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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这时,崔子轩有点后悔跟姜宓提起这件事,牵着她的手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赴宴了。”
    姜宓马上也回过神来,她忖道:我明明想过了的,能厮守一天,便要快活一天。
    想到这里,她也马上笑道:“就这样去吗?我好歹也是天下出了名的有钱人,可有带上什么礼物?”
    崔子轩笑道:“我带了便可。”
    两人来到李府外时,正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之时。望着那济济一地的马车,姜宓诧异地问道:“怎么纳个妾也这么多客人?”
    崔子轩说道:“那女子是柴荣看重的大将嫡女,被柴荣封了郡主位的。”
    原来是个郡主。姜宓轻叹一声,暗暗忖道:这些世家还是放不下颜面。明明准备依附柴荣,可骨子里还是看轻他们的。
    这时,李认中人流如织,一个个衣裳华贵的客人进入,而等到崔子轩到来时,那高唱声更是响亮了几分,“博陵崔子轩到!”
    唱过之后,那管事躬身送着崔子轩和姜宓入内。就在姜宓跨入门坎时,那管事猛然认出了纱帽下杨夫人的那张脸来,管事张大着嘴,半晌回过神后便急急高唱着又道:“幽州杨夫人到!”而这个时候,崔子轩已经携着姜宓的手,双双进了大堂。
    大堂中哄闹的众人猛然静了静。
    又过了一会,四下重新热闹起来。可不管那些人说什么话,他们的眼睛总忍不住朝着崔子轩和姜宓盯来。
    陕西李氏的那位嫡子首先回过神来,他清笑一声,大步迎上了崔子轩。来到崔子轩面前,他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后,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行啊?”转眼他又忍不住看向姜宓,笑嘻嘻再道:“什么时候轮到吃你们两个的喜宴啊?”
    他这话一落,四周嗡嗡声陡然大作,隐隐的,姜宓听到好些人在说道:“还是崔子轩本事大,连杨氏都拿下了。”“幽州杨氏那么大的基业,难道要并到博陵崔氏了?”“杨夫人这样的女子,虽然纳了她名声不大好听,可实惠还真不少,还是崔子轩了得!”
    崔子轩一直含着笑,闻言他温温雅雅地看了四周一眼,坦然回道:“乱世儿女,活着已大不易,我和夫人乃是知己之交,喜宴是不会办的。”
    却原来,他不准备纳杨夫人为妾?于四周再起的嗡嗡声中,李公子诧异地看了一脸笃定的崔子轩一眼,暗暗摇了摇头,便笑嘻嘻地迎着两人入了座。
    在走向座位时,崔子轩伸出手,只见他牵着姜宓的手,同时入了座。
    四周众人见他与杨氏如此形影不离,亲宓无间,却又说出不纳妾的话,不由一个个再度在心里嘀咕起来。
    第二百零六章 郑纹来后周
    不一会功夫,李公子便牵着他新纳的妾室出来了。
    透过浓厚的妆容,可以看出新娘长得不错。可再是长得好,毕竟是刚刚崛起不到十年二十年的武将之女,整个人的气质很平凡,如果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她站在陕西李氏这样底蕴深厚的贵公子身边,却衬得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其说是新娘,还不如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丫头。
    看着眼前这一对,姜宓不由转头看向崔子轩,暗暗想道:当年我与他站在一起时,旁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想来?
    感觉到姜宓的目光,崔子轩转头朝她温柔一笑,这笑容是如此专注和欢喜,直让姜宓的心又安宁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忖道:可不管我当年如何,他从来都尽了全力来抬举我,来让世人敬重我……于这个时代而言,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极好极好的了。
    自崔子轩两人进来后,他们便一直是众人注目的中心,此刻,这两人眉眼含情,你看着我看着你的目中无人,着实是件纳罕事,不由的,众人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李公子在牵着新纳的妾室给众人一一敬酒,他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了姜宓,只是很快的,他又收回了目光。
    转眼,李公子两人来到了崔子轩面前,在给崔子轩敬过酒后,两人同时举盅,再次向姜宓敬酒——天下人都知道,幽州杨氏虽然只是一个妇人,可以她拥有的基业和属下,当一个小国国主都够格了,所以,她实际上已与在座的众男人平起平坐了。
    姜宓优雅地接过酒盅,感觉到李公子隐晦的打量,她垂下眸少少地抿了一口,便移开始目光。
    等到李公子两人走远,邻桌的一个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忍不住低声问道:“都说幽州杨氏为人放荡,今日看来怎的似有几分静雅高洁之气?难道是她戴了纱帽的缘故?”
