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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7章
    白言蹊回头看着背后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 目光炯炯。
    曹公公脸上的姨母笑瞬间凝滞,躬身准备行礼,突然被那老头子摆手阻止,只见那老头子淡然道:“老头子这里不兴那些虚礼。”
    本想将自己身份掩饰下去的谢峥嵘万万没想到,算科堂中那些鼻青脸肿的监生一看到他就慌了神, 有一人开头, 立马其余数十个人就都齐刷刷地出声。
    “见过谢祭酒!”
    谢峥嵘:“……”真是一群令人心塞的熊孩子。
    谢!祭!酒!
    白言蹊一个激灵,赶忙将双手交叠捧于齐胸高处,弯腰行礼道:“原来是国子监祭酒谢正荣谢老, 久仰大名。”
    久仰?不存在的!
    白言蹊只是在朱老当初给她的百官名单上看过一眼, 稍微用了点心思, 将谢峥嵘的名字与官职记在心中而已。
    谢峥嵘长满褶子的脸瞬间堆满笑容,仿佛一朵迎春怒放的老菊花般, 拱手还以白言蹊一礼,目光扫过算科堂的一众监生, 抚须道:“是国子监失职, 管教不利, 今日让白博士看了笑话,老夫颜面无光啊。”
    “无妨,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目光无意间扫到司刑珍, 白言蹊赶紧补充道:“和少女, 就算是发生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要国子监好生引导调.教, 定能让这些监生都成为国之栋梁, 成为对朝廷, 对社稷,对百姓有用的人才。”
    谢峥嵘来了兴趣,“哦?这么听来,莫非白博士心中已经有了引导调.教的办法?”
    一众算科堂的监生全都打起精神来,毕竟白言蹊所说的‘引导调.教之法’都是要用在他们身上的,关乎着他们将来求学生涯的幸福与否,不能不重点关注啊!
    白言蹊笑容神秘,成竹在胸,语出惊人,“监生吵闹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谢峥嵘目瞪口呆。
    一众监生瞠目结舌。
    曹公公双.腿一软,差点摔趴在地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都什么破法子啊!能在国子监中读书的监生,哪家没有权?哪家没有势?还打一顿就好了,哪有博士有胆动手啊!
    这不是为自己不遗余力地广树敌么?
    “白博士莫要说笑了。”谢峥嵘合上已经酸涩的下巴,苦笑道:“国子监又不是蒙学,怎么会用体罚的形式来管教学生呢?虽说‘葫芦是吊大的,孩子是打大的’,但是国子监的监生年纪都不小了,怎么动手?若是遇到今日这种情况,指不定是先生管教学生还是学生暴打先生呢!”
    一众监生羞愧的满脸通红,谢峥嵘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他们啊!
    白言蹊满脑子都是‘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了,孩子上学老迟到,打一顿就好了’,自然而然地就将这句台词搬到这儿来,没想到……真是一言难尽。
    “呵呵呵……”
    干笑几声,白言蹊睁眼说瞎话道:“之前只是一个玩笑,玩笑,无须当真。”
    谢峥嵘面色缓和了一点。
    一众监生揪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腹中。
    白言蹊道:“依我看,监生吵闹,纯粹就是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太少,闲出来的毛病。若是每天布置个几十道课后作业,他们每天单是作业就需要做到深更半夜,哪有精力打架?还有就是必须实行考试制度!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上中下三旬也应当设置旬考,每一月月末再设置检验一月学习成果的月考,每三月再设置季考,一年分为两个学期,每学期还得在学期末设置期末考,如此一来,不仅这些满身精力急需发泄的监生都找到精力的发泄之处,还能提升国子监的教学质量,更有助于监生掌握好平日里学到的算学知识,这计划可谓是一石好多鸟啊!”
    “啊?????”亲耳听到白言蹊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的算学监生全部傻眼。
    谢峥嵘一边抚须一边点头,赞同道:“我觉得你这个法子不错,只是有些东西过犹不及,如此频繁的考试,说不准会让监生们产生厌学情绪,这就不妙了。”
    关于谢峥嵘的担忧,白言蹊一点都不在意,“厌学情绪?怎么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精力多到还能打架斗殴,那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全都不好过!”
