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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位是玉宇门的何道友。”凌溪用手掌指着何修远介绍道。
    “好!”蓬莱派宗主眼前一亮,却显然没有将玉宇门这名不见经传的三个字听在耳中,接下来便道,“我们蓬莱派就缺这样锐意十足的好弟子,不知道友有没有兴趣转投我派?”
    此话一出,何修远与谢冬还没有什么反应,凌溪赶紧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这位是玉宇门的掌门,”他连忙又指着谢冬道,“谢掌门。”
    宗主一愣,顿时将目光换到谢冬身上。
    一股说不出的尴尬在几人身旁蔓延。
    “呵呵,”谢冬拱手行了一礼,扯着嘴角笑道,“小门小派,比不得蓬莱派的大气。师兄乃我宗门至宝,请恕小道无法拱手相让啊。”
    那蓬莱派宗主也是见了鬼了。他一看谢冬这身修为,还以为是跟在何修远身旁的晚辈,谁知道竟然是掌门。
    但他毕竟在宗主之位上坐了好多年,哪怕因为没将小门派放在眼里闹了笑话,也很快调整过来,“见笑了,见笑了,老夫也是见猎心喜,见到优秀的修士就忍不住想往自己门里捞嘛。贵宗门有此优秀的人才,将来一定也会飞黄腾达的。”
    以蓬莱派的规模,说出这话已经是够给面子。谢冬当即腼腆一笑,也算是下了这个台阶。
    “二位受此冤枉,还能不计前嫌,一路将溪儿护送过来,我必须得好好感谢。”这老头儿说着又后退两步,指着来时的方向道,“还请二位到蓬莱派里一坐。”
    谢冬就想听到这句话。
    他满脑子盘算着补偿与谢礼,乐呵呵地与何修远一起点了点头。
    对面宗主便将手一招,准备合拢云层,带着几人回去。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惊天魔气突然传来,叫他忍不住顿了一顿。下一个刹那,季罗逃离的方向猛然窜出一股遮了半边天的黑气,竟是魔焰滔天。
    “啊——!”同一时刻,边上那只巡逻小队中有人发出了惨叫。
    一道黑色的火焰从其中一人脚底燃起,咋眼就烧遍了此人全身,漫出一层层的黑烟。
    蓬莱派宗主挡在前面,不叫黑烟靠近这边几人,脸上的神情已经是非同一般的严肃。
    那名巡逻队成员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不断燃烧。仅仅片刻之后,黑焰燃尽,只留下一捧黑灰,连神元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片寂静之中,后方人影一闪,却是先前追击季罗的那个元婴长老回来了。他的眉头紧蹙,手臂上还留有被火焰灼伤的痕迹。而在他的身后,四名金丹都神色灰败,脸上时不时划过一道黑气,显然都已被魔气所污。
    “大意了。”那元婴长老道,“想不到他竟然会直接引爆魔核之种。”
    那四名金丹也纷纷向宗主告罪道,“弟子无能,必须得赶紧回宗门闭关调理,以期及时将体内魔气排出。”
    蓬莱派宗主脸色凝重,压下了心中的熊熊怒火,反而比之前显得更加冷静。
    他招了招手,直接载着这许多人一起回了蓬莱派。
    “那家伙逃走了吗?”路上他问。
    那元婴长老叹道,“他施展了血遁。但在遁走之前,我拍了他一掌……也只来得及拍这一掌了。”
    “硬接了你一掌?”宗主冷笑,“那应该是死了。”
    元婴长老摇了摇头,“毕竟没见着尸体,说不准。”
    这么几句对话间,他们已经在蓬莱派内部降下。而此时的蓬莱派,已经是一片混乱。
    遥遥便可看见一群弟子围成几堆,人人都是神色惊骇,惊慌失措。而在这些弟子的包围之中,全是一团团被黑烟烧成的黑灰。
    甚至就连他们身后的那间大殿的地上,也撒着一捧黑灰。另外一个蓬莱派弟子站在这黑灰旁边,已然被吓得直不起腰来了。
    看到这个大殿,蓬莱派众人都是脸色各异。
    这个大殿名叫灯室,是摆放众蓬莱派弟子魂灯的地方。所谓魂灯,便是每一名蓬莱派弟子在入门时用一点神魂点燃的灯盏。人存则灯燃,人死则灯灭,通常情况下便可用魂灯的状态来判断弟子们的生死。
    “季罗的魂灯灭了,”一名长老像发现新世界一样叫道,“那一定是死了!”