    旁边的人也是不解,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倒是崔子轩,他淡淡看了一眼四周盯来的目光,慢慢把酒盅一放。转向姜宓轻声问道:“回罢?”这一场宴会本是家宴,崔子轩相思多年,好不容易与姜宓重聚,实是不想在这无聊的地方多呆。
    姜宓点了点头,轻应道:“好啊。”
    见到姜宓应了,崔子轩趁新人退入后堂时,牵着姜宓的手,向在座众人略一告罪便退了出来。
    两人坐上马车后,姜宓便依偎在崔子轩身侧,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马车走了一会,崔子轩侧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说道:“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了……阿宓,在离汴梁城百里的地方有一处所在,景色极美,咱们去度个假吧。”
    姜宓仰头看着他明显较以前消瘦的下颌,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连忙点头说道:“好啊,我们去度假。”转眼她又调皮地笑道:“反正天也不会在这几天塌下来。”
    崔子轩一笑,他摩挲着姜宓的脸颊,低哑地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许是浮生太过仓惶……”他凝视着姜宓,终是没有说下去:这么多年了,他永远都是只有这个妇人陪伴在身侧时,感觉到时光是悠闲快乐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时光是一晃就过,就来到此行的目的地——雾竹谷时。
    太阳挂在中天上,雾竹谷因为景色清幽,时常有贵人前来,倒建了几家极是不俗的客栈。两人带着仆佣挑了一处住了进去。
    好不容易忙完,姜宓还等着崔子轩带自己游雾竹谷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崔子轩的亲信侍卫阿五大步走来。
    阿五走到崔子轩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崔子轩略一頜首,他转向姜宓,歉意地说道:“阿宓,突然来了一些事,我去去就回。”
    姜宓自是知道他繁忙,她点头笑道:“好啊。我等你。”
    崔子轩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转头向众仆交待了几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几乎是崔子轩前脚刚离开,后脚,姜宓的护卫也来了,那护卫向姜宓禀道:“夫人,幽州来人了。”
    姜宓说道:“让他们到这里来。”、
    那护卫应了一声,又道:“夫人,众护卫不放心您,要不,就让他们在这里守着?”
    姜宓无可无不可的“恩”了一声。转眼,她轻叹一声后,又笑盈盈地说道:“崔郎一个劲地说雾竹谷怎么美,他虽不在,我这好奇心却起来了。走吧,咱们去附近逛一逛。”
    “是。”
    ……
    离雾竹谷不到二十里的官道上,一个车队正风尘仆仆的行进着。
    望着视野的尽头,一辆马车中,一个年轻妇人充满希望的声音传来,“老头子,马上就到了汴梁城了么?”
    马车旁,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中年贵族宠溺地回道:“是,马上就到汴梁城了。纹儿,等进了城就一切都好了。”转眼,他又心疼地问道:“你累不累?是不是颠得慌?肚子里的孩子闹不闹?”
    车帘掀开,郑纹那美丽的面容露了出来,她嗔怒地瞪着那中年贵族,没好气地回道:“你来怀个孩子就知道累不累了。”
    她这话是强词夺理,中年贵族却好脾气的连连回应,“好好好,等找到神医,一定请神医想想法子,以后由为夫来孕育孩子,绝不累着夫人。”
    这人的话一落,郑纹便扑噗一声笑了起来。见到她终于笑了,中年贵族也由衷的开怀起来。
    过了一会,郑纹转过头朝着西南方望去,望着望着,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伸手抚着肚子,郑纹讥嘲地想道:于曼总以为我终于被她踩到泥底去了,她定然没有想到,我郑纹其实活得不差!