    因为国子监生太难管理而差点将胡子揪秃的谢峥嵘眼睛一亮,急不可耐道:“白博士你这话说的好直白!不过老夫喜欢,快将你的法子说来听听?”
    “为每个国子监生都登记造册,将他们在国子监内的所作所为全都登记在册,类似于发生了像今天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全部都要记过!说到记过,就必须提出一种衡量学生在国子监表现的度量衡来!我暂时定名为‘学分’!”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国子监监生只要读够一定的年限变成顺利毕业出师,可现在不行!像这些打架斗殴的监生怎能让他们顺利结业,将他们放出国子监指不定怎么祸害百姓、为祸四方呢!我们可以根据所学科目的多少及监生在国子监中的表现设置学分,唯有取得足够的学分方能毕业。像这种打架斗殴的学生,必须狠狠地扣学分!猛猛地扣!”
    “学分的设置务必精细化,需要划分出不同的等级,可根据学分的等级不同而设置不同的监生等级,比如国子监荣耀监生,国子监优秀监生,国子监良好监生,国子监合格监生与国子监不合格监生。根据监生在国子监中……对了,谢老,国子监监生一共需要读几年来着?”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谢峥嵘被突然打断,一脸无语,“四年!你是怎么成为算科博士的?徽州书院连这个都没告诉你?不应该啊,每个书院的学制都是一样的。”
    白言蹊尴尬挠头,她怎么好意思说是她还没看萧逸之给她的那些小手册?
    “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每位国子监监生都需要在国子监内学够四年,那我们就可以将学分化为四个阶段,分阶段评价,对于在第一年没有达到合格水准的监生,只能让他留级,陪下一年入国子监的新生重新学习一遍第一年的课程。若是重新学习之后还未达到合格水准,那只能再次留级,直到他达到合格水准为止。”
    谢峥嵘恍然大悟,“按照白博士的思路,若是老夫规定唯有国子监荣耀监生才能毕业,那就代表着从国子监走出去的人,都是优中选优的人才了!”
    白言蹊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感受到那些国子监监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凶悍目光,白言蹊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建议谢老不要这么苛刻,国子监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没必要同监生刻意敌对为难,还是要让大部分监生都顺利毕业的,不然国子监的面子也不大好看,您说是不是?”
    谢峥嵘坚持己见,“国子监无惧任何人的眼光,国子监的监生待遇是整个大乾王朝所有书院中最好的,若是监生担不起这个‘最好’二字,那要这些监生何用?刚刚白博士你有一点说的我不赞同,留级。留级这件事发生一次两次已然丢脸,怎能一直留级下去?就算有人不要这分颜面,那国子监还要这分颜面呢!老夫觉得,正常情况下一位监生在国子监内学习四年,顶多给他两次留级的机会,若是两次留级都不够,那不如直接让他们退学得了!”
    妙啊!这老头子都想到劝退一说了!
    白言蹊于内心中为谢峥嵘真诚地点了一个赞,点头笑道:“谢老说的对!”
    “那如何评判监生的水准呢?若是不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怕是难以服众啊!”谢峥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言蹊脸上的笑容了然,“自然是利用三日考、五日考、旬考、月考、季考、期末考的成绩来判断了!与监生水准划分相类似,划分出不同的成绩段来,将每次考核的成绩都登记在之前我们提到过的那本小册子上,暂时命名为‘学籍’。每次考核之后都应当将监生的成绩大排名,不仅要将排名榜张贴在算科堂中,还要将成绩与排名登基在学籍之上,学籍应当由国子监统一保管!每月都要将学籍拓印出一份复件来,送到各位监生的家长手中,请家长手写评语,并要以家长的印信盖章。实在不行,每学期开始都要召开家长会,请各位监生的家长进入国子监,一起讨论如何为国家培养栋梁人才的问题!”
    攀比是人性!白言蹊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或许监生们会因为频繁的考试而不将考试放在心上,但是家长们怎么会?
