸王身后跟了一个女无赖，外人看到他们，皆是这么传的，而他忽然发现，有洛茵在身边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比如，先前跟他喝酒的那几个公子哥都被她吓走了，而他的名声，比以前更臭了。
    “喂，小霸王，我弄来两坛酒，咱们两个，一起聊天啊！”在一个风清气朗的午后，她抱着两坛酒，笑嘻嘻的爬到房檐上找他。
    他看着她娇小的身子覆在他高大的影子下面，接过一坛酒淡淡笑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一天到晚的喝什么酒，倒是不如跟我说说，明明知书达理的洛大小姐为何要掩人耳目自毁名声。”
    洛茵眸光忽闪，笑的一脸俏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呀，洛茵本来就是这副样子的，哪里知书达理了。”
    他微微一笑，见她不愿意说实话也不再勉强，“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只是总这样混混沌沌的过下去到底不好，难不成你日后还不嫁人了？”
    “那你呢？”洛茵挑眉，抱着酒坛子仰头豪饮一口，“堂堂将军府二少爷，年过二十还不娶亲，难道是打算孤独到老？”
    他盯着她的眉眼，忽然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开口，“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尚未建功立业，如何安心成家。”
    洛茵闻言，怔怔的看着他，旋即抱起酒坛子与他重重碰了一下。
    “那就祝你能早日纵横沙场，扬鞭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