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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棋术太差,别生气。”兰铮连忙哄道,嘉宁看他一眼,“你为什么那么没脾气啊?我悔棋你不应该生气吗?”
    兰铮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笑了笑,“若是旁人悔棋,也许我会生气,但是你的话,我没有理由生气了。同你下棋,我已经很开心了。”
    嘉宁嫌恶地看了兰铮一眼,“你说话越来越肉麻了,你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在西南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你早点跟我说,免得到时候我去了还尴尬。”
    兰铮似乎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干脆不跟她争执,而是默默把棋子全部收了起来。
    快入冬的前夕,他们终于下了船,不过也还没到兰铮的领地,他们只是从水路变成船路。让嘉宁略有微辞的是,兰铮同邬相庭有一点极其相似,两人都希望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头发丝都不露出来一根。
    兰铮给嘉宁安排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那丫鬟叫惜灵,比嘉宁还大上两岁,她似乎之前是伺候兰铮的,现在被派来伺候嘉宁。
    在这段时间里,邬相庭并没有追上来,这让嘉宁还是松了一口气。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其他复杂情绪,她在想,是不是邬相庭放弃了,这个猜测让她开心也让她失落。
    她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就把同对方相处当成一场梦就好了,但实际上却没有容易办到。
    虽然兰铮总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可是她还是会情不自禁想到邬相庭。嘉宁叹了口气。
    她不可以再想他了,她一定要忘了他,下次再见面,如果他帮新帝做事,那他们就是敌人,她不会对邬相庭心软的。兰铮不介意她曾经成为邬相庭的妾,自己也该收拾心情了,反正她对兰铮并不讨厌,他了解她,熟悉她,知道她的一切喜怒,兰铮才是世上跟她最相配的男子。
    进入兰铮的领地那日,天空下起了初雪,嘉宁坐在白色大马上,身穿红色披风,帷帽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兰铮与她并排同行,进城的时候,门口的士兵全部跪了下来。
    “恭迎兰世子回城。”
    嘉宁跟着兰铮进了城,她一进城,就向兰铮提出想去先见见兰铮的父亲,但是兰铮却要她先休息。
    “阿宁,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我已经叫人给你备好了府邸,你先休息好了,我再安排你与我父王相见吧。”
    “府邸?”嘉宁皱了下眉,“我不住你府上吗?”
    第57章
    “阿宁, 我家人多口杂, 我怕到时候他们恼了你的清净。”兰铮急忙解释道, 他似乎怕嘉宁生气,眼神还带着一丝恳求。
    嘉宁是知道兰铮有许多弟弟妹妹的,兰铮的父亲除了正妻之外, 还有十几位妾室, 兰铮作为嫡长子, 而他后面还有许多弟弟妹妹。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位,但好像兰铮的母亲都生了四五个孩子。
    她仔细想了下, 也只能道:“那暂时先这样吧,但你要尽早安排我同你父王见面。”
    兰铮为她准备的府邸很大,而且伺候的下人也很多, 兰铮也把惜灵留在她身边贴身伺候。但嘉宁对府邸的大小并不感兴趣, 也不在乎她房间有多大, 里面的摆设有多华丽, 她只是想早点见到兰铮的父亲,然后看他能不能帮自己,毕竟当年她父皇对兰铮的父亲是有恩的, 兰铮父亲的领土原本并没有那么大,是她父皇亲自把旁边一大块地也划给兰铮的父亲的, 甚至兰铮父亲年少时,也是同她父皇是挚友, 在她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 两人还一起上过战场。
    兰铮将嘉宁安顿下来之后, 就回了府,临走前还安慰了她,“阿宁,你别担心,我会尽快安排的,这府里的人都是我亲自挑的,若有你不喜欢的,直接告诉惜灵便好。”
    “我可以出府吗?”
    兰铮听到这个问题,神情有些为难,“阿宁,你样貌太过显眼,虽然是在我父王的领土,但若有歹人,我怕……”
    嘉宁不想听下去了,她转开了脸,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快去跟你父王说吧。”
    “你别生我气,我现在就去。”兰铮留下这句话才走的。
    西南的冬日并没有京城寒冷,只不过嘉宁不习惯西南的湿冷,她在屋子里呆着,都觉得浑身湿漉漉的,惜灵把屋子的地龙烧了起来,但她还是觉得冷。一冷就不想出门,只能身上盖着毯子坐在窗前的榻上。
    这里的树木跟京城的不一样,京城入冬,树就只剩下了杆子,光秃秃的,而这里的树木哪怕到了冬日,也照样郁郁葱葱,细雪落在树上,像是梨花开在枝头。
    惜灵从外面走进来,见嘉宁还坐在窗前,端着笑走过来,“姑娘,今日风大,仔细受凉。”她特意拿了个新的汤婆子递给嘉宁。嘉宁接过来,把冷掉的汤婆子放到一旁,“你家世子什么时候过来?他说了吗?”