    却原来,这个郑纹,正是姜宓以前在后蜀时结识的好友郑纹。
    当年,姜宓在蜀地时,于曼和郑纹也曾交好过。说起来,这两个女子其实是一类人,她们都是出身高贵,也都容颜美丽智慧过人,真要比较,那就是于曼的亲人对她更好一点。
    因为于曼的姐姐嫁给了太子,一直以来,于曼及其家人都是太子一系的人,与郑纹这个暗恋康王的人可以说是走的不同路,直到因为姜宓的那个秘方才撮成了两人的合作。
    那时候,郑纹绝对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和于曼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于曼姐姐所嫁的太子在一次刺杀中死了!
    太子死了,也就意味着于家的政治投奔失败,他们必须再换一个投资的对象了。选来选去,他们挑中了因会逢迎小花蕊夫人而重度得到重视的康王。
    本来这些都没有郑纹什么事,可孰料,也许是失势的时候世态炎凉看得多了,也许是终于知道人间真情难得了,那时刻的康王,偏偏喜欢上了郑纹,并执意要追回她。
    于家行事向来霸道,他们既挑中了康王,便没有想到听之任之,于是,在一次有意识地安排下,于曼和康王有了肌肤之亲。
    以于家的地位,于曼既然和康王有了那种关系,那就必须嫁给康王了。可那个时候,康王正是对郑纹情热之时。
    也许是被康王刺激了,也许是于曼骨子里就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女人,在她的算计下,郑纹被康王捉奸了,而与郑纹通奸的,却是她的一个护卫。
    心心念念的人与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康王愤怒之极,而郑纹同样恨毒了他,因为那晚她之所以喝酒,就是因为听到了康王与于曼有了肌肤之亲,准备娶她为正妃的事。
    康王本来是个心胸狭小只重权势的人,他如其说是喜欢郑纹,还不如说他是在尝尽世态炎凉时,渴望重新得到那个曾经为了他而不顾一切的女人。现在郑纹不再干净,还敢对他使脾气,康王也就拂袖而去。
    这事却仅仅只是开始,不过一天,郑纹便发现自己通奸了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而且,也不知她父亲与于家达成了什么协议,竟是家族协商之后抢了她的所有财产还把她除了族。
    再接着,各种她做过的没有做过的流言都盖了郑纹身上,而郑纹知道这一切都是于曼所为时,是那日于曼与康王定亲时,那时,于曼特地邀请了郑纹,她让郑纹看到她的意气风发后,便对郑纹说,像你这样的失败者,居然还想当康王心中那个永远拭不去的美好身影……当时她傲慢的啐了郑纹一口,凑到郑纹耳边轻声说着‘所以,我就要让他知道,你其实是一团烂泥。’她又说,‘她虽然看不上康王,可既然只能嫁他,那她就要最完美的一切!’
    就这样,于曼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把郑纹送给了一个出使南唐的中年人李默。李默虽是南唐的皇族,却是出了名的烂泥一个,为人荒诞不经,文不成武不就,既纨绔又贪花好色。按于曼所想,郑纹这次应该是永远翻不了身的了。
    可她算好了一切,就没有想到,郑纹所跟的那个李默,却是个装疯卖傻的!
