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铁城表态后,吴孝良伏在桌案的地图上,虹口港位置用红笔标出的日军司令部刺眼而醒目,吴孝良心头猛然一动,瞬息之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既然日军想施展缓兵之计,他何不将计就计?
“杜先生尽可去见日本人,不过你却要担上得罪日本人的风险。”
吴孝良这番话让吴铁城大跌眼镜,在他印象这位年轻的军事委员会委员是一力主张对日血战到底的,如何竟也同意和谈?旁边的杜月笙亦是满头雾水,既是和平谈判总归是要停战的,又何谈得罪一说?
听到吴孝良接下来的话,两个人瞬间恍然,吴铁城心道,原来如此,他还是那个对日血战到底的吴委员,只不过不用蛮力,改为智取。这点还是大为出乎吴铁城意料,他秉承蒋正对吴孝良的看法,同样认为吴孝良是个勇多于谋的军人。可如今看他因势利导,将计就计,却又不似那么简单。
杜月笙在恍然之外,又多了几分感动。吴孝良的计划事关国家命运,他与自己初识之下,竟然不避隐秘,将计划和盘托出。通常如作战计划这等隐秘之事,岂能喧入外人之耳?即便有也只能有两种原因,一为泄密之人愚蠢。二是讲诉者对聆听之人无以复加的信任。很显然,吴孝良此举属于后者,如何不教杜月笙感动。
同时,杜月笙也对吴孝良的印象再一次改变。在淞沪抗战之初,他身为上海本地大佬绝不乐见,两国在日开战,应为开战势必会对上海的经济造成严重的打击,而他的全部既得利益均在上海本埠,所以他便会首当其冲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当五十七师与日军第二十四旅团和第九师团激战,将华界闸北区摧毁成一片瓦砾之时,杜月笙虽然对其孤军深入勇抗日寇赞叹不已但也在暗责怪过吴孝良,如果不是他坚持主战,日本或许不会有如此大动作。当当他得到日军后续增援部队已经从日本本土出发,海军舰队也在向上海开进的消息后,才明白和谈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上海守军只有全力备战一条。
杜月笙对吴孝良的计划心领神会之后,拱手告辞再不做停留。
“月笙这就回租借联系间人,为与日本人谈判做准备。”
吴孝良之所以能将计划和盘托出,固然有前世对于杜月笙其人全方位评价的因素,此人绝对不会做汉奸。除此之外,还有他必须说出来的理由,因为他不能因为以打击日寇为托词,而牺牲别人的安全。什么大局什么个人牺牲,都不是理由,如果是牺牲自己他会毫不犹豫,但如果是别人,他认为杜月笙有知道自己这个冒险计划的权力,同样他也有选择是否参加计划的权力。
杜月笙哪里直到吴孝良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只是单纯的看做吴孝良非比寻常的胆量气魄与看人眼光。同时,他心隐隐升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就是这一点坦诚,江湖大佬军政要人们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数来算去,也仅仅有这吴孝良一人。
杜月笙带着吴孝良的信任离开了真如淞沪抗日指挥部,吴铁城不无担心的对吴孝良道:
“吴委员好计谋,只是风险太大,如果不能功成,只怕派出执行任务的兄弟都要兄多吉少了。”说道这里吴铁城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讲了出来。
“铁城还有一点担心,目前沪上只有五十七师与六十四师两支军队,六十四师已经被彻底打残,失去战斗力。而五十七师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如果派出大部,那么淞沪铁路防线恐怕就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守备了,说到底还是捉襟见肘啊。”
吴铁城一声叹息,他就任上海市长原本就是拯救危局避免战争。但最终日双方爆发战争也没能避免,而现在央军主力全部被冯玉祥和阎锡山牵制在湖北,动弹不得半步。好在吴孝良率领他的山东军赶来增援淞沪战场,将日军死死的卡在闸北区动弹不得分毫,否则后果形势不堪设想,日军将长驱直入,进逼到南京城下,到那时,虽然政府部门与蒋委员长都已经临时迁去了临时首都洛阳,可军事委员会还驻在南京,并且身为首都一般被日军攻下,将给全国的国民革命军士气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
所以这种悲剧决不能让其发生,但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当前形势下,险取胜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吴铁城的担心也是吴孝良的担心,但第二军与装甲旅随后就到,到时候,兵力还是可堪一调的。吴孝良正是基于此典,才定下这个冒险计划。
“铁城兄不必担忧,孝良麾下第二军业已在南京换装完毕,明日便会赶到上海。如此一来,在日本援军到来之前,咱们在军队数量上,将远胜日军。所以铁城兄大可将一颗心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
……
杜月笙回到租借家后,将自己关进书房,半天没有出来。他要好好谋划一番,虽然得到了官方的许可,可以联系日本人联系停战事宜,但是在这种极为敏感的关键时刻,是要冒着被人指骂成汉奸的风险的。
杜月笙不能也不敢冒担这个罪名的风险,况且他是上海法租借的华董,还要顾及到法国人的意见与颜面。因此,他决定将会面地点选择在法国总领事馆,同时还必须邀请总领事甘格林到场,这样一来既照顾了法国人的面子,又不会被人怀疑做出卖国家的汉奸。就算真有一天,他被人骂做汉奸,到时也可请甘格林出面为他澄清作证,这次私下会晤是日本陆军向国一方试探谋求停火之可能。
日本人的动作绝不拖泥带水。第二天,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将的代表就出现在了法国总领馆之,正式向国提出停火要求,并请求第三方居调停。
吴孝良接到杜月笙关于日方正式提出请第三方调停的汇报后,冷笑道:“日寇做戏倒是逼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