    白言蹊已经可以预料到,若是国子监真的按照她的这种建议来,相信用不了多久,不论是下朝的文武百官还是私下小聚的京中贵妇,谈论话题都必然会多上一项‘比成绩’。
    自家娃争气的家长定会这般赤.裸裸地嘚瑟炫耀,“哎呀,我家孩子特别争气,已经连着三个月是荣耀监生了,每次排名都是前三,真是给祖宗长脸!你家孩子这个月排名多少?是荣耀监生还是优秀监生啊……”
    而那些个自家娃不争气的家长在脸上无光,憋了一肚子火气之后,只会回家将火气全都撒到自家娃身上,“让你不争气!让你不好好学习!害得老爹(老娘)在大庭广众下丢脸!揍死你丫的!”
    总而言之,就是那句话,一旦学分学籍制顺利推行,这些个监生的好日子就全都到头了!
    第58章
    谢峥嵘越听越觉得白言蹊提议的法子可行, 看向白言蹊的目光中满是精光, 仿佛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搓了搓手, 赞叹道:“不愧是算科博士, 这脑瓜子就是灵活, 当得起圣上亲封的三品官。你能同老夫讲讲你这法子是如何想到的吗?可是有什么独门秘诀?”
    白言蹊犯了难,她总不能同谢峥嵘说她只是一个前世被应试教育折磨了二十年,已经对应试教育了解到汗毛孔的人吧!
    稍微琢磨了一下, 白言蹊一脸郑重地回答谢峥嵘的问题, “天生的。”
    谢峥嵘:“……”丫头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耿直?真的很欠打!
    见谢峥嵘脸上有不屑神色, 白言蹊厚着脸皮强行解释道:“真的, 不骗你。我想到的一切都来源于上天赐下的灵感,有人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想我的这些灵感来处也是同理。如果不是天赋使然, 那估计就是老天爷比较喜欢我。”
    谢峥嵘:“……”你这样解释和不解释有什么两样?
    “行了行了,我看你是同太医院的人一同来的国子监?一个好端端的算科博士来到京城, 不说住在国子监,怎么还跑进宫了?”心好累的谢峥嵘实在不想继续在那个让他无比心塞的问题上纠结,连忙岔开话题。
    提起这个,白言蹊苦笑连连,“我本来是住在莫诉莫将军府上的, 听闻朱老寻了短见之后, 一心想着看看能不能有帮朱老续命延寿之法, 无意之中损坏了御赐的丧车,结果就被曹公公捉到了圣上面前,圣上罚我在太医院反思。”
    提到‘被曹公公捉到圣上面前’时,白言蹊格外幽怨地看了曹公公一眼,眼神中满是控诉与埋怨。
    曹公公无语凝噎,这个锅咱家不能背!
    “白博士,冤有头债有主,捉你进宫面圣的人可不是咱家,是那小李公公,你这真是要冤死咱家了!”曹公公捧心而泣,毫不犹豫地将队友推了出来。
    白言蹊看着曹公公的那眼泪说落就落,不由得被勾起一段已经渐渐抛在脑后的记忆。
    曹公公这番精湛的演技堪称戏精,不愧是宫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人,这演技比白家村的那些戏精要高明多了!
    说实话,分别这么多天,白言蹊还有些想念白家村的那些戏精呢!
    不知道里正白耕那腰腿疼的毛病好了没?
    不知道村里的那些老光棍小光棍脱单娶妻了没?
    不知道白家村是不是还是和原来一样穷?
    “哎,一群有胳膊有腿的人不想着靠勤劳致富,整天就想着打秋风白嫖,妄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不穷谁穷?”满腹感慨的白言蹊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念想全都丢到一边,暂时不再去想。
    如果白家村的人愿意靠自己的双手与汗水努力脱贫致富,她定然不会吝惜出力帮上一把,可如果白家村的人还沉浸在美梦中不愿清醒的话,那她又有什么办法?
    你吃你的白米粥,我吃我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便是!不然还能咋地?