    自兰铮那日离去后,便三日没有再来,她在这里等得都快没耐心了。
    “世子今日会过来,之前来人报信了。”惜灵将冷掉的汤婆子拿起来,“姑娘,要不我还是把窗户关上吧,万一姑娘受凉了,世子可该心疼了。”
    窗外的风吹进了屋里,夹着雪花打了个转落在嘉宁的身上,从离开金陵之后,她的脸色就一直很白,乌眉和红唇成了她的脸上唯一的颜色。
    嘉宁听到惜灵的话,“他心疼我,早就该出现了,也许他根本就在哄骗我。”
    等了三日,连兰铮的面都没见上,嘉宁的心早就乱了,她猜测是不是兰铮的父亲不想帮她。
    惜灵闻言直接跪在地上了,她表情慌乱,“姑娘别生气,是奴婢说错话。”
    “你起来。”嘉宁拧了下眉,她不喜欢这个丫鬟,这个惜灵虽然表面对她毕恭毕敬,但是总是在哄她,只会为她的世子说好话,若是她有一点不开心,便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仿佛她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让嘉宁十分恼怒,“出去吧。”
    入夜里,雪也停了,兰铮终于来了。
    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玄色木盒,边走边说:“阿宁,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进了屋,他便看到站在屋里中间的嘉宁。
    嘉宁一身水红色锦裳,外面披着白色狐裘披风,长发一半散落在身前,长发之下的那张脸在烛火之下更显美丽,她像极了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在华丽的笼子里长大,现在飞出了牢笼,但是人们见了她,还是会觉得她更适合呆在华丽昂贵的笼子里,用珠宝来梳理她美丽的羽毛,用金子来给她当玩具。
    兰铮脚步一顿,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但是现在的嘉宁比少年期的她要更加美丽,就像国色天香的重瓣牡丹从花骨朵长到了全盛时期。若单是美也罢了,而嘉宁身上的贵气是旁人学不来了,她本来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儿家,哪怕落难了,她眉目之间的高傲也不曾减退,甚至为她的美色更添了一把火。
    嘉宁是火,而世间大部分的女子都是水。
    火会灼伤试图接近它的人。
    “阿宁。”兰铮看出嘉宁脸色不渝,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现在天冷,我给你寻来了暖玉,这暖玉戴在脖子上,便不会冷了。”
    他走过去,将盒子打开给嘉宁看,只见盒子里红布之上静静躺着一块红色的玉石,嘉宁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兰铮见嘉宁不感兴趣,便就把盒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阿宁,我前日跟我父王冬猎了,因为我要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说,但哪知道我父王冬猎的时候却感染上风寒,现在连床都起不来,所以我也是现在才有机会来看你,待会我还要回去侍疾。”
    “你父王生病了?”嘉宁听到这个话,才扭过头看向兰铮,她抿了下唇,“病情严重吗?”
    兰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父王一定会很快好的,他病情一好,我就带你去见他。阿宁,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不管你的。”
    嘉宁听到这句话,眼睛忍不住一红,现在全天下她只剩下了兰铮,她的皇兄身陷囹圄,而她无能为力。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无用,原来脱下了公主的身份,她什么都不剩了,没用且愚蠢。
    “兰铮,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恨你。”嘉宁咬着唇看着兰铮,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骗她,但兰铮不可以。
    兰铮神情一怔,但很快,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怎么会骗你呢。”
    嘉宁听到这话,才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兰铮连忙拿出盒子里的暖玉,“阿宁,我帮你戴上吧,我还特意请了工匠在上面刻了你的名字。”
    嘉宁想了下,还是伸出手,“我自己戴吧。”
    兰铮也没有强求,他将暖玉放在了嘉宁的手心之上,“过两日我会带工匠过来,看能不能取掉你脚上的脚链。”
    “过两日?你明日不来吗?”