    第二百零七章 相遇
    当然,李默是个什么样的人,郑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她被赐婚给李默,于曼当时主要是想要羞辱郑纹。所以,刚有了赐婚意愿时,李默已从于曼故意透露的消息中,得知郑纹已在婚前失贞。
    已知其人失贞,再被当场赐婚,这事放在男方来说,本是一桩羞辱,当时,南唐的其他使者都在看笑话,于曼也在等着李默当场羞辱郑纹并狠狠拒绝这桩婚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李默竟不负他的疯癫之名,毫不在意便应下了这桩婚事。
    也因为李默并没有当众羞辱她,而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当时已走到了绝路的郑纹对这个上了年纪的丈夫存了一份感激之心。
    因着这份感激之心,郑纹到了南唐后,她不管李默怎么疯疯癫癫出尽笑话,也不管李默那些妾室怎么挑衅,更不在意来往交游的贵妇们各种冷嘲热讽,她只是抱着她性情中一惯的坚韧和真诚,一门心思的为李默经营着产业,以自己的力量来回报他曾经的那一时维护。
    那时的郑纹,在众人眼中是可怜的,因为李默并不关心她,李默甚至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
    就这样过了一两年,直到崔子轩应柴荣之令,挑起了南唐内乱,李默才突然带着一些亲信和郑纹这个夫人来到了他乡下的一处庄园。
    进了庄园后,李默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对郑纹极好,好得什么事都抢着替她做,他日夜厮缠着郑纹,一个劲地抱着她非要她生一个他们两人的孩子。
    郑纹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的事由,便被南唐都城传来的一个消息惊住了: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李默位于都城的王府突起大火,火是被人故意纵的,它四面而起,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逃掉地被烧成灰烬!
    几乎是消息传来的同时,郑纹便被李默塞上了一辆马车,接着,便是连夜的逃亡。直到他们逃入北周境内,李默才告诉郑纹,他是前太子之子,一直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那个后苑里,被各种势力派来的美人塞满了。他以前之所以不碰郑纹,从来不是嫌弃她不是清白之身,而是因为,他一是想确切知道郑纹是个什么品性的人,二来,也是不想那些势力把注意力放在郑纹身上。毕竟,一个虽有些许商才却被丈夫嫌弃的女人,是入不了众人的眼的。
    而他这次突然离开都城,也是知道了皇帝会对他动手。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至于前来北周,那是因为李默在临走前,盗得了南唐的军防图纸,准备把它献给北周皇帝柴荣。正如五姓七望的人把宝押在柴荣身上一样,这些年李默冷眼旁观,料定南唐奢侈成风,内斗严重,必定不能长久,而天下间唯一有帝王之像的,就是后周主柴荣了。
    所以,他准备用这些年来搜集的南唐军防图,给郑纹和郑纹腹中的孩子换一个辉煌前程!
    郑纹本来是有点脾气的人,再加上怀孕后连夜奔波,整个人不适到了极点,现在这男人一坦白,她一股无名火怎么也熄不了。本来,若她火气上来时,李默冷酷一点她也许会收敛,可这个男人本质暴露后颇有点喜欢被她打骂的架式,于是这种相处情形就越演越烈,特别是那一次,队伍遇上一股官兵搔扰,郑纹误以为南唐皇帝已追来了,当场怕得晕厥过去。醒来时,李默怕得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这件事,让郑纹完全明白了李默对她的心意,于是,她就更坦然的“欺负”他了。
    夕阳西下了。
    望着前方百里外的北周城墙方向,郑纹向着李默问道:“默郎,我们安全了对吗?过了今晚,我们明天就可以抵达北周都城了是不是?南唐人再也不能前来追杀我们了是不是?”
    李默看着郑纹那光彩夺目的,期盼无双的美丽眸子,点了点头,温柔说道:“你放心……”
    几乎是李默这三个字一落,突然的,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只见前方茂密的树林中,蹬蹬蹬一阵阵脚步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众人便赫然发现,他们的前方和左右两侧的山头上,黑压压地站满了流匪!
    这数以千计的流匪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猛一看到那些蒙面人,李默脸色陡然一白,而他的旁边,一个护卫已不安地叫了起来,“王爷,是陛下的亲甲卫!”
    亲甲卫三字一出,郑纹脸白如雪。这支队伍是南唐皇帝李璟的亲信,从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百战精锐之师!
    她绝望地看着人数是已方三倍的敌人,看着他们手中散发着森寒光芒的大刀,第一次知道,原来在马上就在成功的那一刻堕入地狱,会是如此无助!
    李默手一挥,令得众亲卫团团把郑纹护住后,他沉声命令道:“全力护住夫人,找到机会便带夫人脱围!”
    众护卫同时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