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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虞墨戈左手拦着她腰,右手握着她的手将笔蘸了浓墨,带着她在纸上书了一个“嫣”。
    书罢,这个字便映在了姑娘的脸上——嫣红娇羞。在窗口的初阳下,她美得嫣然无方,把他平寂的心再次唤醒,软得如她轻吐的气息。
    他含笑在她颈脖落下一吻,惹得怀里人如水滴坠的花瓣,微弱一颤,娇得让人心动。欲.火再次挑起,他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柔,缠缠绵绵地把容嫣的心都揉碎了……
    她倚着他,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可以吗?”
    气息温热暧昧,从耳根扑向脸颊,传入四肢百骸,容嫣握笔的手一颤,在纸上留下了一笔蜿蜒……
    她没应,但沉默对他而言便是默认。他掰下她手中的笔,拢着她探入了衣襟……
    “你小子!从通州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门外,清朗的声音打破房中的旖旎,严璿一面皱眉不满地推搡着曲水,一面迈入书房。回首便瞧见这幕,尴尬得愣住了。
    容嫣赶紧转身,羞得捂脸埋在虞墨戈的胸前,虞墨戈单手揽着她,凌然怒瞪。
    曲水一脸的苦楚:“爷,我拦不住,严少爷他……”
    “哟!”严璿回神,谑笑揶揄一声。“还真让我撞上了。果然是金屋藏娇啊,我倒要看看,这哪家的小姐入了我们三少爷的眼啊!”说着,两步绕过茶炉,兴冲冲地奔二人去了。才扫了个侧颜便闻虞墨戈一声厉喝:
    “出去!”
    严璿吓了一跳。见他眸低凝着寒气,阴沉地盯着自己,呆住了。接触两年,见惯了他云淡风轻,还头一次见他动怒。
    “我走,我这就走!”
    严璿悻悻退步,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转身便跑。迈出两步,忽而反应出什么,乍然回首,再次扫向虞墨戈怀里的人,登时张大了眼睛,惊愕地瞪他,带着难以置信退出去了……
    容嫣悔不能时间倒流,她今早就不该留下。真是得寸进尺,忘了彼此的约定了吗!
    虞墨戈看着怀里紧张的容嫣,拢了拢她的鬓发,托着她下颌道:“没事了,去正房等我吧。”
    “不了。”容嫣勉强一笑。“晌午容炀来,我得回了。”说着,面带郁色地瞥了眼窗外,虞墨戈也跟着看了看,安慰道:“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遣曲水将笔包好,嘱咐他唤九羽送容嫣回去,虞墨戈去了前院。
    容嫣心情稍稍平复,却猛然愣了下,曲水方才唤他“严少爷”,严璿?
    她想问问曲水,可又觉得自己不该知道太多,今儿已经错一回了,不能再错。于是含笑默默收了笔随曲水出去,然走到画缸前,忽而看到个熟悉的印章。
    她放下笔,展开,是幅山水丹青,印章处赫然“怀玉居士”四字
    ——是二叔容仲琨。
    容嫣大致扫了眼,同样的装裱便有三卷,她恍然想起方才那人的话:他去通州了……
    第26章 金屋藏娇
    “虞墨戈,你金屋藏娇, 藏的便是她?”
    正堂里严璿不可思议地指着云毓院的方向问。
    虞墨戈容色淡淡, 捻了捻指尖道:“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严璿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宛平圈子就这么大, 容嫣他在县衙见过一次, 她的事更是有所耳闻,怎都没想到虞墨戈偷会的竟是她,这也不合他脾气啊。
    “在栖仙楼玩玩就算了,这种人动不得。若被人发现了如何?她逼你, 你是纳还是娶?栖仙楼的哪个不任你挑。不称心, 我给你觅两个秦淮佳丽, 才色双绝的, 也算你有情调。可是……她……你可知她是谁?她和离前的夫君又是谁?”
    严璿话急,虞墨戈听得哼笑一声。
    这一声可挑了严璿神经,他更急了。“你玩也得有个限度吧!这……”
    “你何时见我玩了?”
    这一句把严璿问住了。不是玩……不是玩是什么!
