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士兵禀报消息的瞬间,李振呆住,痴痴的站在原地。
桂良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啊,桂良身体一直好好的,李振转念一想,他和桂良相见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这次回到北京忙着处理事情,还沒來得及去拜见桂良,对于一个已经年过七十的人來说,两年的时间或许真的会改变许多事情。
李振很快恢复了平静,看向曾国藩、左宗棠、赵烈文等人,说道:“岳父到了弥留之际,最近我可能忙不过來,还得靠你们处理事情。”
曾国藩低沉道:“大总统节哀,保重身体。”
左宗棠说道:“事已至此,请大总统以身体为重,国家需要大总统。”
石达开神情凝重的道:“大总统安心处理家事,政事我会配合曾总理处理好的。”
赵烈文也开口安慰,一时间,众人纷纷出言。
李振强自一笑,摆手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做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回府去。”李振径直和士兵一起离开军校,乘车赶到桂良府外,守门的侍从认识李振,眼中有敬畏,然后恭敬的把李振引入府内,此时,府邸内一片愁云,上至家中的女主人,下至侍女随从,都苦丧着脸,显得非常的悲伤,李振來到桂良的卧室外,已经听到房间中传出的一阵阵啜泣声。
他迈步走进去,目光扫了一眼。
桂良的福晋,以及一众小老婆,还有一杆子女,全都在屋子中聚集。
李振在屋子中坐下后,芷兰一下扑到李振的怀中哭了起來,李振也沒办法,只得安慰芷兰几句,他的目光落在已经气息游离的桂良身上,桂良身上早已经穿上了去世后的寿衣,胡须、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相貌稍稍变形,不似原來的相貌,他的眼睛微微阖着,给人一种感觉像是睡着了,不是将死之人。
“嗬,嗬,。”
李振坐下沒一会儿,桂良喉咙发出声音。
他睁开眼睛,脸色竟变得红润起來,像是恢复正常一样,李振心中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一旦桂良再一次昏迷,那就不可能再救回來。
“李振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苍老的声音传出,屋子中的一众家眷纷纷离开。
“哐当。”
房门关上,屋子中只剩下李振和桂良。
李振搬着凳子在桂良的面前坐下,安慰道:“岳父,好好养病,会好起來的。”李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桂良,只能说些沒有营养的话。
桂良摇头,说道:“我的病自己清楚,到了这一步,无药可救。”
李振默然无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桂良说道:“弘毅啊,老夫求你一件事。”
李振握着桂良冰凉冰凉的手,点头说道:“岳父和我是亲人,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岳父完成。”
桂良神色感激,叹息道:“我担心的是死之后,家里的一群混账不懂事,所以,我死后请弘毅代为照顾家眷,我放心不下家里的人。”
李振点头说道:“岳父放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桂良轻笑,又继续说道:“弘毅啊,老夫问你一个问題,希望你实诚的回答我,我这个将死之人,不会让你有什么担心的。”
李振严肃的说道:“岳父请说。”
桂良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振,这目光让李振都感觉不自在,被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盯着,他很想立即偏过头去,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岳父,李振无避开,只得硬着头皮,笑着说道:“岳父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桂良猛地吸了口气,气息似乎有些不均,好半响才平复下來,开口问道:“满清皇室的血脉已经全部出掉,小皇帝、慈禧和慈安也死了,皇帝再无几人,你到底有沒有打算当皇帝,现在不做皇帝,以后呢。”
李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岳父,我现在不会做皇帝,以后也不会做皇帝,我建立国家的时候,采用了美联邦的制度,就是故意不设皇帝。”
“为什么。”
桂良问道。
李振眼睛明亮,严肃的回答道:“我希望中国能不断发展,而不会半途夭折,要实现这个目标,皇帝的存在是不行的,或许,在某一个阶段会出现一个英明的皇帝,中国成为世界强国,但一旦出现了一个昏君,对国家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唯有遏制当权者的权利,建立一个完善的体系,促使国家稳定的发展,才是长久之道。”
“不懂,不懂……”
桂良摇头,不明白李振的话。
桂良这一生,职务显赫,历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直隶总督、东阁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等等,一直都在钻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官道坦途。
为了权利,他付出了许多。
同时,桂良也一直享受着权力带來的快感。
可惜的是,李振放弃了一辈子都可以掌握在手中的权利。
这,让桂良不解。
桂良喉咙中嗬嗬出声,很难受,脸色渐渐的变了,拼命的说道:“弘毅啊,官场上讲究有进无退,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我知道你制定的规矩,但退下來能否全身而退呢,你得考虑好,老夫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我一定谨记岳父的教诲。”
李振心情低沉,伤感无比。
事实上,李振能稳步的升官,很大一个原因是桂良的帮助,如今,这个帮助他的人到了弥留之际,李振心中难受。
桂良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蚊帐,喃喃自语道:“其实,老夫也有一腔热血,也有强国之心,只是老夫遇到天下不宁,遇到国力孱弱,有心无力,弘毅啊,老夫羡慕你,羡慕你……”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脸色迅速变化,脑袋一歪就沒有了气息。
“岳父,。”
李振大声嘶吼,眼中泪珠滚滚流淌下來,这个曾经为他保驾护航的人,这个骨子里一直忠于满清的人,走完了最后的一程。
房门打开,一家人冲了进來,哇哇大哭。
芷兰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双眼红肿,所有的子女当中,芷兰是最得宠的一个,而今宠溺她的人离开,芷兰心中堵得慌。
“啪,啪,啪,,。”
鞭炮声传出,纸钱在屋子中点燃,宣告桂良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