    “蠢货。”宗主忍不住骂了一声,“你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说着他将凌溪往前一推。
    那名长老顿时一噎。
    之前蓬莱派众人之所以深信凌溪已经陨落,自然是因为凌溪的魂灯灭了。事实却是,凌溪又站在了他们的眼前。
    要么这个凌溪是个假的,要么魂灯已经不可信任。
    第27章
    当即, 好几个人看着凌溪的脸色就变了。
    凌溪倒是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可能被怀疑是冒牌的, 登时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自证。
    “蠢货!”蓬莱派宗主见状, 不由得越发暴跳如雷, “真是蠢货!溪儿究竟是真是假, 难道我们会看不出来吗!”
    说着他就又把凌溪给拉了回去, 还拿手臂在前面挡了挡, 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之前那几个家伙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不由得面露尴尬。
    是啊, 不谈宗主与凌溪关系亲近, 不该认错, 就谈在场好几个元婴真人, 也不会认错。要知道,想在元婴真人面前天衣无缝地冒充一个大活人, 不仅得模仿外貌和言行, 还得模仿其灵气与神魂的每一点变化, 能做到的人修为必然在元婴之上,得是元神期或渡劫期的老怪物了。这当然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但相对来说, 在魂灯上做手脚显然容易得多。
    蓬莱派宗主正准备再多骂两句,让这些修行修糊涂了的家伙醒醒脑子,又猛然想起这儿还有外人,忙看了谢冬与何修远两人一眼。
    只见何修远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而谢冬正垂头看着脚下那由白玉铺成的地面,以及其中镶嵌的灵石,眼睛都直了。
    蓬莱派宗主便笑了笑,带着一种大门派的悠然,“两位道友,一来就让你们看到我蓬莱派这种乱象,实在惭愧。还行两位去客居稍微坐一坐,待我们处理好了眼下的事情,再好好招待你们。”
    这话中之意很明确。家丑不可外扬,接下来的事情蓬莱派要关上门来解决。
    玉宇门两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很快便点了头。甚至在点头的同时,谢冬还眼巴巴看着四周建筑上那些蕴灵琉璃所制成的飞瓦。
    被领去客房的一路上,谢冬一直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东看看西瞧瞧,脸上惊叹的神情就没拿下来过。
    直至那领路之人暗笑着离去了,谢冬才松下了自己的双肩,用夸张的语气对何修远道,“有钱啊,大门派果然不一样,这蓬莱派真是太有钱了!”
    何修远抿了抿唇,看了眼他的肩膀,却是问他,“为何紧张?”
    谢冬闻言噎了一下,难道他方才很紧张吗?
    好吧,被这么多元婴真人包围,紧张也是难免的事情,毕竟琼炎之体的价值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元婴真人而降低半分。幸而这次出门前谢冬已经嗑过一颗凝冰丹,压了压自己炎性体质的征兆,那些元婴真人也不会特意来探查他,总算叫他蒙混过关。
    谢冬笑了笑,“第一次来这种大门派,当然会紧张。”
    何修远看出他的搪塞,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这次真是大开眼界。”谢冬又多笑了两声,“你看到那瓦片,再看地上这砖。单这个房子,就是大几十万灵石啊。还有……哎哟!你看这蒲团!”
    他说着就突然冲到了里面,掏出地上那块蒲团看了又看,“厉害了,这蒲团里面全都是缨凤叶啊!调气凝神乃是一绝,一个蒲团的市价至少十万灵石,啧啧,真想带一个回去。”
    谢冬将视线落在角落交叠的五六个蒲团上,那神情可谓是垂涎欲滴。
    何修远见他喜欢,便道,“你如果开口,蓬莱派应该不会拒绝。”
    谢冬闻言,勾着嘴角又笑了两声,反而将手中蒲团放下,“好不容易承了蓬莱派的情,我若开口,怎么能要个蒲团?”
    何修远似乎有些懂,又似乎有些不懂。
    “师兄,”谢冬走到何修远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视线看着外面蓬莱派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的景色,“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在你看来,这蓬莱派,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何修远想了想,“弟子很多,金丹很多,元婴也很多。”
    “是啊,真叫人羡慕。”谢冬笑了笑,“但我不是问这个……你觉得,它是凭什么吸引这么多人,又凭什么能修炼出这么多大能?”