    谢峥嵘哑然失笑,“圣上将你传召到宫里,一没有打你二没有罚你,更没有约束你的行动,怎么能用‘捉’来形容此事呢?万万使不得。数月前师兄传信来京,说新任的算科博士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小姑娘,我原本还有些不大相信,可是听闻你入京之后就治好了莫诉身上的旧疾,让沉寂数年的尖刀营重新焕发了生机,这才相信。想来圣上也是听闻你医术精湛后才让你去的太医院,目的多半是为了那痘疹的问题,你无须担心。”
    谢峥嵘扭头看向曹公公,问,“曹公公,既然白博士是我师兄的忘年交,自然是我的朋友。不知老夫能否将白博士带到偏房说几句话?”
    曹公公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手中的拂尘端的正了一些,犹豫着慢慢点头,“自然是好的。”
    将白言蹊领到偏房,谢峥嵘捂着嘴闷咳了几声,低声骂道:“不阴不阳的腌臜东西,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香粉,闻着就恶心。”
    白言蹊:“……”曹公公身上有味道吗?为何她没有闻到。
    骂完之后,谢峥嵘扭过头来,看向白言蹊的目光中满是关怀,道:“丫头你放心,就算师兄朱冼不在了,你也无须担心在京城中孤立无援之事,我们学官虽然不问朝政之事,但是并不势弱。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尽管同老夫说,就算老夫这把老骨头拼不过,但是想要毁去一家根基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者,学官最可怕的并不是官职,而是人脉,若是有人欺负你,你根本无需忍气吞声,打了就是打了,骂了就是骂了,只要不违抗圣旨,其他人根本用不着顾忌。”
    霸道祭酒谢峥嵘上线!
    白言蹊心中暖洋洋的,一不小心乐出了声,先是感动地点头,紧接着又连连摇头。
    “谢老,您的话我记下了。不过您确定真的有人会来欺负我吗?没有来京城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算科博士这个从三品的官职居然这么好用?都说一品的亲王二品的相,丞相之下我就可以横着走了。再者,我来京城只是办事,等办完事情之后还是会回到徽州,安心在徽州书院鞠躬尽瘁的,根本不会存在挡谁的路,碍谁的事这种问题,我还有医术傍身,一般人怎会得罪如我这般多才多艺的人?”
    说出‘多才多艺’四个字后,白言蹊一阵脸热,她近些时日才发现,自己的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
    谢峥嵘闻言,嘴角一阵抽搐,想到自家师兄曾在信中对他说过的话,更是觉得自己今日说的这番话太过多余。
    面前站着的这姑娘不仅自己有本事,身后还站着一个说灭人满门就灭人满门的顾修禅师呢!普天之下,谁敢惹顾修禅师?
    当年顾修禅师靠着毒医之术将其挚爱林平生率领的军队全部毒杀,更是亲手用九环禅杖将林平生杖毙,生生将林平生的心脏从胸腔中掏了出来,血祭清医寺。
    一个军队都能被顾修禅师的毒术灭掉,更枉谈寻常家族。就算是皇帝唐正德想要灭杀顾修禅师,那也需要掂量掂量值不值的问题!
    就算皇帝唐正德不吝惜人命,愿意以千军万马用人海战术将顾修禅师生生拖垮,可若顾修禅师死了,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在危急时刻帮他们吊命?
    越是权贵,越是惜命。那些大权在握、万贯傍身的人,怎会有胆同一个名满天下的医者为敌?
    “算了,是老夫多虑。今日老夫唤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叮嘱你。既然师兄的死已经成为无法挽回的事情,那你务必要切记,千万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更不要去调查这件事的始末。当日师兄被逼无奈远走徽州,从他踏入京城的第一步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以师兄的聪明才智,定然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所以师兄的死,是别人一手策划的,也是师兄自己一手策划的。师兄好算计,利用自己的死亡为门中弟子换回一条命来,你切莫再去做那风浪中无辜的鱼,可记好了?”
    白言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一颗心渐渐揪紧,通体发凉。谢峥嵘的话说的隐晦,但是暗藏的阴谋气息白言蹊怎会闻不到?
    别人一手策划的死!
    已经被预料到的死!
    早已注定的死!
    “为何我就是风浪中无辜且无助的鱼?”
    谢峥嵘的话勾起了白言蹊内心深处对皇权的恐惧,难怪当日她想要利用吊命针法帮朱冼吊命时,曹公公会用损毁御赐丧车的罪名拦下她,急匆匆将她送往皇宫。