    “阿宁,我父王病重,我需要在旁看着,我弟弟妹妹虽多,但他们年纪尚幼,我作为大哥,不免要多担些责任。”
    嘉宁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知道了。”
    兰铮陪着她聊了一会天就离去了,他离去之前在门口站了一会,“阿宁,你去睡吧,我走了。”
    他话落,一个汤婆子就塞到他手里,“路上小心。”
    此时又下起雪了,兰铮骑马来的,不知道马会不会脚滑。
    兰铮发现塞到他手里的汤婆子还隐隐透出点香味,是嘉宁身上的香味,这汤婆子被她拿着手里拿了一会,也沾上她身上的香气。
    他低头一笑,抬起头眼里都有光,“我知道。”
    嘉宁见他居然笑起来莫名有几分傻气,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推了下兰铮,“走吧,别杵在这里,惜灵,你送下吧,我不送你了。”
    兰铮说过两日就来,可是两日之后他并没来,嘉宁那日在窗前站了许久,惜灵硬着头皮劝嘉宁,“姑娘,世子刚刚来信了,说有事耽搁了,怕是要再过几日再过来。”
    这几日雪下大了,嘉宁的脸色都快与跟外面的雪一个颜色了,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许久之后,她伸手将窗户关上了。
    第58章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屋里的熏香是惜灵点的, 味道还算清新淡雅, 嘉宁坐在屋子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她垂着眼看着茶叶在茶水表面荡开, 像一叶叶轻舟, 只不过轻舟最后也要沉入水底。
    “你父王的病好全了吗?”她轻声说, 也许是夜里没睡好,嘉宁的眼角有些红。
    兰铮坐在嘉宁对面,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阿宁,你别恼我, 过几日我就可以带你去见我父王, 我已经跟他说了, 他很开心你去见他, 对了,还有我母妃,她原来没见过你, 现在特别想见你一面,她想……”他的表情露出几分腼腆之意, “她想见一见她未来的儿媳妇。”
    茶盖碰到茶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嘉宁抬起眸看着面前的青年, 这个人对于她来说, 是熟悉的, 但是她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怎么熟悉了。
    “你要娶我?”
    兰铮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点了下头,“我当年离开京城说的话,并不是戏言。”
    “可是我当过邬相庭的妾室,你不介意吗?”嘉宁直直地看着兰铮的眼睛。
    兰铮闻言,却是对嘉宁摇摇头,“阿宁,是那个人骗你的,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成婚了,但现在也不晚,我决定了,等你见过我父王,我就会正式提出要迎娶你。”
    嘉宁把茶杯往桌子一放,声音有些生气,“你要我嫁你,我以什么名义嫁你?是以亡国公主的身份,还是你也要像邬相庭一样,要我假冒成其他身份?”说到这,她终是忍不住了,她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不会嫁你的,除非我把我皇兄救出来。”
    兰铮也站了起来,他试图伸手拉住嘉宁,但她避开了。
    她扬着脸看着他,眼神是委屈,是愤怒,“兰铮,你若不帮我,就直接说,我不求你了。”
    “阿宁,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兰铮上前一步,强行把嘉宁搂进了怀里,他的语气低柔,“我跟你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还不信吗?”
    嘉宁挣了下,却没能推开对方,她真是气极了,“你放开我!”
    兰铮叹了口气,他缓缓松手放开了嘉宁,一放开,却发现对方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阿宁!”他忙伸手接住对方软下去的身体。
    嘉宁再度转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兰铮,兰铮眼睛通红,脸上居然还有了胡渣,他此时狼狈的样子哪有世家子的风范。他见到她醒来,连忙说:“阿宁,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想了下,缓慢地摇了下头,“我是晕过去了吗?晕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三日。”兰铮握着嘉宁的一只手,他眼神自责得不行,“都怪我,我不该气你。”
    他见嘉宁不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阿宁,你别生气,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去见我父王,我……我不随便乱说话了,你想什么时候嫁给我就嫁给我,我不逼你,好吗?”
    嘉宁听到这句话,转过眼看了他一下,“你不会又哄我吧?”
    兰铮连连摇头,“绝不会。”
    兰铮给她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她一时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那大夫给嘉宁开了许多药,那些药喝下去,让她直皱眉,但她的确想快点好,毕竟兰铮说的话不如他父亲说的话算数,她只有见到兰铮的父亲,才知道她能不能借到兵。
    她的病一养就是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兰铮倒是日日都来,等她睡着了才悄悄离去,每日守着嘉宁喝药,再给她解闷,有时候特意会带些解谜用的精巧玩具。
    等她病养得差不多了,兰铮也终于带她去了他的父王。
    那日兰铮特意过来接嘉宁,他怕她出门冷,还特意自己从府上带了件厚狼裘过来。兰铮帮嘉宁穿上,一边说:“这匹白狼还是我打的,当初特意射的眼睛,就想做成衣服给我的阿宁穿,现在看来果然很好看。”
    嘉宁轻轻踢他一脚,“谁是你的阿宁,不许胡言乱语。”
    兰铮忍笑,“是是是,是我胡说八道,”他伸手将帽子给她戴上,那帽檐上的一圈狼毛越发衬得嘉宁肤色如雪,五官精致。
    喝了那些药,她这几日的脸色还算有点血色了。
    外面风雪大,兰铮亲自自己给嘉宁打的伞,上马车时,他还想让嘉宁踩着他的腿上去,不过被嘉宁拒绝了。她脸色微红,“你一个世子,让我用来踩着上马车吗?走开。”
    她把手搭在了兰铮的手上,然后微微一用力,就自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