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姝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其间不少人来探望过。
包括前来调查询问具体事项的警察,一位楚攸宁请来的金发碧眼律师,以及——清中的校长和她的班主任老马。
作为校长,自然是希望家丑不可外扬,把学校丑闻压的愈小愈好。尤其是在这种事态越来越严峻,让学生都无心学习的情况下。
校长大人买了一束百合和一个果篮,一阵嘘寒问暖后切入了正题,“徐同学,老师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那些孩子拘留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你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确实是合理的,但……”
校长顿了顿,补充道:“你请的这位律师现在大有一番要把这群孩子逼向死路的趋势,这些罪状陈述下来未免过于沉重……他们的家长表示想要跟你私下进行和解,老师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徐静姝不知道的是,那些女孩的家长前几日其实有一起来过医院找过她,希望她能网开一面,但在楚攸宁的提前嘱咐下,均被vip病房的特殊警察看护拦在了门外。
而官司打的如火如荼,萧南甚至抓出了这群女学生们过往的黑料、不良历史,新账旧账一起算。纵使孩子们未成年,但也够把她们送到青少年劳教所感化好几年了。而做家长的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陷入这般水深火热呢,求救无门,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校长身上了。
“家长已经表示过了,只要你这边能够撤销诉讼,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都可以按你的要求来进行赔偿。”
“站在老师的角度,我也希望你能网开一面,毕竟那些孩子未来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这罪一旦定了,未来也就毁了。”
校长开口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以他的立场,提出这种要求过于无理,却又不得不腆着脸皮争取一番。
徐静姝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表态的意思,她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其实对这件事的发展是没有一点概念的,楚攸宁说他会解决,让她不要多想,她便就这么事情放到一边,现在听人这么说着,她还觉着有些陌生。
最后校长离开时是一脸尴尬的,他任教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学生沉默到浑身发麻。因为忍受不了全程只有他一人发言的静默氛围,他以抽根烟为由出去了。
校长离开后,老马仍在病房的一角站着,他无言地看了徐静姝许久,末了长叹一口气,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静姝,不要有压力,无论你这次的决定是什么,老师都会站在你这边。”
施害者才是要为自己犯的错买单的一方,他们没有资格把所有的舆论压力都指在一个受害者身上,并且硬逼着她原谅。
他作为一个班主任,却连自己班上的孩子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欺凌都不知道,又谈什么教人育人呢。
徐静姝心中一动,感激道:“谢谢老师,校长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老马勉力扯了扯嘴角,这孩子乖的实在让他不忍心多说什么了,“好,那你好好休息,不用勉强自己,我先走了。”
目送老马离开后,徐静姝心中不无迷惘。
其实她深刻的知道最近楚攸宁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煎熬之下,他把她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归成他的问题,充满自责。
每次她醒来,都会看到楚攸宁坐在床边,眼底充斥着来不及隐去的悲伤,摩挲她额头的伤口。甚至深夜时,她多次感受到他在黑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对她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为她报仇,似乎成了他消除自责的最后办法。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碌,在学校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一半的时间耗在警局,一半的时间留在医院陪她。
可她又何其忍心剥夺他唯一可以减轻内心负罪感的方法呢。
没过多久,楚攸宁许是的得到了消息,与校长他们一前一后刚好错开来到了病房。
先是习惯性地为她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这才状若无事地问道:“校长和马老师来看过你了?”
“嗯。”徐静姝有问必答。
“他们……说什么了?”楚攸宁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紧张和害怕。
徐静姝抬眸看他,仿佛一眼就能洞察尽他全部的无措和没有安全感。
她倾身环住了他的腰,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身侧,淡淡道:“没说什么,就是代表学校对我表达了一番慰问。顺便,替那些人求了个情。”
楚攸宁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喉结微动:“那,你,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我做得太残忍了。”
他害怕,她会因为他的冷血而疏远他。
徐静姝摇摇头,把他的腰环得更紧了一些,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楚攸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楚攸宁怔忪。
见他没反应,徐静姝继续道,总算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了出来:“你去国外留学吧,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到了假期,我们一样可以去看望对方。”
“异地恋没有那么恐怖的。”
“我希望我们能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成为对方的束缚。”
“如果我绊住了你前进的脚步,那我宁愿离开你。”
话音未落,楚攸宁又气又怕地打断了她,“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离开我你想也不要想,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就像一个被抢走领土的孩子王,竖起坚硬的壳自我防御,他的表情执拗而倔强,紧紧地抱住了她,让人近乎喘不过起来。
徐静姝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达出的不安,轻拍他的背,让他放松下来,“只要你要,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不想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疙瘩,也不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曾经的决定感到后悔。”
楚攸宁嘟囔似的埋怨了一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了你。”
徐静姝被他逗的轻笑出声,附和道:“是是是,你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我也不希望你留下遗憾呀。”
“所以你答应我好不好?”
楚攸宁气闷的许久不说话。半晌,他闷闷道:“你把我赶到国外,国外有很多女生喜欢我怎么办?你不怕她们把我抢走吗?”
徐静姝利索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站在床上比楚攸宁还高了大半个子。
她俯身与他平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十分宠溺,眼角笑的弯弯的,眯成月牙的弧度,“我对你有信心呀,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