    严璿越想越糊涂——
    三年前,他是名震内外让鞑靼北虏闻风丧胆的征西前将军,戍守九边;而自己不过是个贵游子弟,混迹京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若非他削职, 被关都察院一年, 心灰意冷从而走马跑鹰, 杂身于声色, 他们根本不可能相识。
    两年里他名声水涨船高, 都道他是圈子里居首纨绔,可别人不知,严璿了解。别看他烟花酒色过, 可是妥妥的片叶不沾身。
    直至后来,觉他胸有筹谋,虽不甚了解却也生了份敬佩。不过信他,大抵还是因为他没把自己当做酒肉朋友,肯推心置腹。
    至于他为何结交自己,严璿不清楚也不在乎。
    可他是真心不想虞墨戈陷入不堪境地。
    女人接触多了,严璿摸了个透。容嫣这种“孤身良妇”是绝不能沾的,看似安稳妥帖,她们可没烟花女子的凛然和洒脱。人家认得清自己,有朝一日甩下了她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种女人,受礼数禁锢,脑袋里一根筋,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她们费心思都不值当——
    尤其是这位,因着貌美惦念的人可是多。然这位小姐,哪个都不入眼清高得很。越是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越是难缠。也不知虞少爷许了人家什么,能把这朵高岭之花拿下,熟不知他这是种下了何等祸根。
    换了常人也罢了,她可是秦晏之的前妻,建安郡君的孙媳啊……
    严璿心里翻江倒海,虞墨戈却全然不在乎。冷淡淡地道:“你来何事?”
    心中万念戛然而止,严璿回神,神情严肃道:“听闻你去通州徐井松也跟去了,监视可是紧,他没发现何事吧。”
    “我倒希望他有所‘发现’,有他给国公府传话,免了我还要特意做出动静。”
    “你可看到了陆参军了?”
    “看到了。”
    “那……”严璿还欲问,被虞墨戈打断了。
    “毋需再问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虞墨戈的确是为他好,若不是前世经历过一次,他岂会相信严璿竟是那般刚烈纯正之人。
    景帝陈祐祯继位后沉沦声色,身体每况愈下。皇帝两子,长子陈湛乃都人所出,而次子陈泠,其母为皇帝宠妃邵贵妃。陈湛岁十三,少年有志,可为了宠妃皇帝非要立年仅七岁的陈泠为太子。“太子者,国之根本也。”自古立长不立少,怎能因宠而违背祖制。严恪忱带着众臣反对,与支持邵贵妃的首辅荀正卿对立。
    严恪忱之所以坚持,不仅因长幼秩序,更为了稳固朝纲。
    邵氏妇人私欲,一心只想登上太后之位,全然不在乎荀正卿的野心。首辅支持她,无非是想通过易操控的小皇帝把持整个朝政。严恪忱作为对立,因此被诬陷,罢官免职,气得卧榻不起。而后正是他小子严璿承父志,为其洗冤的同时支持陈湛。
    可终究寡不敌众,陈泠继位,朝廷把控在邵贵妃与首辅的股掌中。再后来,首辅干脆独揽朝政,小皇帝也成了傀儡……
    严璿依旧抵抗,被抓入诏狱,死而不屈……
    不过这都是五年后的事了。如今的严璿,还是那个和父亲较劲叛逆的纨绔公子。
    所以他本质是纯正的,胡闹无非是对家族束缚的一种反抗。可他毕竟年少,易冲动,这辈子虞墨戈不想他再莽撞地走上那条不归路,他要帮他,于此同时也是帮自己。
    虞墨戈话出,严璿识趣不问了。不过贪墨之事,还是得告诉他。
    “都察院和兵部查出来了,虞晏清贪墨军饷证据确凿,他本是想借你做替罪羊,毕竟你曾任大同总兵。可你没回,他套不出线索也寻不到你的铜章,便寻了曾经的参军和把总作了伪证。
    “然左佥都御史竟也得了份证据,他一向秉公做事,连首辅都不惧,与我父亲竟把虞晏清伪造的证据全部查了出来。于此,就是皇帝想保他,怕是也保不了了。”说着,严璿咧嘴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么顺眼。”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又被虞墨戈的话给冷了回去。“皇帝保不了,不等于首辅保不了。”
    “别说,这事还真就压在首辅那,拖了许久了。也不知他何意,难不成他想保英国公府。”
    他当然不会保,但他也不会让英国公府出事,因为这个坑便是他挖的。
    他是兵部尚书,军饷都是由九边督总上报兵部,由兵部向户部申请批款。虞晏清贪墨吃空饷,他如此精明的人岂会不知?他是深知虞晏清的贪,放开着让他吃。目的只有一个,借此掌控握有兵权的英国公为己所用。
    这都是前世虞墨戈因这桩贪墨安入狱后才想明白的。
    当可不能上两次——
    “暂且不用管他们了,此事到此为止。倒是你,春闱在即,你可都准备好了。”
    “诶——”严璿懒洋洋地哼了声。自小生活在官宦世家,生下来这个话题便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不提父兄长辈,便是前朝祖上都是为官的,严璿就是厌恶这种既定人生才会放纵自我,怎地连虞墨戈也跟着世俗起来了。
    “咱俩之间可不存在这个话题,除非你这个武将何时也考了文举,不然别跟我提这话!”