    这个问题看似十分无理取闹。大能多了自然会吸引弟子,弟子多了自然会修炼出更多大能,就如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无解。
    但何修远仅仅又想了片刻,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灵气。”
    打从刚刚进入这蓬莱派开始,充沛的灵气便席卷了他们的心肺,让他们在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修为微微提高的美好,完全无法忽略,甚至离开之后也定然会久久不能忘怀。大门派与小门派,有灵脉与无灵脉,便是实际上最本质的区别。
    “我也这么觉得。”谢冬笑容中透出一点无奈,“如果真的要选,我最想选的,其实是把这座山给搬回去。”
    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何修远看着他,只觉得他在做讲述自己的梦想。
    随后他们在这个客房中等待了几个时辰。期间谢冬仍旧时而摸摸墙壁,时而摸摸窗棱,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灵石,哪哪儿都让他想要拆下来塞进兜里。唯有灵气之事,谢冬绝口不再提及。
    直到下午,凌溪终于得到空闲,跑过来陪着他们了。
    “唉,实在是丢脸了。”凌溪一来就是抱怨,“我本来还想早些过来,结果硬是被他们留到了现在,把一些问题翻来滚去地拿来问我,累啊。”
    “毕竟遇到了这种大事,这也是没办法的。”谢冬笑着安慰两句,又问他,“说起来你们究竟查得如何了?那些被黑焰烧成灰的道友们是怎么回事,魂灯又是怎么回事?”
    这显然就是蓬莱派宗主不太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但凌溪哪有这样的城府?谢冬这么稍微一套,他便像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
    先说那些被烧成灰的弟子,起初还真是闹得蓬莱派里面人心惶惶。但宗主派人仔细一查,便发现事情其实很简单。那些遇害的弟子通通是被季罗收买了的,通通拿过季罗的好处,而且还是其中最忠实于季罗的一批。
    那些同样被季罗收买过,却侥幸没被烧死的蓬莱派弟子,此时都心有余悸,主动将一切都坦白了。
    “害了他们性命的,其实就是他们从季罗手里得到的好处。”凌溪深深皱着眉头,满脸都是自己以前怎么跟了这么个人渣的表情,“他从魔核之种中提炼出一种东西,灌入那些弟子的身体里面,将他们修行的速度提高了两成不止,说是为了报答他们的忠诚。但那其实就是一种魔气。魔核之种一经引爆,魔气自然化成黑焰,将他们的力量吞噬,而后传入季罗体内,仅此而已。”
    “真够黑心的。”谢冬不禁啧啧称奇。
    至于魂灯一事,说起来复杂一些,却也没有那么复杂。
    魂灯之所以能判断蓬莱派弟子们的生死,便是因为他们入门时放入灯内的一点神魂。然而一个活人都会被怀疑是否冒充,魂灯里面的神魂自然更容易冒充。
    仿制神魂的手段,在修真界中也是早有流传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详细的做法,但如果想要知道也不会太过困难。
    仿制出的神魂会有许多缺点,呆板而毫无变化,想要骗过别人肯定不行,想要骗过魂灯却已经够了。
    “当然,想要仿制神魂,也有很大的限制,那就是必须对对方的神魂十分了解。”凌溪说到这里有些自嘲,“要么是自己本人,要么……至少也是曾经朝夕相处,十分亲近,十分熟悉的人。”
    仿制好了神魂,再将这个仿品塞入魂灯,替换出原本的神魂,随后这个魂灯是明是灭,就全在这个人的掌控之中了。接着想想之前洒在灯室里面的那捧黑灰,一切已经水到渠成。
    “他一定已经筹备了很久。”凌溪笑着道,“早在云喜山之旅的很久之前,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魂灯有这样的漏洞,蓬莱派里这么多元婴金丹自然不会不知道。只不过在常人来看,这种事情的作用顶多就是让活人装死,不过是一个借助死遁逃离宗门的手段。蓬莱派自认拥有大门派的气度,不屑于留住这种一心逃离门派的人,最终导致他们根本没重视魂灯的漏洞,从来没有想过要提高魂灯自己鉴别神魂的能力。直到这一次季罗用这种手段坑了凌溪一把,终于叫他们心生警兆。
    “其实在刚刚将你带进云喜山的时候,他并不想杀你。”谢冬实话实说。
    凌溪闻言一僵,脸上的强行扯出的笑容也塌了回去。谢冬所说的是事实,却并不是一个让人心里舒服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证明季罗确实早就计划着这一天。在不停利用凌溪的同时,时刻准备着在恰当的时机弄熄他的魂灯,用他的生死来做文章。
    这样的人,真是想想就叫人浑身发寒。
    谢冬也不禁有些感慨,心里想的却是玉宇门。玉宇门里那本用来观察同门是否陨落的名册,自然比蓬莱派的魂灯还要漏洞百出,经不起一点别有用心。幸好玉宇门家小业小,轻易也不会有人打这种主意。
    “算了算了,不提那个家伙了。”凌溪摆了摆手,又重振精神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让我带你们出去参观参观吧。”
    谢冬欣然同意,内心十分期待。
    但正在他拉着何修远,准备跟着凌溪一起出去时,蓬莱派宗主的邀请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