    虞墨戈无奈而笑。
    有些人对科举避之不及,而有些人还在为之努力……
    容炀晌午回容宅陪姐姐吃饭。饭桌上,容嫣一直舒心地盯着弟弟,时不时地给他夹菜,照顾他用餐。
    血缘这事很奇妙。容嫣穿来便在秦府,和这个弟弟基本无甚接触,还是她病重,家人以为她大限将至才唤容炀来看她,那时候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可如今骨子里就是有种冲动想对弟弟好,见到他便莫名地亲近。这是原身对弟弟情感的延续,就她而言她也想对他好,毕竟这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她疼弟弟,弟弟自然也疼姐姐。见她只顾看着自己,也劝她多吃些。
    “姐不饿,姐就想看着你吃。”容嫣一脸的满足。
    其实也真是吃不下了,早饭被喂了那么多。
    容炀和姐姐在一起也心情极好,胃口颇佳,吃了口酱香的红煨肉对着姐姐笑了,目光扫到姐姐颈脖,笑容突然凝住——
    “姐,你脖子怎么了?”
    容嫣下意识摸了摸,恍然察觉应是虞墨戈留下的吻痕,拉了拉衣领道:“没事……猫挠的。”
    见弟弟狐疑地盯着自己,容嫣忙给他端了杏酪。“喝点甜杏酪,润肺生津的。知道你喜欢奶香特地给你加了羊乳。”
    杏酪哪止得住好奇心。容炀怯声道:“姐,那是——”
    “吃饭!”容嫣慌张制止,声音略急,让容炀更觉得她在掩饰。他十三了,有些想法模模糊糊已经存在了。容炀问了句他一直很想问的话:
    “姐,离开秦府后,你过得好吗?”
    容嫣沉默须臾,会心笑道:“好。再好不过了。”见弟弟眉心不展,她放下筷子,疏朗道:“姐说的是真话。许你听了些浮言,不过亦如饮水冷暖自知。我过得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迄今未悔,不管在秦府还是在容家,我从没如此惬意过。不用看人家脸色,自己为自己做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姐姐璨笑,瞧得出是发自内心的。然容炀依旧不能释怀,犹豫着嗫嚅道:“可通州那些人……”
    “无需在意。”容嫣恬然笑道。“几句话而已奈何得了谁。我知道你心疼姐姐,你若真愿姐姐好,那便用心举业备科考,如父亲一般金榜题名。你出息了,姐姐便有了依靠,看谁还敢说我的不是!”她又给他添了饭,温柔道:“多吃些。瞧你瘦的,又要长身体又要熬心血,吃少了身子可受得了。”
    容嫣从容的目光中浸着对弟弟的肯定,看得容炀心头沸腾,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他要出人头地!为了自己,更为了姐姐。
    容炀眼眸清亮,望着姐姐用力点了点头,笑着端起碗筷。然动作太快,宽大的直缀衣袖瞬间滑落,带着中衣袖子也窜了几分,露出半截小臂。
    容嫣不经意瞥了眼,蹭地站了起来。二话没说绕到弟弟身旁一把撸起他的袖子——
    纤细的小胳膊,好几处淤青伤痕,大臂竟还有条方结痂的疤,足有寸余,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极是扎眼,触目惊心。
    容嫣惊得握着他胳膊的手都开始抖了,一股怒火冲顶,问道:
    “这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容炀推了推姐姐的手,掩饰道:“没事,我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